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三更,~~~~~~~~
我愛看戲,可我此生從無進軍梨園的夢想和天賦,她這樣似有若無的給彼此留了一層窗戶紙,我著實不需要擔心了,可是我一點舒服的感覺都沒有,任何人被人威脅壓迫了都不會覺得好受。
而且被威脅壓迫的不止吳挽挽,還有我和玉弓,我確定就算現在她拉出我的大腸吹拉彈唱,楊修夷那傢伙都聽不到。
而我的口才一向差勁,便乾脆不去試探她的目的了,繼續閉目大睡,心態好的我自己都欽佩。
底下那群將我們三個女人晾在平台上的傢伙,終於在三個時辰後意識到了我們的存在。
楊修夷上來接我時,吳挽挽的面色恢復淒婉哀憐,我卻明顯看到她捏在袖子上的手指微微一緊。
而我的面色,黑的可以潑點水就蘸墨寫字了。
腳踏實地的一瞬,我往台階下望去,數萬行屍仍麻木跪著,楊修夷看了我一眼:「走吧,暫時先不管。」
「他們在做什麼?」
他淡淡道:「想讓我們幫他們往生。」
我訝異:「他們當真有意識?」
「嗯。」他拉起我的手朝前帶去,「這些是有,待會兒見到的便不一定了。{」
我被牽著:「現在要去哪?」
他往石台一側望去:「那邊。」
一個黑洞洞的路口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地上的,黑霧隱隱,像招魂的飄搖玄幌。
我想起唐采衣,停下腳步:「為什麼要去。我想回吳府了。」
他今天看上去心情似乎很不好,語氣不耐道:「這就是回吳府的路。」
我抬頭看了硃砂穹頂:「不是上面麼?」
「這條路回不去了,陣法被臨時打亂,未來得及布好回去的路,只能一步一步從這出去。」
我在腦中將前後所有凌亂的思緒整理了一番。沒有整理出一丁點有用的東西,長久沉澱的抑鬱感讓我瀕臨爆發。
我深吸一口氣,看著他的背影:「楊修夷,如果我現在對你發脾氣,你會不會說我不懂事?」
他回頭,微微皺眉。周圍的人都望了過來。
我繼續道:「我不小了,我不想像個小孩子一樣跟你吵架。可是我現在很煩躁,我覺得自己一直雲裡霧裡,完全不懂你在想什麼。楊修夷,我知道我們四年沒有在一起了。可是我一點都沒變,你卻變得我快要不認識了。」
他入鬢的濃眉皺得更深,陰鬱道:「你在說什麼?」
我搖頭:「不對,也許你本來就是這樣,是我一直沒有真的認識過你。」
他雙眸冰冷逼人的看著我,讓我膽寒。
我看向來時的那個山洞,鼓起勇氣:「楊修夷,帶我上去。」頓了頓。我望向吳挽挽,「不用擔心,我很快回來陪你。」
楊修夷卻遲遲未動。清透澄亮的黑眸居高臨下的凝在我臉上,我回望他,四目相接,暗湧浮動。但畢竟定力不如他,我漸漸發現自己有鬥雞眼的趨勢,好在他終於上前一步。攬住我的腰,帶著我凌空躍起。
破亂的洞口。一堆砸的稀巴爛的血肉,其中一隻有些眼熟。腳上的那只靴子和我左腳的剛好配對。我理所當然的彎身將靴子從那截斷腿上脫下來,倒掉裡面的血水穿在了自己的腳上。
做這一切的時候他站在一旁靜靜看著,好在他不是一般人,應該不會覺得噁心。
不過我眼下確實狼狽到不行,一頭雜亂的頭髮,一身渾濁的污血,味道也定是難聞到了極致的。
我站起身子,理了理頭髮,舔了舔唇瓣,抬頭看著他,開門見山:「楊修夷,我很生氣。」
沒想他面無表情,冷冷道:「我也是。」
我一怔,終於忍無可忍:「你也是?你跟我生什麼氣!」
他目光冰寒的看了我一眼,轉身朝裡面走去,黑暗中衣袂風聲一晃,旋即亮起一線芒光,他頭也不回的說道:「你又跟我生什麼氣。」
我幾步追上,怒道:「楊修夷,你為什麼什麼都不告訴我!你的手下都比我跟你親,你口口聲聲要我跟你成親,夫妻之間難道不應該親密無間,毫不隱瞞的麼!」
他依舊頭也不回,聲音卻帶了絲笑意:「算你是對的。」
算我是對的?!
怒火嘩的將我僅存的忍耐給燒的一乾二淨,我暴跳如雷:「楊修夷!你給我站住!」
他這次乖乖的停下了,回頭看著我,手裡的夜光石將他俊朗的眉宇添了層悠悠亭水般的溫暖柔光,不緊不慢說出來的話卻氣人得很:「還有別的事情要生我的氣麼?」
我咬著唇瓣,渾身發顫,終於沒能忍住,側過身在一旁蹲下,眼淚直接掉了下來。
他終於慌了,疾步走回來:「初九?」
我別過頭,抽噎著把腦袋埋進懷裡。
他將我拉過去,我閃開他的手:「別碰我!」
「別哭了……」
心裡的委屈一下子噴了出來,我一把一把抹著眼淚,哭道:「你根本就不明白我為什麼要生氣!你是瞭解我,可是你永遠體會不了我!你高高在上,你什麼都好!你是傲人的天子驕子,資質聰穎,出生富裕,就好比你長壽無疆,你怎麼能理解我這樣的短命鬼每天都在擔心自己會不會馬上死掉的痛苦!」
「初九……」
我哭得越發傷心:「為了跟你在一起,我一點都不介意別人說我高攀了你,我可以放下我以前的所有顧慮和自卑,我的出世我的貧窮我都努力讓自己別去想了!可是楊修夷,我還要報仇,我父母的血債,我姑姑的血債,我族人的血債都壓在我的心頭!我忘不掉!」
他心痛的抱住我:「初九,先聽我說。」
我哽咽的埋在他懷裡:「你說。」
他輕撫著我的背,低低哄慰:「初九,我並非故意瞞你,我做事喜歡求穩,沒有百分百把握的事我不想告訴你。」
我抬起頭,他抹掉我的眼淚,語聲寵溺:「你看,我忙活這麼久,陣法不是還沒成功麼,連回去都沒辦法了。」
我又被氣哭了:「你還撒謊!你分明不想被我看到你鑽狗洞!」
他一愣,而後失笑:「你看到了?」
我點頭。
「哦?沒有出聲嘲諷我,不像你啊。」
我恨恨的別過頭,他托回我的臉,認真道:「那狗洞沒什麼,這陣法我遲早都會帶你來,你總是要看到我鑽它的,我有什麼好怕的?」
我瞪他。
他頭疼:「好吧,是有那狗洞的一點原因,但我不想白白鑽這數十回,你懂不懂?」
哭也哭了,鬧也鬧了,他這麼心高氣傲的人跑來低語哄我,不管懂不懂我都應該裝懂了。
我吸了吸鼻子:「那你呢,你為什麼要生我氣?」
四年未見,他變臉的本事似乎更上一層了,頓時斂了笑,板起俊容,黑眸凌厲嚴肅的望著我:「田初九,你在崇正郡裡醒來的第一個晚上,對我說過的一句話可還記得?」
我想了想,最近記憶越來越模糊,連前幾天發生的事情都快要忘了,哪能記得住四年前的事,我搖頭:「記不住了。」
他輕歎:「你說你不是好人,你也不想我當好人,以後遇到危險都要第一個跑,不能一個人撐著,如果我死了,你該怎麼辦。」頓了頓,「田初九,你又有沒有想過,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你了,我要怎麼辦?」
心頭一酸,我垂下眼睛。
他把頭深埋了下來,語聲微顫:「初九,過去的四年,我每一日都過的生不如死。」
我哭出聲音,輕拈著他的衣衫:「對不起,我不懂事。」
「方纔我從陣法裡下來時恰好看到你砸斷自己的腿,初九,我從來沒覺得自己這麼沒用。」
我拚命搖頭:「楊修夷,不關你的事。」
他沒有說話,沉默良久,他低低說道:「那些不開心的事情不提了。」
「好。」
他扶起我的身子:「任何有關上古之巫的典籍你都會背的爛透,這裡是孤星長殿,你應該也猜到了。」
我略一點頭:「嗯。」
「世上祥瑞之地,陰邪之境皆可開啟界門,不僅是六界界門,還有那些靜止於地宮八盤上的浮城,比如當初的崇正郡。」
我一愣:「你是說,孤星長殿不是在德勝城地下,而是一座浮城?」
「嗯。」
「那我們怎麼出去?」
「走出去。」
「……」
我不悅的瞪他,他清俊一笑:「確實是走出去,從這裡往外,一共七層,我們得殺出條血路,出去後可能會落在溟海孤島上。」
「那這些行屍……」
「是德勝城的行屍,有人開了界門,將他們全關在了這。此人在尋求一個最佳時機,妄圖將這數萬行屍放出去屠戮人間。師兄一個故交為此喪命,臨死前以流喑紙鶴書信望雲山,師父同師兄前往溟海整理線索,一個月前傳信於我,恰好我人就在德勝城。」
難怪拂雲宗門遭遇如此大變,師尊和師公都未趕來。
我皺眉:「可是,為什麼說這件事同我有關?」
他微微一頓,伸指輕撫著我的臉:「初九,若我說,我想皆此浮城之力將整座德勝城變為崇正郡,你會不會覺得我太狂妄了?」
我瞪大眼睛:「你瘋了!」()i8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