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章，5000多字
寧卿將她的手握在掌心裡，他能夠感覺的到，她指尖微涼。這絲絲的冰涼，似乎涼到了他的心裡一樣。
「是我不好。」他悠悠說道，聲音很輕，但卻透出濃濃的憐愛。
聽到他這話，顧婉心一沉，難道，他沒有生氣？
沒生氣，那麼現在，他是在向她道歉嗎？
一想到這個，顧婉感覺心裡，突然有了一陣微妙的反應。剛剛還滿腔怒氣的，然而，這會兒，竟然感覺有些心疼他了起來。
是啊，他有什麼錯？他不需要道歉。不但不需要道歉，而且，他做的，已經夠多了，很多了。
他為了她，絲毫不顧忌了他的母親。這一刻，她承認，她的心裡，是甜蜜的，是感動的，同時，也有幾分說不出的沉重。
「你哪裡不好了？」她問道。
其實心裡，一點都不怪他，但是不知為何，說出來的話，竟然變成了這樣。
她說著這話，並沒有轉過頭去看他。眼睛眨了下，迷濛出幾分霧氣。同時，指尖微微顫動了一下。
「我不該留你一個人在的。」他說道，聲音低沉，但卻像是一顆落入寂靜深湖的石子一樣，片刻之間，只聽咚一聲，在她的心湖裡，濺起層層水花。
這些水花，將她的眼睛徹徹底底的模糊了，也讓她的心完全凌亂了。
「你不要這麼說。」顧婉瞬間轉身，撲進了他的懷裡，聲音打著顫兒說道。
他這麼說，只會讓她的心裡更為難受。
能怪誰？誰都怪不了，如果真要怪的話，那也只能怪命運坎坷，造化弄人。
寧卿感受著，懷中的女人，她小小的身子在顫抖著。
他緊緊抱著她，不捨得鬆開絲毫，更不捨得將她放開。如果可以的話，他想將她全部放進自己的心裡，他想一時一刻都不離開她，再也不讓她受一點委屈。
「對，都怪你，好好的，說這些話做什麼？不是白白地讓我難過嗎？」顧婉說道，心裡酸酸的，心疼他，也是心疼她自己。
寧卿沒有答話，只是緊緊地抱著她。
過了好一會兒，他這才說道：「以後我不會讓你獨自一人面對的。」
顧婉在他肩頭，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其實這個，又和他有什麼關係呢？她今天來這裡，本來就是臨時的決定，他又如何會知道？
她來這裡，真的只是想看一看玄虛子做的藥，遇上蕭貴妃，她自己都沒有想到。
「好了，這事兒不怪你，。」顧婉偶說道。
她說著這話，停頓了片刻，突然又問道：「我剛剛那麼對你母親，你不會生氣吧？」
寧卿聞言，唇角勾起一個笑意，帶著幾分苦澀。
「我沒有生氣，你說的很對。」他回道。
顧婉聽他如此說，也笑了起來。
她自己也明白，她剛剛說的那些話，的確是有些冒犯，甚至是大不敬。但是如果讓她再次選擇的話，她依然會如此，她還是會說這些話。
不管什麼時候，不管對方是誰，想要嘲弄她，想要侮辱她，她絕對不會容忍。
「對了，你去了哪裡啊？」顧婉又問道，這一大早的，他去了哪裡？
說著話兒，從他的懷裡離開，但是抓著他的手，攥在自己的手裡。
寧卿聽她如此問，忽然微微一笑，眼底的笑意，直達心底。
或許這件事情，可以讓她開心一下吧。
「去了，溫泉。」他看著她，面帶笑意，悠悠說道。
顧婉聞言一怔，他說，去了溫泉？
轉瞬之間，她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去了那天與他一起在西山，發現的那個溫泉嗎？但是，他去那裡做什麼？難道是這一大早的，偷偷的一個人去泡溫泉了嗎？
「去那裡做什麼？」顧婉問道。
凝氣將她的疑問聽在耳裡，但是並沒有立即回答。
「到底去做什麼了？」顧婉再次問道。
寧卿見她非要問，於是又微微一笑，回道：「建房子。」
「什麼？」顧婉驚呼。
在那裡建房子？那麼遠那麼偏的地方，誰會去住？他是錢多的沒處花了嗎？
顧婉心中正想著，忽然之間，感覺寧卿再次將她擁進了懷裡。
他的下頜抵在她柔軟的，散發著幽香的發上。
「你不是說，想要在家裡有一個溫泉嗎？」他在她耳邊，柔聲說道。
顧婉錯愕，思索了一會兒，這才想起那天的情景。
那天，被籠罩在溫泉水的氤氳水汽中，她說：如果在家裡也有一個就好了。
當時，她真的只是隨便說說，但是不曾想到，他竟然就這麼給記在了心裡，甚至，連她自己，都差點忘記了。
他不但記在了心裡，反而，這麼快，才幾天的功夫，便已經動手在做了。
這樣，讓她如何能不感動？
顧婉覺的此刻，她的心，似乎化作了一灘水。
「在那邊建一個別院，將那方溫泉整個兒地包圍起來」，寧卿低語，「這樣的話，可不就是家中也有一個了？」
本來不打算這麼快告訴她的，但是又想問一問她喜歡什麼樣的，所以，便提前告訴了她。
此刻，顧婉不但心化作了一灘水，就連她的眼睛裡，也瀰漫著一層厚厚的水霧。
「我可沒說非要去那裡。」她彆扭地說道，但是那聲音裡，卻聽不出一絲不開心的意味。
寧卿聞言，並沒有回答她，只是輕輕地笑了笑。
顧婉動了動個，將自己的臉更深地埋進了他的胸前。
感受著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獨一無二的清新氣息。這一刻，她感覺，所有的事兒，都不再是事兒。
只要他在她身邊，只要他的心在她這裡，那些困難，那些阻撓，又算得上什麼？只要有他在，只要他的心和她在一起，那麼，她做出的所有努力，甚至是讓步，都變得有意義。
馬車悠悠前行，街上喧嘩的聲音，在他們的耳邊縈繞不絕。但是兩人沉浸在對彼此的深深情意中，誰也沒有注意到。
從寧府到春回堂，這條路，本不算遠，但是今日在兩人看來，似乎變得格外短一樣，彷彿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
「這會兒太陽烈起來了，等到下午不太熱的時候，我再帶你去西山。」馬車停下的時候，寧卿看著她說道。
顧婉微笑著看著他，點了點頭。隨後，見他先下了馬車，下去之後，向她伸出了一隻手。
她臉上洋溢著甜蜜溫馨的笑容，將自己的手送到了他的手中，下了馬車。
兩人一起進了春回堂，去了顧婉的房間。
早上她走的時候，來看診的病人還不是很多，但這只一會兒的功夫，沒想到，竟然會這麼多人了。顧大夫那邊，早已經快忙不過來了。
顧婉沒空多想，立馬坐了下來，開始為病人看診。而寧卿，則陪在她的身邊。
面對寧卿的時候，她是面帶微笑的，甜甜蜜蜜的。面對病人的時候，她是嚴肅認真的。然而，當她送走病人之後，自己獨自一人的時候，霎時之間，她臉上的笑容，又會倏然消散。
不知道為何，她的心中，總是感覺被一層憂愁所籠罩。
雖說寧卿的心思，她全都明白，很感動，也很溫暖，但更因為這樣，才會讓她更是放不下。
如果是她自己的話，自己的家人不同意她和他在一起，那麼，她會做到他那樣維護他，維護他們之間的感情嗎？
想著這個，顧婉眨眨眼睛，心底，憂傷，陰鬱，在慢慢地徘徊，徜徉，揮之不去，也消之不散。
現在，尚且如此，那麼今後，他們還將會遇到什麼？
顧婉臉上露出一個苦澀的笑意，她突然想到一句話：愛的艱難。
的確，愛的很艱難。
打定了主意，再艱難，也不會放棄。但是沒想到，心裡那層憂傷，對未來的擔憂，卻會如此折磨著她。
等到護士又帶著一個病人進來了，這才將她從自己的思緒中拉了回來，開始認真地為病人診斷。
下午，等到太陽快落山的時候，寧卿果然帶著她出去了。
兩人乘著馬車，沿著那條熟悉的路，又去了西山。
溫泉所在的位置，甚為偏僻，下車之後，還要再走上很遠的一段距離，才能到達。
「要不要修一條路出來，這樣以後你就不用走這麼遠的路了。」寧卿牽著她的手，一邊走，一邊問道。
顧婉聞言，忍不住笑出了聲：「不用了啊，我哪有那麼柔弱？再說了，可不就是喜歡那種幽靜嗎？你要是真修了路，一路可以坐車過來的話，那還叫什麼隱居的感覺？」
寧卿聽她如此說，不由得笑了起來。
好啊，她說什麼，那就隨她好了。
不過顧婉卻在心中感歎一番，說修路說的跟吃家常便飯一樣。知道他很有錢，但是有錢也不能這麼個花法不是？
兩人走了好一會兒的山路，這才再次來到了溫泉邊上。
「什麼時候開始建？」顧婉看向他問道。
由於身高的差距，她只到他的肩頭，仰頭看著他。
寧卿微微垂眸，回道：「明天。」
顧婉輕笑，明天，他怎麼不說現在？不過，效率可真是夠高的。
「你喜歡嗎？」他又問道。
顧婉笑出了聲，沒有回答。不過，如果說不喜歡的話，那才絕對是假的。
「你是想把溫泉建在室內，還是室外？」寧卿又問道。
顧婉聞言想了想，正要回答，卻又聽他說道：「室外吧，室外更有情致一些。」
不知為何，顧婉一聽他這話，瞬間紅了臉。
用眼角的餘光瞥他一眼，見他一臉正色，並沒有任何異常。難道說，真的是她自己想多了嗎？不過，怎麼覺的不太像？
實際上，她的想法，也是建在室外。
顧婉轉眼，將視線投向眼前的這一方溫泉。
水汽氤氳迷離，上面飄著濃濃的白色霧氣。
「好想再下去啊。」她不禁說道。
寧卿聽她如此說，回道：「這會兒涼了，要是想來的話，等以後吧。」
顧婉抿唇笑了起來，臉頰微紅。
兩人看了一會兒，顧婉又說了一下自己的設想，等到天色不早的時候，兩人便回去了。
寧卿直接將顧婉送到了家門口，之後和她一起進去了。
二人進去的時候，碰巧姚氏正在灶間做飯，見到寧卿來了，便讓他留下來吃飯。
寧卿也沒猶豫，一口答應了下來。
本來就不想回家，上午出了那事兒，他更不願意回去和她們一起吃飯了。
姚氏又添了幾個菜，之後歡歡喜喜地吃了飯。
然而，吃過飯之後，姚氏和程大海對看一眼，之後看向寧卿問道：「以前你一直沒說過你家裡的事兒，讓我還以為你家裡已經沒人了呢」
姚氏說著這話，眼睛裡帶了幾分責備：「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要不是你母親來了的話，我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呢。」
顧婉聽姚氏此言，心中升起一種不好的感覺。看這樣子，嫂子這回是要向他問個清楚了。
寧卿聽她問，依然淡淡地笑著，沒有理解回答她的話。
姚氏見狀，又繼續說道：「這會兒，不如你就和我們說說你家裡的情況吧，也好讓我們放心。」
顧婉聞言，偷偷地看了寧卿一眼，有些為他感到緊張，不知道他會如何說。
然而，寧卿唇角的笑意擴散了開來，似乎是思考了片刻，這才說道：「現在，還不太好說，不太方便，再等等吧，到時候，我一定會和哥哥嫂子交待清楚的。」
姚氏見他說的誠懇，並且，他都如此說了，她也便不好再多問。
於是便回道：「那好，雖說是你們兩個人的事兒，但也不能就這麼自己做主了，也得讓我們知道，要不然，可不是白白地擔心？」
寧卿點頭回應著，向顧婉看了一眼。
又說了一會兒話，寧卿便起身告辭了。
顧婉將他送到門口，問道：「你幹嘛這麼說啊？」
四月初的夜，沒什麼夜色，雖然有燈籠的燈光，但依然暗淡。
顧婉的臉，在這微弱的燈光的照耀下，似乎更顯得模糊了起來。
「我從來都沒隱瞞過啊，只是見你一直都不說，這才沒有說。」他看向顧婉說道。
顧婉愕然，如此說來，原因全在於她了？
不過仔細想來的話，好像自始至終，關於自己的身份和自己家人的事情，好像真的沒有多說過什麼。如果不是今晚被嫂子問起的話，興許他還是不會說的。本來以為是他自己不想說，但是不曾想，原來是他看出了自己不想說，這才沒說的。
「那你到時候該怎麼說啊？」顧婉又問道，低垂了眉眼，有些為他擔心。
寧卿見她這個樣子，不禁笑了起來：「是什麼就說什麼。」
現在，當然也可以將實情說出來，不過，事情還沒有徹底解決，他的母妃仍然不太安定。等到他將所有的事情都解決了，處理好了，再將這一切，全都說明白了。現在說了，也只是讓他們白白地擔心罷了。
「好」，顧婉點點頭，回道。
寧卿也點點頭，又看著她，等了一會兒，但是一直沒再聽到她說話。
「那，我走了啊。」他說道。
「嗯」，顧婉回道，「走吧。」
「你沒有什麼話想和我說嗎？」他問道。
顧婉倏然怔住，不由得抬頭看向他，她該有什麼話和他說？
他面色淡然，很平和安寧。
然而，就在她愣神的當口，突然感覺唇上一熱。
待她回過神來，她的眼前，便是他那雙似乎能將她整個兒包圍，整個兒吞噬的眼睛。
他的眼睛，像是夜空一樣深沉，又像是星空一樣浩淼，似是無邊無際，讓她看不到盡頭。
這個吻，似是蜻蜓點水，並沒有停留，只一瞬間，輕輕地一吻，便鬆開了。
「我走了。」寧卿再次說道。
顧婉垂眸，羞澀，有些不敢看他。
他也在看著她，似乎不死心地，在期待著什麼。
「路上小心點。」許久之後，顧婉才說道。
這話說完，她的臉上，早已漾起了一層淡淡的笑。
寧卿點頭，剛要轉身離開，誰料，又聽她說道：「要想我哦。」
他有些不可思議，很是想不到，忙轉頭去看她。
她剛才說什麼？不是他聽錯了吧？
然而，當看到她那閃著狡黠的眼睛，帶著笑意的面容的時候，他便確定，不是自己聽錯了。
「好」，他微笑著回道。
就算她不說的話，每天，每時，每刻，他無不在想著他。
說出這話，顧婉覺的似乎也沒那麼羞澀了，於是，趁著他還沒轉身，還在看著她的當口，忽然上前，摟住他的腰，踮起腳尖，迅速的，在他的唇上，也印下一吻。
她像是做了什麼虧心事一樣，吻過之後，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將她圈住，便立馬抽身撤離。
「快走吧。」她快速地說道，似是在掩飾著自己心裡的羞澀。
寧卿理解她的意思，點點頭，道了一聲「好」，這才離開了。
他走後，顧婉進了門，將大門閂上。
但是她並沒有立即回房間去，而是背靠在門後，忽略掉她眉間若隱若現的愁緒，她的嘴角，仍然在揚著。
或許，這就叫，痛並快樂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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