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守所,那個年輕人先走了。
蓉蓉要回她那邊,她的司機馬上就過來接她。
劉欣感激地對她說:「謝謝你,蓉蓉!」
蓉蓉笑著搖搖頭,說:「哥,千萬不要這麼說,能幫到你,是我最開心的事。」
劉欣歎了口氣說:「這次你求他幫忙,回去,他不會為難你吧?」
蓉蓉搖搖頭,說「雖然我不愛他,但其實他真的很疼我,這次他花了不少力氣,據說是找到了省裡面一個頭頭腦腦,我們才能進去的。」
蓉蓉頓了頓,接著說:「他要我幫他生個兒子,這次我答應了。」
在從臨安回臨海的火車上,劉欣把臉貼在冰冷的車窗玻璃上,著窗外飛快倒後的風景,忽然覺得在這天地間,自己很渺小、很無助。特種兵時期那種生死都經歷過來了,可是真正面對生活,卻又是另一番模樣。
這些年從自己生活總走過的人,一個個浮現在劉欣的腦海中。李晴、林媛媛、蘇晴、周若彤、安娜、葉紅、康琴,甚至是那個與自己有過一夜情的少婦。還有那些與自己當做對手的人,王成明、**、白潔、羅胖子……
時至今日,這些人呢?王成明死了,白潔死了,羅胖子也死了。而**,至今還在裡面關著呢。
還有一些人,依然是自己的對手。鄭茂清,這個讓自己的生活發生了很多改變的人,至今還高高在上。
這一幕,如同演電影一般,在劉欣的腦海中一一閃過。是那麼的清晰,就如同昨天發生一般。有些事情,是那麼的刻骨銘心難以忘懷。有些仇恨,也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逐漸的淡化。
這時候,突然間很想念媽媽,想念從前無憂無慮的童年。原來長大,並不是像教科所說的,離幸福越來越近,而是離幸福越來越遠。
他好久沒回過家了。父親呢,現在好嗎?還有上大學的妹妹?雖然只是郵寄了學費、生活費過去,他們好嗎?劉欣很想現在就回到家中,他也想好了,等這邊的事情結束了,他就回家去,父母。
回到臨海的第二天,他就接到了旅行社的電話。旅行社幫他辦了簽證,並且馬上就有團過去,讓他隨團一起走。
劉欣便給東子他們說了一下,收拾了一下東子。在兩天後的下午,他到了新加坡。按倩倩給的地址,來到了良木酒店旁邊。他在路邊的橙子上,靜靜地坐著,著對面的明川四川菜館,著來來往往熱鬧的人群,辨認著瑤瑤的身影。
等待的時候,劉欣一遍一遍地著那張報紙,一遍一遍地著她寫的「theheartiswhereyuare」(你在哪裡,我的心就在哪)和她畫的那頭寫著「劉欣」的豬。
一直到菜館打烊後,裡面的燈光慢慢地一盞一盞地熄滅了,劉欣才終於到了瑤瑤,黑暗中劉欣不清她的臉,但知道她就是瑤瑤,她的聲音,她的動作,一切都再熟悉不過了。
她和身邊一個男人親熱地說著笑,二三分鐘後,他們上了一輛黑色的奔馳,離開了菜館。
劉欣滿足地站起身,回到了機場,在候機廳裡,找了一個安靜的角落,把背包往椅子上一扔,當作枕頭,倦縮著身子睡著了。
劉欣從新加坡回到臨海,藍狐公司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這幾天他一直關機,等他打開電話時,才發覺那麼多未接電話和短信。
有蘇晴的,有林正的,還有葉紅的,很多很多。東子知道劉欣去了新加坡,反而沒有聯繫。
劉欣便先給東子打了個電話,告訴他自己一切順利。他打算這次回來後,就去東子那邊,幫東子把這次的事情渡過去。然後,順便再做點事情,讓那幫人,也感受一下什麼叫做難受。
東子告訴劉欣,徐克新年的第三天就來。他還告訴劉欣,大頭想辦法弄了個出差派遣,也要過來。這件事情,劉欣不想讓其他幾位兄弟參與,比較大家都已經有了各自的生活。
掛掉電話,劉欣又給蘇晴打了個電話。
蘇晴有點著急劉欣最近的動向。她似乎對整個事情已經有了瞭解,在電話中安慰了他幾句,讓他改時間去安娜家。
一想起安娜,劉欣就有點不自在。綁架事件過後,安娜對他的態度大變。但是蘇晴能瞭解到這麼多,如果不是安娜通過各種渠道關注自己的話,蘇晴是無法得知的。
來,安娜還是個矛盾的存在。
答應了蘇晴不在繼續沉淪,也答應了這兩天就去安娜家和他們一起吃飯。劉欣才掛掉電話,心中有種隱隱的失落感。
掛掉電話後,他給林正打了個電話。其實對於林芝的電話,他還是蠻意外的。本來以為那天自己走後,林正就與自己徹底沒了關係,沒想到,他還是打了電話過來。
林正的語氣比之前平淡了許多,不過還是透露著很多關懷。公司項目的失敗,其實對藍狐也是一次巨大的衝擊。還好藍狐公司家大業大,還有其他產品線在上。只是沒有了葉紅、陳斌和李俊鵬的新媒體,就真的不能叫新媒體了。
由張夢一個人苦苦撐著的新媒體部門,目前只不過是一個空架子罷了。改革,自從鄭茂清清洗以來,就徹底成了一紙空文。藍狐公司,再一次陷入了一種莫名的混亂中。
在這種狀況下,周若彤並沒有辭職。只不過,她比之前清閒多了。而自始至終,吳明科都沒有出現過。似乎,從交出權力之後,他對藍狐就在也不關心了。
和林正聊了一會天,林正還是希望劉欣能回去幫幫周若彤。他告訴劉欣,周若彤最近也不是很好。
離開了,還能回去嗎?劉欣心中想到。幫,肯定是要幫的,但不是回去,而是用另外一種方式。
沒多久,就到203年的最後一天了。
按照劉欣和瑤瑤曾經約定,他一個人來到了南山,雖然知道瑤瑤已經不可能會來了。
這天晚上,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雨,劉欣慢慢地開著車順著山道上了山。
一路上,不少人上山去聽新年的鐘聲,去眺望新年的臨海,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為這馬上就要到來的新年,為新年能帶來的新希望。
劉欣車開到了「笨豬跳」台,雨稍微有點大,沒有往日裡鍛煉的人,「笨豬跳」很冷清,冷雨拍打著同樣孤獨的欄干。
風景依舊,只是不見舊時人。
劉欣把車停在了欄干邊,從後車廂裡拿出很早前李湘送他,但沒捨得喝完的「博若萊」,打開了瓶塞。
擰著酒,劉欣走到了欄干邊,坐在了欄干墩上,面對燈火輝煌的臨海城。
劉欣一大口,一大口地喝著酒,酒已是舊酒了,不再有新酒的香淳和芬香,就像已經很多已離他而去的悲喜。
天空的淚水,不停歇地輕輕滲透過暈黃的路燈,弄濕了劉欣的臉,他的衣裳。
這時候隱隱聽到山頂上有一群人在新年倒數,當倒數到一的時候,山上一片歡呼聲。
而這座城市的各個角落,人們都在快樂地慶祝著新年的到來,在用自己的方式慶祝新年的到來。
只是這些快樂與劉欣無關。
劉欣的車裡放著王菲的《紅豆》,車門沒有關,王菲憂傷的聲音透過雨簾,穿過他的耳朵,字字擊在了他的心裡。
還沒跟你牽著手,
走過荒蕪的沙丘;
可能從此以後學會珍惜,
天長和地久。
有時候,有時候,
我會相信一切有盡頭,
相聚離開都有時候,
沒有什麼會永垂不朽。
可是我有時候,
寧願選擇留戀不放手,
等到風景都透,
也許你會陪我細水長流。
聽著「我相信一切有盡頭,相聚離開都有時候,沒有什麼會永垂不朽,可是我,有時候,寧願選擇留戀不放手,等到風景都透,也許你會陪我細水長流。」
劉欣想起了他與瑤瑤初相見的那一天,和她玩硬幣遊戲的情形;想起瑤瑤告訴他下輩子要做女兒,做他一輩子都疼愛,一輩子無法背叛的女人;想起了他們在這裡勾手指約定,約定203年元旦如果他們沒有分開,就在一起;想起了她離開時的那封信和她傷心欲絕在自己手上咬下的牙印。
劉欣又想起了那晚在浮水印和李湘第一次的品酒;想起了她腳崴傷,陪她的那段日子;想起了她選擇在湖中像朵蓮花般離去;想起了守所電梯隔離時,她安靜的笑容。
是的,一切都有盡頭,相聚離開都有時候。
突然間,一陣無名的悲傷像春天抽條的新芽,四處冒尖和生長,很快把劉欣全身緊緊地捆住,捆得他無法呼吸,捆得他心裡刀割般的疼。
這一年的許許多多的人和事,不約而同地湧進他的腦海裡,周若彤、蘇晴、安娜、瑤瑤、李湘、蓉蓉、倩倩、笑笑、葉紅…
想起這一年來他們曾共同擁有過的喜怒哀樂,想起了這一年來許許多多的悲歡離合。
眼淚忍不住地湧出眼眶,劉欣淚流滿面著遠處沉浸在歡樂中的臨海,著風雨中飄曳的燈火闌珊。
劉欣聽到自己抑不住地哭出了聲,聽到了自己的失聲痛哭。
瑤瑤已經遠走,李湘生死未卜,所有的悲喜都已經出竅,離他遠去,他還剩下什麼?
劉欣癡癡地著雨水從頭上不停地流下,在臉上和淚水交織在一起。
不知道過了多久,頭上的雨突然停了,劉欣抬頭,卻是一把傘撐在了他的頭上。
轉頭時,卻見一個漂亮女孩,嘴角微翹,似笑非笑,俏生生地站在了他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