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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85 三條甬道 文 / 糖水菠蘿

    水色清涼,極大的溶洞滿是波點光暈,我氣喘吁吁的趴在寬大的平石上,狐狸在一旁調息真氣。

    我仍是不相信,狐疑的看著他,再度問道:「你真的沒有親我?」

    他再度沒好氣的怒瞪我:「說了是你做夢了,我沒事親你幹什麼!」

    「我吐血了啊,你不是喜歡我的血麼?」

    他沒再說話,半響,一團熨乾了的帕子扔到我臉上:「自己擦乾!」

    我撿起帕子放在水裡弄濕,叫道:「狐狸!」

    他不耐煩的回頭,恰好一塊濕布「啪」的砸在他俊美深邃的臉上,他一驚,跳起怒罵:「嫁了人還這個死脾氣!」

    我白他一眼,轉頭看向另一邊。

    溶洞很大,深不可測,看壁色和光澤,年代並不久遠,水面上浮著許多一丈直徑的圓石,我們就呆在其中一塊上。

    風從洞深處傳來,帶著恬淡花香,靜謐柔和,我的眼淚順著鼻樑滑落,淌在平石上,黏濕臉頰。

    我同自己說過,不可以再哭,可就是忍不住,心尖上有把銳利的刀子,扎的我酸痛難受,我咬著唇瓣不想哭出聲音,一口一口的在心裡說著要堅強一點,要堅強一點。

    「猴子。」

    ?我背對著他擦掉眼淚,盡量平靜的聲音:「嗯。」

    「你……」尾音拖得好長,最後輕聲道,「要哭就哭大聲點,這樣憋著多不舒服。」

    我點了下頭,靜望著清澈湖水:「沒事了。」

    抓著石台邊緣借力挪過去。掬水洗臉,我看著湖裡雙眸紅腫的蒼白面孔。難過道:「不能哭了,哭會讓人上癮的。」抬起頭。悠遠的望著嶙峋洞壁:「我小的時候很愛哭,因為我一哭我爹爹就拿我沒辦法了,後來爹爹死了,我被人捉走了,因為一直哭,有人要割掉我的舌頭。」他沒有說話,我抽泣了下:「後來的事情我記不起來了,雖然舌頭沒有被割掉,但是自那之後。我就不會哭了,直到十六歲那年在宣城……」我不再說話,良久,長歎一聲,爬起來:「算了,走吧。」

    腰傷嚴重,只能讓他幫忙扶我,被他帶著在浮石上跳來跳去時,我也在觀察四周環境。

    光線昏暗。湖水映的洞壁皆是粼粼水紋,跳了約半個時辰,前邊的浮石越來越少,直到出現一片逐水而居的花萍時。我忙叫狐狸停下。

    他身子也是不行了,喘著氣:「怎麼了?」

    我朝前指去:「醉顏花。」

    一片很廣的花萍,有濃郁酒香飄散過來。而再遠一些的那處水潭,正是不久前我和楊修夷掉下來的地方。

    醉顏花可以製作媚藥。不過僅憑醉顏花還是不能把我和他迷亂成這樣的……我抬眸緩緩打量著,發現這些醉顏花不過一個藥引。整座水潭都被下了陣法,連湖邊磐石都微微泛著銀光。

    我抬手抓來一塊砂石,湊在鼻下細聞,雙眉微攏,小心的看向狐狸。

    他長眉微揚:「有什麼不對?」

    我把石頭放在他手裡:「……是紫杏樓船。」

    他一愣,我欲言又止,最後閉了嘴巴。

    紫杏樓船,聽名字會以為是個喜歡舞文弄墨,風花雪月的才子佳人為自己畫舫取的雅名。而實際上,這名字毫無雅致可言,紫為紫眸雪狐的血水,杏為瑤城杏花。取血水過程十分殘忍,將雪狐倒吊割喉,血水淌入特製的碗碟中,與杏花一起放在火上蒸燒,因那碗碟模樣狀似樓船,所以將此水命名紫杏樓船。

    這配方是我最崇拜的大巫師柯青凌所創,《焜世經》前後有三次被人完善補充過,第三次就是他。他專門研究那些與妖怪有關的巫器藥引,妖怪落到他手裡,就算是豺狼虎豹也只有淪為小白鼠的命。

    曾有長門高僧指責過他不該如此殘害生靈,他冷聲回說,人妖不兩立。這句話當年說到被妖怪害慘了的我的心尖上,我一度想要師公帶我去崑崙山上見他一面,結果被告知他閉關已有百年,不問世事了。

    師尊不太喜歡此人,說他太過偏激極端,當初我一直在替他說好話,可如今呢,我看向狐狸,若說人妖不兩立,我和他並排而立,立的都快腿麻了吧。

    他怔怔望著石頭,我輕聲道:「前邊不可以去了,我們回去吧……」

    他點頭,隨意將石頭拋入水中:「嗯。」

    回去路上跟來時一樣,他仍是那樣的清淡神情,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似的。

    我忍了忍,沒忍住:「狐狸,其實你家……」

    他看我一眼,我輕聲道:「你就一點都不想家人麼?還是他們已經……」

    他摟著我跳過一塊高石,淡淡道:「有什麼好想的。」足尖剛點地,沒有停留,借力一蹬,又躍向另一處,清越嗓音卻絲毫不受影響,「我自幼就愛出來闖,回去麻煩的很。」

    「麻煩?」

    「嗯。」他應了聲,就不再說話了。

    算了,我撇撇嘴,我也不是什麼愛管閒事的人,他不願說我還繼續探聽的話就真是招人嫌了。

    回到原處,他讓我把內息調理好,我此時差不多已經忘了那個似夢非夢的吻了,他卻又提了起來,讓我最好不要昏過去,省的做什麼亂七八糟的夢賴在他頭上,毀了他的清白。

    說這話時有些結巴,雪白的俊臉微微潮紅,我不知道他是心虛撒謊,還是被我氣的。說到底,那個吻我也沒弄清楚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他被我的血迷亂了心智,他也未必能記得住吧。

    我頭疼的想了很久,決定扔在腦後不管了,只是以後若再流血,我一定要躲他躲的遠遠的。

    臨下水前,我大力吸了兩口氣,他沉聲道:「好了麼?」

    我嘴巴緊抿,點了兩下頭,被他拉著往水裡跳去。

    甬道很長,湖水沒有先前那麼渾濁了,他牽著我游得很快,秀頎身姿矯健靈敏,白衣墨發在水裡柔柔飄散著,十分仙逸。

    游了好久,我有些堅持不住了,他回眸看我,綻顏一笑,顛倒眾生。我不明白他在笑什麼,便見他長指一伸,朝我鼓得大大的臉頰一戳。

    我眼睛睜得大大的,惱怒的瞪他,他卻玩上了癮,又是一戳。

    這要換地上,我一定揍過去了。

    終於,嘴巴裡的氣被我鬆開,一口水泡吐了出來,我被嗆得難受,他回身摟住我的腰,加快速度朝前游去。

    羲和姐姐同我說湖底有三條甬道,我想當然的以為這三條甬道是肩挨著肩的並排立在那兒等我鑽,卻沒想到這湖底實在太大,從這條甬道出來之後,根本就看不見其他兩個甬道入口在哪。

    我實在撐不下去了,狐狸拉著我鑽出水面,我大口大口的換氣,他讓我好好呆著不要亂動,然後他一頭又紮了下去。

    我咳了好多水出來,恢復點氣力後抬起眸子。

    是個明亮清淨的殘垣廢墟,四周洞壁和湖中完好無損的玉台,還有遠處岸上的一座高聳石碑告訴我,這裡就是初杏山澗。

    一具屍體都沒有了,纏繞浮空的紅霧煙氣消弭殆盡,一切闃寂無聲,只有滿湖滿岸被炸飛炸裂的斷石碎土。

    我抓著一塊斷石,靜靜看著石碑,心下淒楚蒼涼,卻見石碑下光影微晃,竟還有人!

    從湖岸艱難爬起,我扶著腰肢一步一步踉蹌過去。

    半截身子在地上蠕動,斷腰處衣衫長拖,鮮血淋淋,方纔他就聽到動靜了,但轉身著實緩慢,待我跛腳停在他跟前時,他才見到了我。

    我冷冷的看著他,他沒有我想像中的絕望痛恨,濃眉一挑:「是你。」

    我冷笑:「羲和姐姐說要你活著,你果然沒死。」

    「怎麼,你是來給我痛快的?」

    「你還想出去麼?」

    他一頓:「你要帶我出去?」

    我看向石碑,哀涼道:「我這兩個姐姐,怎麼會落在你們手裡?月家祭壇又是什麼?」

    落得這般絕境了,他卻沒有一絲痛苦,仰頭大笑:「月家祭壇是什麼你不知道?」

    我蹊蹺的看了他一眼,搖頭。

    「那最好玩,我偏不告訴你,至於你那兩個姐姐。」他笑得開懷愉悅,「知道什麼是妓女麼?」

    我身子一僵,他翻身哈哈大笑:「還是不要錢的妓女!」

    我一腳踹了過去,怒喝:「不准再笑!」

    他硬生生挨了我這一踢,仍是笑得開朗:「為什麼不笑,這麼國色天香的美人兒被我們肆意玩弄,這是每個男人的艷福啊!」

    我揪住他的衣襟,惡狠狠道:「你們手裡還有沒有我月家姑娘!她們在哪!」

    他一口血沫吐來,黏在了我胸前發上:「呸!這樣的賤人兩個就夠了,你還想要幾個?!」

    「告訴我月家祭壇是什麼!」

    他邪笑,嘴角斜斜勾著,饒有興致的看著我,我揚手,想要再給他一個耳光,手腕一緊,被人握住。

    終於明白為何他會這麼有恃無恐了,一身濕透的粉衣姑娘姜蓉冷冷的看著我,抓著我的手腕一使勁,將我狠狠摔在了地上。她身後不遠處的岸邊,還立著黃衣姑娘和一臉陰沉的雲顧淮。

    狐狸藏在他們身後,焦急的衝我使眼色,我看向石碑,抬手將頭髮別到耳後,微微搖頭,讓他不要輕舉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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