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卿寫出的信,快馬加鞭的,只用了一晝夜的時間,便已經送到了京城,蕭貴妃的手上。
然而,當她看過之後,順手拿起几上擺著的一個彩瓷花瓶,只眨眼間,便摔到地上砸了個稀巴爛。
「他反了天了!」蕭貴妃一聲大喝,急促地喘息著,彰顯著她此時憤怒的心情。
一旁的顧婷也被嚇了一跳,忙上前去,柔軟的小手在她胸前撫著,柔聲勸慰道:「娘娘您莫要生氣,仔細身子。」
「還身子呢,本宮早晚要被他給氣死!」蕭貴妃一邊大聲說著,一邊抖著手裡拿著的一張薄薄信紙。
顧婷順著她的手,看了上去。
薄薄的一張信紙,上面也沒寫多少字,只有短短的兩行。但是當顧婷看到上面的字的時候,眸子不由得暗了暗。
「那個女人,就這麼重要?為了她,他連母親都不要了!」蕭貴妃重重地拍著手邊的小几說道。
她簡直要被氣瘋了,上一回他來了,傷了她的心,又走了。但是他走之後,作為母親的,她到底還是不忍心。於是又給他寫了信,好言好語地勸他再好好想想。
她並不是不同意他娶那個女子,只是不能讓她做正妃罷了。畢竟一個鄉野女子,她何德何能?有什麼資格做楚湘王爺的正妃?側妃之位,就已經是對她極高的抬舉了。
但是誰料,她那個兒子,卻跟中了邪一樣,非要那個女人不可,非給她正妃之位不可。而且揚言,這輩子,只要她一個。
蕭貴妃感覺自己被氣得身子都要炸了。
「那個女人現在失蹤了,他竟然懷疑是本宮擄走了她,來找我要人,我上哪去給他變出一個人?要真是我擄走的,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狐媚,竟能讓他這樣!」蕭貴妃又拍著桌子說道。
顧婷眸色又暗了幾分,他來要人,不惜以和自己的親生母親鬧翻相威脅,難道,那個賤女人,在他心中,真的就那麼重要嗎?比自己的母親還重要?
想著這個,顧婷的眼中,迸射出一道狠戾的光。
「娘娘,這一定是個誤會,婷婷天天陪在您的身邊,絕對可以保證,娘娘您是真的對這件事情不知情的。」顧婷抬頭看著她,安撫著說道。
蕭貴妃聽她這話,心中的怒氣平息了一點。
「那個女人,誰知道是誰擄走了她!」蕭貴妃仍然帶著怒氣說道。
「他竟然懷疑到本宮的頭上,本宮這個母親在他心中,當真就是這樣的?」蕭貴妃又憤然說道。
顧婷仍然一旁勸慰著她,讓她消消氣,莫要氣壞了身子。
「娘娘,這只是個誤會罷了,王爺斷然不是那種是非不分的人,只要和他說清楚了此事並不是娘娘所為,王爺一定會回來跟您道歉的。畢竟,您是他的親生母親啊。」顧婷又說道。
蕭貴妃歎息一聲,看向顧婷,悠悠說道:「婷婷啊,如果他能像你這麼懂事,這麼貼心,那該多好。」
說著這話,再次歎息一聲:「本宮這個母妃,現在在他的心中,只怕沒一丁點兒發的位置了。他竟然,都開始懷疑了。」
蕭貴妃一臉悲痛的神色,拉著顧婷的手,在自己的手裡摩挲著。
這個姑娘,出身名門,溫柔嫻淑,善良體貼,這麼好的姑娘,她是愛極了,想把最好的姑娘給他做王妃,他為什麼就不要呢?不要她也就罷了,偏偏還非一個鄉野女子不要。這讓她,如何能不傷心?
「娘娘莫要多想,王爺一定會理解您的良苦用心的。」顧婷再次勸道。
蕭貴妃點點頭:「但願吧。」
顧婷看著她,她依然美艷的臉上,一片傷心和失望。
那個賤女人,她一定要讓她付出代價。
此時的顧婉渾身一哆嗦,感覺自己似乎被突然之間扔到了冰窖一樣,很冷,又有點,毛骨悚然的感覺。
她想了整整一天了,但是依然沒有想出辦法。
如果自己多才多藝的,她或許可以只賣藝不賣身,或者,以留在這裡教習姑娘們歌舞為條件,換取不接客的權力。不過,這些前提,都不成立,因為,她什麼都不會。
要說唯一的一項才藝的話,那就只剩下做出美味的吃食了。但是才想到這個主意,顧婉便笑了起來。
抱月樓是什麼地方?是青樓!不是酒樓!就算真要做吃食的話,自然會有廚子在,也用不著她一個女子。興許在紅姨眼中,有這麼一個人,還不如留著,用在該用的地方,多賺些銀錢。
顧婉悠悠地歎息一聲,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正在這個時候,百靈提著食盒進來了。
「姑娘,該吃晚飯了。」百靈說道,帶著幾分濃重的鼻音。
顧婉點點頭,剛剛走近,便見百靈往後退了退。
「你幹嘛?」顧婉不解地問道,她是洪水猛獸不成?至於這麼怕她躲著她嗎?
百靈見顧婉理解錯了她的意思,忙笑道:「不是啊,是我今兒有些著涼生病了,怕給姑娘過了病氣,這才離得遠一點的。」
說著這話,她便將食盒打開,一手用帕子捂著口鼻,一手將食盒裡的飯菜端出來放在了桌上。
顧婉見狀,心中有些動容,這丫頭,倒是挺會為人著想的。
「一根帶須蔥白,三片姜,一大勺紅糖,三碗水熬成一碗,喝了就好了。」顧婉說罷,坐到桌前,開始吃飯。
百靈聽她如此說,想了想,這才反應了過來,敢情姑娘說的是個方子,還是個治她病的方子。
「謝謝姑娘掛念了,等我回去就煎了喝了。」百靈站在顧婉旁邊五米開外的地方,說道。
顧婉只「嗯」了一聲,繼續吃飯。
「原來姑娘還會看病,真是太厲害了。」百靈笑道。
顧婉輕笑,只一個治感冒的方子罷了,這有什麼厲害的?
她的病症,一看就是風寒感冒,用這個方子,管用的很。
「好了,你先回去喝藥吧,這邊不用你看著了。」顧婉說道。
百靈答應了一聲,將桌上顧婉吃剩的剩飯菜收拾了起來,說道:「等我喝完藥就來陪著姑娘。」
顧婉沒有回答,她倒是寧願她不來陪著她,她還能樂的自在一些。這丫頭雖機靈,對她也照顧的很好,但是顧婉明白,她到底是紅姨的人,不得不防。
吃過晚飯之後,顧婉一時間也沒什麼事情做。更不想出房間,這裡畢竟是青樓,又是晚間正熱鬧的時候,一旦她出去了,萬一再遇上那天那樣的事情,可不就糟了?所以,她寧願在房裡發霉,也不要出去。
百無聊賴,顧婉便在房裡走來走去,就當是散步了。
紅木雕花的小几上,擺著一把古箏,顧婉第一天來的時候,便看到了,但是這玩意她並不會彈,也就沒多留意。
此時,出於好奇,她便走了過去,一隻手撩撥了起來。
雖然她什麼都不懂,也不會,不過自己撥的,這古箏發出的聲音,倒是悅耳好聽的很。
聽著這聲音,顧婉不由得笑了起來。
然而就在這時,門上突然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顧婉遲疑,誰會敲門?誰會來她這裡?
但是敲門聲仍然未停,顧婉猶豫了一下,前去將房門打開。
房門打開的剎那,一張清俊帶著淡然笑意的臉,便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這個人,身材挺拔高挑,一身天藍色的廣袖衣衫,墨發如玉,皮膚白皙,臉上帶著雲淡風輕的笑意。
「你是?」顧婉遲疑問道。
這個人,顧婉並不認識。
她當然不認識,這裡又不是楚湘,她怎麼會認識?
「姓蘭,名逸塵,打擾姑娘了。」男子微微笑道,低頭一禮。
顧婉忙還禮,也笑道:「公子客氣了,蘭逸塵,著實灑脫的名字。」
男子輕笑:「讓姑娘見笑了。」
這話說完,兩人便不再說話。
突然,顧婉又問道:「蘭公子敲門,不知所為何事?」
蘭逸塵聽她如此一問,也像是才想了起來一樣:「方纔聽到姑娘撫琴,不才也是愛琴之人,便想來一探究竟。」
來抱月樓,這還是他平生第一次,如若不是被好友硬拉著來的話,只怕他這一輩子,都想不到自己會來這裡。席間煩悶,他便出來透透氣,不知不覺,便聽到了琴聲,循著聲音,來了這裡。
不過,此番看來,倒是有點收穫,在這青樓深院,原來竟也有這種雅致清新的、溫婉謙和的姑娘。
然而,顧婉一聽他這話,面上有些掛不住了,笑道:「讓公子見笑了,小女子實則,並不會彈琴,剛才只是隨意撥動了幾下琴弦罷了。」
蘭逸塵點了點頭,又笑道:「正是因為姑娘不懂得撫琴之道,所以彈奏出的琴音,才是最乾淨,最透徹的。」
「公子說笑了。」顧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真是沒有想到,自己隨便撥的幾下,竟然引來了一個真正懂琴之人。
「不知姑娘是否介意,將琴借我一番?」蘭逸塵又看向顧婉說道,臉上依然帶著溫暖淡然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