馬車繼續前行,在城門口,再次停了下來。()
徐清示出令牌,看守城門的衙役立馬放行。
馬車加速前行,直接進了城。
如今的楚湘城,比起以往,安靜了不少,不但安靜,而且還顯得有些死寂。大街上,人很少,就算是偶爾有一兩個,也都是行色匆匆。
馬車直接從後門進了春回堂,但是才進去,喧鬧的聲音便傳入了耳。
寧卿進了顧婉的房間,但是並沒有看見她,四喜見他進來了,便告訴他,顧婉現在正在看護病人。
寧卿好看的眉頭皺起,現在春回堂忙亂成這樣,整個城裡也是人心惶惶,草木皆兵,那個女人,依照她一慣的習慣,肯定又在整日整夜地不眠不休了。
想到這個,他的心一緊,很痛。
等了好一會兒,他這才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從病房裡走了出來。
她身上穿著厚厚的隔離衣,戴著手套和口罩。但是只看她的身形,他便知道,那一定是她。
她的身影,比起他走的時候,更顯得單薄和瘦削。
出了隔離室之後,顧婉歎息一聲,揉揉有些酸脹的額頭。已經幾日幾夜沒有休息了,身上疲累的很。但是同時,她也清楚,她不能休息。
就散整日整夜不休息,被送來的病人,還是源源不斷,先送來的病人還沒被治好出院,甚至連一點起色都沒有,後來的,又來了。
此時就算有十個她,也是忙不過來的,更別說,她分身無力。
這種病,讓人懼怕,讓人驚恐,嚴重者發病數十小時之內便能喪命,所以,她絲毫不敢耽擱。哪怕一分一秒的時間,都有可能救回一條鮮活的生命。
「你回來了啊。」顧婉進了房間,見寧卿正在裡面看著她,便問道。
她說著這話,將身上的隔離衣脫掉,將衣裳謹慎地處理了,交給了四喜出去消毒,隨後又用草藥浸泡的水裡,洗了好幾遍手。
寧卿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他幽深的眼眸,裡面滿是心痛,滿是疼惜。
如果可能的話,他很願意去替她受了這一切,他不想讓她如此勞累。
「怎麼樣了?事情處理的還好嗎?」寧卿不說話,顧婉便問道,看向他,嘴角帶著笑意。
寧卿點了點頭,事情處理的都很好。他自己的事情,沒什麼擔心的,但是這個女人的事情,卻永遠也讓他無法放下心來。
「那就好啊,最近城裡發生了瘟疫,危險的很,你平時也要多注意,不要亂走動,最好是戴上口罩,勤洗手。」顧婉說道。
說罷這話,她又歎息一聲,繼續說道:「這種病,暫時還沒找到好的治療方法,所以」
然而,她這話還沒有說完,便感覺身上一緊,心裡一熱。
緊接著,唇上也一熱,一雙軟唇,貼了上來。
寧卿將她抱在懷裡,肆意地吻著她,似乎想通過這個吻,將自己對她的一腔愛意,將他對她的所有擔憂,和心疼,全都給她,讓她感受到一樣。
這突如其來的吻,讓顧婉瞬間便癱軟了身子,陷入了他的吻中。
這個吻,不算溫柔,甚至還帶著霸道,讓她不可抗拒,只能任由他擺佈,徹底軟在了他的懷抱裡。
寧卿緊緊地抱著她,雙唇吸吮著她的唇瓣,舌尖擦過她的唇,描畫著她的唇形,又時而用牙齒咬。噬。顧婉徹底招架不住了,身體深處,也像是有一團火焰,正在被一點一點,一簇一簇地點燃一樣。
她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雙腿上沒有一絲力氣,只得用雙臂勾住他的脖頸,將自己全部的重量,全都吊在了他的身上。
好在他一隻手捧著他的下巴吻她,另一隻手,托住了她的腰,承接著她的重量,不至於讓她的雙臂承擔太多的重量。
他吻著她,似乎毫不憐惜地用舌尖挑開她的貝齒,長舌長驅直入,直接探入了她的口中,在她的口中肆意地挑逗著她。
這番霸道又深情的攻勢,讓顧婉不由自主的,喉中便溢出點點嬌吟。
兩人忘情地吻著,似乎都忘記了,現在是在春回堂中,而且,春回堂中正忙亂,而且,房間的門,還敞開著。
沉浸在彼此的氣息了,他在瘋狂地吻著她,她也不只是單單地任憑他索取,而是主動地回應著他。他已經離開了好些天了,這些天,她很累很累,每天除了診治病人,剩下的時間,都是在想他,想他,想他。
她也想通過這個吻,將自己對他的思念,對他的眷戀,對他的依賴,全都傳遞給他。
兩人忘情地吻了好一會兒,直吻到顧婉眼角開始溢出了淚水。
她的淚水,流進嘴角,鹹鹹的,澀澀的,帶著幾分苦味。
淚水,讓他的吻,瞬間變溫柔了下來。他開始一點一點的,極其細緻的,吻著她。
一個接著一個的吻,密密匝匝的,全都落在了她的唇瓣上,脖頸上,以及耳朵上。
然而,顧婉眼裡的淚水,卻是越流越多,任憑這吻再怎麼溫柔,也還是沒能止住。
寧卿停了下來,又送上自己的唇,將她的淚水給吻了去。
「別哭。」他柔聲說道。
此時此刻,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他只知道,看著她哭,看著她流淚,他的心,抽痛抽痛的,像是用鈍刀在一刀一刀地割一樣。
但是他這溫柔的話語,體貼的眼神,不但沒能讓顧婉止住眼淚,反而讓她的眼淚,流的更加肆虐了。
實在是忍不住了,她的哭聲,由最初的嗚咽,演變成嚎啕大哭,最後,哭倒在了他的懷裡。
這幾天,她擔驚受怕,她無依無靠,面對死亡,她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卻沒有一點辦法。
這些,他都知道嗎?
她感到很疲累,累的很想長睡不起。但是她又不能,她不能休息,不能睡,必須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為病人診治,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挽救病人的生命。
因為很累,所以,她便想要有個依靠。想要有個結實的胸膛,結實的肩膀,可以讓她靠一靠。
但是,偏偏在此時,他又不在。()
那種感覺,無助,淒涼,孤獨,寂寞,無奈,自責,一股腦兒的,全都向她襲來了。如果不是有那一股意念在支撐著,她早已經被打垮了,崩潰了。
不過,好在,現在,他回來了。
看見了她,她有了依靠,有了支撐的力量。按理說,應該精神百倍才對,但是不知為何,一看到她,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傷感,竟然眨眼間全向她襲來,將她緊緊地包裹在其中。層層的感覺互相交織,纏繞在一起,壓的她喘不過氣來,只能任憑眼淚洶湧,將所有的煩惱和擔憂,全都給帶走。
寧卿將她摟在懷裡,緊緊地抱著她,想要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了。
這次,是他錯了,他不該讓他無助,不該在她需要依靠,需要幫助的時候離開她,不該讓她獨自一人去面對這一切。
顧婉將臉埋進他的懷裡,哭了好一會兒,這才逐漸地止了哭聲。
她從他的懷裡抬起頭來,看著他胸前被她的淚水濡濕的一大片,眨眨通紅的眼睛說道:「把你衣服給弄髒了。」
寧卿看著他,眼中一片深情。
他搖搖頭:「只要你開心了就好。只要你開心了,不管你想要什麼,我都會給你。」
他凝視著她,將她所有的表情變化,全都收進了眼裡。
她的表情,在經過轉瞬之間的僵硬之後,很快,便變的動容了起來。
顧婉撇撇嘴,又投進了他的懷抱裡。
「嗯,只要有你在,我就什麼都不怕了。」她悠悠說道,聲音從他的胸前傳來,隔著衣襟,有些悶悶的。
但是寧卿卻聽得清清楚楚,他微微地歎息一聲,將她抱在懷裡。
這個女人,一直堅強,什麼都不怕,像此刻這般軟下來的時候,可著實是不多見。
她知不知,她的堅強,卻讓他心疼?他很想告訴她,以後不管出了什麼事情,都有他在,有他為她去掃平一切,保護著她,不讓她受一點的委屈和傷害。
「程娘子!」突然,房間外面傳來一聲大喊。
顧婉聽見這聲音,忙從寧卿的懷裡撤離了開來。
聽這聲音,如此焦急,肯定是又出事了。
她才剛剛離開他的懷抱,果然見一個護士進來了。
「剛剛又送來一個病情較輕的病人,已經給餵了藥了,你再去看一看吧。」那護士說道。
顧婉聞言,連點頭的功夫都沒有,直接又換上了一件新的隔離衣,忙跑了出去。
人命關天,何況還是一個病情較輕的,這樣的病人,如果診治的及時,就會有很大的可能被治好,但是如果診治的不及時,則必然會喪失性命。
所以,她耽擱不得,必須馬上去診治。
過去一看,見那病人昏迷著,發著燒,但是好在燒並不是很嚴重,還不語說胡話說是休克。
得知所有該喂的藥都已經給餵下去了,顧婉給把了脈,確定其他的都正常,便吩咐護士將他抬進了隔離室。
這一來,便沒能再回去。這個病人被抬走之後,又有新的病人被送來了。
顧婉一個接著一個地診治,忘了口渴,忘了飢餓,甚至連一丁點的時間,都騰不出來。
寧卿等她不來,便出去了,走到了她的身邊。
顧婉一回頭,看見了他,頓時心慌了,忙大聲喊道:「誰讓你過來的?快回去!」
這裡是重症隔離區,他不要命了嗎?怎麼可以來這裡?
但是寧卿卻不管不顧,依然站在她的身邊。
就算他什麼都做不了,但是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在這裡冒著生命危險救治病人,而他自己,則躲在她的身後。
她救的,是他的子民,所以,他就更加不能置身事外。
顧婉見他不聽,也沒有一丁點要離開的意思,氣得衝他「哼」了一聲,扯著他的衣袖,便將他拉進了房間。
她從消毒櫃裡拿出隔離衣和口罩手套等物,讓他穿上。
「一定要穿上,一件都不能少!」顧婉囑咐完之後,便再次去了重症室。
寧卿看看手中被她塞進來的衣服,最終還是穿上了,又將口罩和手套全都戴嚴實了。
隨後,他也去了重症室,又站在了顧婉的身邊。
「幫我拿一下紗布。」顧婉一邊給病人處理被抓破的傷口,一邊吩咐說道。
此時,她身邊並沒有專門給她打下手的護士,在她身邊的,也只有寧卿一個。
寧卿聞言,也沒說話,直接將紗布拿了起來,遞到了她的手中。
顧婉接過紗布,利索地給病人包紮了傷口。
又忙活了一下午,晚飯的時間顧婉又忘記了。但是寧卿在這裡,他自然不會允許她忘記。因此,直接拉著她的手,將她拉了出去。
顧婉瞭解他的霸道脾氣,如果不順從他的意思的話,只怕後果不堪設想。於是,只得草草地吃了幾口飯。
不過,吃過半碗飯,連她吃下的是什麼東西,什麼味道,她一概不知,心裡只記掛著,現在還有好些病人等著她去診治。
一忙起來,那必定是不眠不休。子夜之後,顧大夫見她一個女子,一直在忙個不停,這幾天也是精神高度緊張,於是便勸說她去休息。
「你先去休息會兒吧,這邊有我看著。」顧大夫說道。
誰料,顧婉卻搖搖頭:「不行啊,病人太多了,而且越來越多,我們兩個人都忙不過來,哪裡還能再去休息?」
顧大夫回道:「但是倘若你或是我都累倒了,那這些病人,又該如何?」
這句話問的顧婉說不出話來。
仔細想想,的確是這樣。春回堂裡,就有她和顧大夫兩個大夫。診治疫病,也是用的顧大夫的藥方。所以,現在,他們兩人就是支柱,就是支撐著病人活下去的希望。他們兩人,絕對不能倒下。
「你先去休息吧,好好睡一覺,等明兒晚上,你在這裡值班,換了我去休息。」顧大夫知道她是個固執的人,於是又如此說道。
這次,顧婉聞言,點了點頭。顧大夫說的對,他們二人,誰都不能累倒。
所以,為了保持體力,今夜,她先去休息,等到明夜,便讓顧大夫去休息。
之後,顧婉回了自己的房間,進了裡間的床上去躺下。
因為太累了,這幾天一直都沒有睡,所以一沾床,她便睡著了。然而,她才躺下沒多久,突然感覺有人也躺了上來。
她想要睜開眼睛看看到底是誰的,但是當聞到那熟悉的清爽的氣息的時候,她便沒有再睜開眼睛。不但沒有睜開眼睛,反而翻了個身,雙臂摟在了他的腰上,頭枕在他的手臂上,越發安然地睡了起來。
寧卿看著懷中的女人,她的睡顏,此刻看來,不算很美。
就算是在睡夢中,她的眉頭,仍然在皺著,似乎在想著什麼煩心事一樣。
她緊皺的眉頭,讓他心疼萬分,情不自禁地便伸出雙手,在她的眉上輕撫,想要將她的眉給撫平了。
顧婉才睡了一會兒,便突然坐了起來,眼睛大睜著,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寧卿本沒睡,見狀,忙將她抱在了懷裡。
「怎麼了?」他柔聲問道。
顧婉穩了穩心神,說道:「我做了一個好夢。」
寧卿神色一僵,隨即又一喜。
做了個好夢,也至於突然睡夢中驚坐起?不過轉而一想,這種時候,她能做出好夢,也著實是不錯的。
「做了什麼夢?」他又問道。
「我夢見,有了疫苗,疫情得到了控制,很快便銷聲匿跡了。」她回道。
寧卿抿抿唇,這個女人,到底擔心成了什麼樣子,竟然連做夢,都是夢的這件事情。
但是顧婉卻沒有理會他的想法,而是自己在心中暗暗思索了起來。
控制流行性傳染病,種疫苗,無疑是一種很有效的方法。但是眼下這情況,真的適合疫苗嗎?
一來,暫時還沒有事實能證明,發過病的人就不會再發病。二來,這個病,現在並沒有治療方法。一旦疫苗失敗,那麼,豈不是有更多的人要喪命?
所以,疫苗之法,必須要從長計議,切莫操之過急。
「別擔心,會有辦法的。」寧卿又安慰說道。
顧婉點了點頭,她心中明白,當務之急,必須要找到治療疫病的藥物。只有找到了正確的治療方法,才能有效地控制疫情,將疫情的傷害降至最低。
「再睡一會兒吧。」寧卿又柔聲說道,從她閉上眼睛,到現在,也就一個多時辰的功夫。
顧婉點點頭,再次躺下,依偎在他的懷裡,很快,便又睡著了。
這一覺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天亮的時候了。春回堂裡,還是和昨天一樣,沒有別的變化。每個時辰裡,都有病人死去,但是每個時辰裡,都有更多的病人被送來。
顧婉的寧卿的陪伴下,吃了早飯。但是誰料,飯才吃了沒幾口,便迎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你也吃一個吧。」顧婉拿起一個水晶蒸餃,送到寧卿的唇邊。
寧卿唇邊帶著笑意,張開嘴,吃了下去。
蕭貴妃和顧婷進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