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萍的震驚可想而知,她愣了半晌,久久找回聲音:「小絮……」
「我想要打掉。」
望著女兒,劉萍張了張嘴,目光倏爾變得深邃,她握住女兒的手,心疼的說:「做出這個決定,你一定比任何人都難受吧。」
蔣絮抿著唇,不知從何時開始,她已學會將痛楚埋在心底,即便是身邊最親近的人,也不會輕易揭示。
看到她手上的傷口,劉萍連忙的找來護士,替她處理了一下。這才坐在身側,輕輕擁住了她。
「小絮,告訴媽,你是不是……是不是對慕容銘有感情了?」
蔣絮的雙唇略一蠕動下,想否認,聲音卻死死哽在喉間。
此刻,其實她什麼都不用說,劉萍自然也懂了。
她必疼的摟緊女兒,喃喃的說:「都怪我,這一切都是我的錯,要不是我,你也不會受這些苦……」眼淚在眼眶打轉,顫聲道:「如果時間能夠重來,媽寧願和你爸爸離婚,也好過面對今天這樣的結果。」
冉曉晴死了,女兒坐牢,丈夫中風……現在,還要承受著來自慕容銘的報復!諷刺的是,哪怕受再多苦,遭再多的罪,她竟沒辦法理由氣壯的指責他。只因,她欠了他,欠了女兒……
多少個夜晚,劉萍都是悔恨得難以入睡。要不是她,這些也會報應到女兒身上!她好恨自己。
「媽,」蔣絮冷靜的出聲,似乎,已經沒了眼淚,淡漠的樣子,彷彿豎起了高牆,將任何人都阻擋在外。
「時間是不可能重新來過的,既然發生了,逃避也是沒用的。」她低下頭,掃一眼小腹,眸中閃爍著情緒,看在劉萍眼中,心疼得無以復加。
「這個孩子,不能留。」
劉萍沒答話,眉頭越擰越緊,握住她的手,過了許久才突然開口:「小絮,也許……這次是轉機呢?」
蔣絮茫然的抬起頭,劉萍深呼吸,輕聲道:「媽看得出,慕容銘對你並不一般。如果留下這個孩子,說不定他可以化解我們和他之間的仇恨呢?」
蔣絮失笑,搖頭:「不可能,他是慕容銘,他是恨我入骨的慕容銘。就算他想要這個孩子,也是為了用他折磨我。我不會讓那種事發生的!」
「他之所以做了這麼多,就是想為了冉曉晴報仇。試問,他自己又能好過到哪裡去?」劉萍一改往日的柔弱,理智的分析道:「無疑,他對我們殘忍至極,但這也恰好說明,他是個孝子。他對父母尚且如此用心,更不必說是對自己的子女了。」
蔣母說出這番話,蔣絮微微有幾分詫異。盯了她許久,蔣絮還是硬生生拒絕:「我什麼都可以賭,唯獨這件事不行。」
她意已決。
劉萍欲言又止,的確,這不是可以任意賭的事。
歎息一聲,她說:「小絮,不管你做什麼決定,媽都會支持你的。」
蔣絮躺在床上:「媽,我累了。」
「那你先休息,有什麼事就叫我。」
蔣絮閉上眼睛,只想好好睡一覺,把那些傷筋動骨的事,暫時都拋在腦後。
……
楊希媛一心籌備婚禮,無論是酒店還是宴席,她全部都要最好的!就連婚紗,都是花了大價錢在法國那邊趕製出來的。這是她和慕容的婚禮,她不允許自己留下一丁點的遺憾。
下午,約了試禮服,楊希媛主動打給了慕容銘。
接起電話,慕容銘的臉色一直都是沉著的,「希媛?」
「慕容,下午兩點鐘,我們要去試禮服,你不會忘了吧?」楊希媛笑吟吟的說。
慕容銘掃過一眼高陽為他準備的記事本,上面果然有記錄。
他撫撫眉峰,說:「沒忘,兩點,我會準時。」
「那我等你哦!」
掛了電話,慕容銘抵向椅背,一向冷靜的頭腦,這會有些混亂。可無論怎樣錯亂無章,腦海裡不斷竄出的那個身影,始終都是她。
他煩躁的起身,走到窗前,眸子被陽光刺激得瞇了起。縱使外頭艷陽高照,他卻始終被陰霾籠罩。
他拔了個電話:「她怎麼樣了?」
「慕容先生,蔣小姐一切安好,您就放心吧。」
慕容銘專門為蔣絮請的兩名高護,不管她是不是喜歡,一天24小時都有人貼身照顧。實則,是怕她做出傷害肚裡寶寶的事。
得知她的情況,慕容銘的心情稍稍平復了些。
下午,他出現在婚紗店,楊希媛早就等在了那兒。
「慕容,你看,這是我為你挑選的禮服!」楊希媛開心的將一套西裝送到他面前。
慕容銘只是掃過一眼,便又瞥開目光,嘴上說著不錯,卻連那套是什麼顏色都不曾留意。
婚禮的事,開始令他心煩意亂。但他更加清楚,這個婚,是一定要結的,容不得他退後。別說楊家丟不起這個臉,整個蔣氏也沒辦法承受再一次動盪。更何況,他絕不能負了楊希媛。
望向對面的人,這會正開心的和工作人員討論婚紗的細節問題,臉上洋溢著的笑,是他從未見過的。
這麼望著,慕容銘也放鬆了緊抿的唇。如果說
這個世界上,他希望誰能得到幸福,那個人一定是楊希媛。
手機響了,他接起,是個低沉的聲音:「阿銘,我們見一面吧。」
慕容銘揚起一側眉,「你終於捨得打給我了。」
「你在哪,我去找你吧。」
慕容銘也不反對,似乎已經等了他很久似的。將婚紗店的地址報上後,便安心坐在休息區,目光抵向窗外。
「慕容,好看嗎?」
在他正對面,楊希媛站在圓台上,身著一套白色婚紗,身上抹胸處,鑲嵌著十幾顆鑽石,燈光下,熠熠生輝。她嬌羞無比,臉頰微紅,卻又是充滿期盼的望著他。
他一笑:「很漂亮。」
這一句,是由衷的。
無疑,女人最美的時刻,便是穿上婚紗的那一瞬。眼前的楊希媛是美麗的,全身都洋溢著即將成為新嫁娘的喜悅。毫無預警的,他突然在想,若是蔣絮穿上它,會是什麼樣子呢?一定……會更美吧?
「快試試看你的禮服。」楊希媛興奮的催促著,慕容銘本想拒絕,但她臉上的期待實在太過耀眼,讓他沒辦法拒絕。
換好了禮服,他走了試衣間,四周的工作人員無不連連驚艷。沒想到,男人也可以擁有這種使人目不轉睛的魔力!楊希媛在驕傲的同時,又有幾分不悅,她知道慕容銘的優秀,卻不想與更多的人分享。
慕容銘是天生的衣架子,再加上相貌俊美,即使是再普通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都有種量身定做的質感,更何況還是他身上這套價值不菲的呢。
「慕容,你好帥~」楊希媛也毫不吝惜她的讚美。
慕容銘對此並不在意,一套衣服而已,那天穿什麼都沒差別。
手機又響了,他朝楊希媛示意一下,便走到旁邊接聽。
楊希媛臉上的笑僵了僵,條件反射的緊張起來,很想知道電話那端的人,是不是蔣絮!
而慕容銘則邊打邊走到了門外,門口停著一輛白色奧迪,看到從裡面走出來的男子,楊希媛瞬間鬆了口氣。
慕容銘站在車前,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裡,斜睨著站在對面的人。
白梓琛看看他,又朝他身後的楊希媛瞟了一眼,說:「決定要她結婚了?」
慕容銘聳聳肩,回道:「難道你不知道,我早就決定了嗎?」
白梓琛點頭,斂卻目光,不緊不慢地開口:「所以,你是要放棄蔣絮了?」
慕容銘倏爾笑了,危險的提起唇角,「你很關心這個問題嗎?」
「沒錯。」白梓琛從容應下,未見半點的逃避,這反而讓慕容銘略一吃驚,連臉色都變了:「別忘了,她是我的殺母仇人!」
白梓琛做了個深呼吸,又緩緩呼出,眼眸猶如漆墨,黑得探不到底,「慕容,別太極端,那件事不能全怪她。」
慕容銘臉上的笑,漸漸扭曲了,甚至有些猙獰:「你接近她至今,就得出了這麼一個結論?別忘了,那個人也是你乾媽!是把你從無良親戚手中救出來的人!」
「我記得,我永遠都記得!沒有乾媽,或許孤兒院就是我唯一的歸宿。但是,慕容,不能因為這樣,就把雙眼都給蒙蔽了。」白梓琛的情緒,也有些激動,他說:「就算你什麼都不做,蔣絮也夠痛苦的了!算我求你好了,放過她吧,別再找她的麻煩了。」
褲子口袋的雙手在捏緊,就連和他從小一塊長大的白梓琛,如今都要為了蔣絮說情,慕容銘恨得心都在打顫!為什麼,偏偏是她?又為什麼,偏偏是他!
低頭冷笑,他說:「她是你的誰,你憑什麼求我!」
「我喜歡她。」白梓琛果斷道。
慕容銘身子一滯,很快,又恢復如初:「所以,你要背棄我媽,背叛我嗎?」
白梓琛沉默片刻,說:「這是我欠你的,我會想辦法補償的。但是,從知道自己喜歡上她以後,我就沒辦法再自欺欺人。」
慕容銘的胸口,瞬間被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焰充斥著,可面上還是不動聲色,他輕聲道:「我要是說不呢?」
白梓琛倒也乾脆:「她欠你的,我替她還!隨便你想怎麼樣,我都沒怨言。」
慕容銘咬緊牙,抿緊的唇勾了起,盯了他半晌,突然開口:「你晚了一步。」
白梓琛揚眉,目光詢問。
「她已經懷了我的孩子。」
這句話,近似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