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理好了出院手續,慕容銘回到病房,蔣絮剛要拎起行李,他隨手接了過來,她看了他一眼,並沒拒絕。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醫院。
「在這兒等會,我去開車。」他說。
蔣絮站在醫院門口,望著他的背影,在他沒有發覺的情況下,肆無忌憚的。
這時,有救護車緊急駛來,她連忙讓開,四周吵雜聲一片,她順著台階走下去,一直出了醫院大門,站在了路口。
這裡位置也算顯眼,慕容銘應該可以看到她。
她倏爾又有些懊惱,她幹嘛要考慮這個?
呼出一口氣,胸口沒那麼痛了,可心情卻不見得有半分緩解,從得知懷孕的那刻,便被壓得沉甸甸。
她就這麼安靜的站在門口,路過她身邊的,不時朝她看過幾眼。
現在的蔣絮,美麗不似之前那般張揚,尤其沉靜時,格外吸引視線。她不知在想著什麼,眉頭深鎖著,快要及肩的發,由著風吹拂,露出纖細白皙的頸部。
坐在車裡,排著隊在等待出門的間隙,慕容銘的胳膊搭在方向盤上,目光緊鎖站在大門口的她。
她穿著一件鬆垮的白色毛衣,陽光照在她身上,散發出奪目的白色光芒。
他發現,他被她吸附目光的時間越來越多,而且是不由自主的。
這樣很糟糕。
蔣絮低著頭,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的注視。
突然,有人喊了聲「小心」,她後知後覺,待她抬起頭時,竟看到一輛白色轎車,朝著自己就衝了過來——
失控的白色轎車,速度很快,驚散了四周的人。同一時間,慕容銘已經衝了出去,推開擋在他身前的人,朝著她的方向拚命的跑過去,大喊著:「蔣絮!快讓開!」
蔣絮根本沒聽到似的,站在原地,怔怔地望著逼近的車子。
慕容銘一抬眸,在那一瞬,心跳差點停止,他顧不得太多,就在車子要撞上她時,他猛得推開她……
車裡的人,一看是他,趕緊踩住剎車,可還是硬生生的撞了上去。
看著他被撞得彈起的身體,蔣絮茫然的抬起頭,目光追隨著他,直到他摔到了地上……
喉嚨裡堵得難受,她張開嘴巴,想要喊些什麼,卻發現自己已經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慕容!!!」
一聲尖叫過後,楊希媛狼狽的從車子裡出來,跌跌撞撞的跑過來,跪在地上,撲到他身上:「慕容……你不要嚇我……慕容,你醒醒啊!!」
慕容銘彷彿睡著了,動也不動。
「醫生!醫生在哪?!」楊希媛慌得不知所措,全身都在顫抖著。
因為事故地點就在醫院門口,擔架很快便被抬來,醫護人員小心翼翼的將慕容銘抬了上去,推進醫院。
自始至終,蔣絮就像個局外人,警鳴由遠至近,她才驚覺,臉上早已被淚痕遍佈。
不大一會,楊希媛被警察帶了出去,她的情緒看上去十分不穩定,神情也是恍恍惚惚的。可是,卻在看到蔣絮的那一霎,怒目圓睜,甩開兩邊的警察就撲了過去。
「都是因為你!你這個害人精!!」
脖子被她死死掐住,長長的指甲都摳進肉裡,蔣絮的臉色開始脹紅,卻沒反抗。就像剛才看到車內的人是她,依然沒有避開一樣。
她想,如果解脫就這麼簡單的話,那就好了。用這種方式離開,對她來說,是報應,也是理所應當。
可出乎意料,這個世上最不應救她的人,卻擋在了她的身前。
楊希媛說得對,她的確是害人精。
警察上前,制止住楊希媛,將她塞進了警車裡,直到離開,她尖利的聲音仍在嘶吼著:「他要是有事,我不會放過你的!!」
而這時,得到消息的高陽匆匆趕來,看到站在門口的蔣絮,他立即下車:「蔣小姐!」
蔣絮慢半拍的回頭,見他和譚正下了車。
譚正上前,長長的歎息一聲,什麼也沒說,只是輕輕拍了拍她的肩,便離開了。
高陽走了幾步,想起什麼,又折回,面對蔣絮,正色道:「我想,總裁若是醒過來,第一眼想要看到的會是蔣小姐。」
不期待會得到她的回答一樣,他說完便匆匆走進去。
站累了,蔣絮慢慢蹲在路邊,突然很想抽根煙,摸摸口袋,這才想起來,早上出院的時候,包裡的香煙已經被慕容銘給沒收了。他的理由是,懷孕的人,沒資格再碰這些東西。
她還記得,他說這話時的表情,陰沉的,帶有一絲警告。
她突然笑了,這的確是他的行事風格,不喜歡的,厭惡的,他從來不知敷衍是什麼。可是,他這麼恨她,又為什麼容許她在他身邊這麼久,甚至……懷上了他的孩子?
若是報復,那他真的很殘忍,殘忍得徹底。
「小絮?」
有人叫她,她緩緩抬頭,張了張嘴:「……媽。」
劉萍急走兩步:「媽還以為你已經出院了呢!還好,沒撲個空。對了,你怎麼在這兒呢?那
個……他呢?」
她朝兩邊張望,卻沒看到慕容銘的影子。
蔣絮低下頭,雙肩是壓抑著的顫抖:「媽,我想回家了。」
「呃,好,那你等會啊,我去叫輛出租車。」
坐在車上,劉萍覺察到她異常低落的情緒,小心翼翼的問:「小絮,慕容銘呢?」
早上接到他的電話,說馬上要給女兒辦理出院手續,並且以「通知」的形式告訴她,蔣絮現在由他照顧。劉萍聽罷,心裡說不出的滋味,雖然擔心,但是她竟萌生出一個小小的希望,希望藉由此番,化解他們之間的恨。
接到電話後,劉萍有些坐立不安,還是決定要過來看一看。結果,就見蔣絮獨自一人在醫院門口。
蔣絮充耳不聞,只是兩眼無神的望著窗外,劉萍低低歎口氣,沒再繼續問。
蔣絮的腦袋亂成了一團,不是恨著她嗎?幹嘛還要做這種蠢事?三
難道,這是慕容銘利用楊希媛演的一場戲?如果是,那他真是瘋了!
沒錯,是瘋子!
可瘋了的,又豈是他一人?
「回去!」
蔣絮驟然出聲,嚇了她一跳:「小絮……」
「回去醫院!」蔣絮大聲說,目光中的急迫,劉萍從沒有見過,她不問究竟,連忙讓司機師傅又返回醫院。
車還沒有停穩,蔣絮就推開車門跑出去。
「小絮!注意身體!慢點!」劉萍在後面付了車費,然後急急忙忙的跟上去。
來到急救室外,譚正和高陽正坐在走廊上,焦急的等待著。
「他怎麼樣?」蔣絮跑上前,急問。
高陽抬頭看看她:搖了搖頭,「醫生進去很久了。」
望著那扇緊閉的門,蔣絮行屍一般,走過去,坐在了高陽旁邊,儘管再糾心,也只能不安的等待著。
譚正從懷裡摸出煙袋鍋,將煙絲蓄在裡面,卻沒有點燃,而是就這樣咬在唇間。
良久,他說:「你也別怪這孩子,他和他媽媽感情很好。」
蔣絮一愣,抬起頭,看向對面的譚正。
高陽適時起身離開:「我去問問醫生。」
譚正又這樣干吸了幾口,說:「當年,曉晴和他丈夫的關係一直不好。那個男人喝醉了酒,就知道打自己的兒子出氣。後來,曉晴實在忍無可忍了,寧願淨身出戶,也要帶走兒子。後來,她自己成立了一個小小的工作室,創業的過程中,吃了不少苦。這小子一直都記得母親為自己做過的犧牲,也很上進,曉晴一直都以他為傲。」
頓了頓,他又說:「可感情的事,誰又說得清呢?曉晴愛上你爸爸的時候,我曾勸過她,不要做破壞別人家庭的事。但她孤苦太久了,只想著抓住一個伴,至於會不會傷到其它人,她就無所謂了。就因這樣,她是害了別人,最終也害了自己啊!」
譚正抬頭,看向蔣絮:「你為了自己的家庭,雖然方法太極端,但至少你保護了你愛的人。可是他呢?不管他做什麼,他媽媽都回不來了,他越是傷害你,就越會空虛。說到底,他才是最可憐的那個。」
蔣絮默默的聽著,心彷彿已經痛得麻痺了,早已沒了感覺。
這時,醫生走出來:「病人醒了。」
譚正鬆了一口氣,同時搖頭失笑:「看來,我真得從祖宅裡搬出來了。」
這時,蔣絮才發現,她捏緊的手心裡,已經汗津津的了。她突然起身,快步走了進去。
不管他第一眼想看到誰,她只知道,她迫切的想要見到他!親眼確認他的完好無損!
高陽趕了過來,忙問:「醫生,他情況如何?」
「是這樣的,你們家屬最好有個心理準備……」
醫生的話,被她甩在了身後,推開門走進去,他正躺在床上,手腕包紮著,左腿打了石膏,模樣十分安靜。
她深呼吸,走過去,想要微笑,卻怎樣都笑不出,乾澀的開口:「不過才半天,就換作你進來了,我們這樣……算是扯平了嗎?」
慕容銘扯動下嘴角,朝著她的方向轉過了頭,「你想扯平?哪那麼容易?」
聽到他的話,蔣絮竟好想哭。
就算扯不下,一輩子都扯不平好了,只要他能安然無恙,她都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