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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七章 遺臭萬年 文 / 糖水菠蘿

    繞了一圈,我又回到原地,這次她們用一根手腕粗的鐵鏈將我五花大綁,看守我的丫鬟多了一倍,似乎被下了噤聲令,我吼了半日都沒人搭理。

    最後,清嬋那貼身侍女大約是忍無可忍,轉身離開,再回來時滿臉春風。一抬手,直接以巾帕摀住了我的臉。

    刺鼻的味道催我入眠,不多時醒來,還未睜開眼睛又被巾帕摀住,折騰了三次,小丫鬟得意的揚唇一笑:「還吵嗎?」

    我隔空移起一盞茶杯砸在她頭上,嗤笑:「姑奶奶好久沒睡一個好覺了,繼續讓我睡啊!」

    「你!」

    她狠狠擦掉額上茶葉,舉起巾帕,忽的牢門被推開,幾個婆子走了進來:「行了!」

    其中一個婆子徑直朝我走來,將黑布罩在我頭上,我忽的想起清嬋說的「生不如死」,拚命掙扎:「你們放開我!」

    許多只手將我從柱子上拽下,一個婆子大喊:「這賊女子不老實!抓牢了!」

    不知是誰在我胳膊上狠狠一掐,我痛出眼淚:「快放了我!」

    「今天就是你死期了!別嚷了!待會兒有你哭的時候!」

    她們抓著我,有揪我頭皮,有掐我胳膊,將我半推半拖的帶出暗室,我被扔上一輛馬車,一路顛簸,我不停掙扎,卻被她們壓得死死的。

    心中恐慌異常,我強力讓自己鎮定,做出最壞的打算,若清嬋真找一群男人來玷污我,我一定在那之前以最可怕的巫術毀掉自己。

    但她們帶我去的地方卻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陰暗宅院,相反,耳邊人聲漸漸鼎沸,約莫半個時辰,馬車終於停下,週遭的喧囂也在這時達到了鼎盛。

    腳腕一緊,有人將我強拖下去,我死命抵住車壁,一個婆子抓起我的肩膀,半推半踹的把我踢到了地上。

    一隻大掌將我從地上拉起,頭上的黑帶被一把摘掉,突來的刺目陽光令我閉上眼睛,四周的吵鬧也在同時寂靜,天地剎那一片闃默無聲。

    似乎預感到了什麼,從未有過的懼意從腳底躥上背脊,我深吸一口氣,極緩極緩的睜開眼睛……

    腦袋嗡的空白,我僵立原地,滿目的人群,從鴻儒廣場西道路口漫延至東邊大街,密密麻麻,將偌大的廣場擠得水洩不通。

    除了我們面前的空地,人群早已分開兩道,劃出一條暢通無阻,直通鴻儒石台的大路。

    一個大漢伸手推我:「走!」

    我睜著眼睛,四面八方的人全望著我,有憤怒,有驚恐,有膽怯,有興趣頗濃,有幸災樂禍……

    陽光極烈,落在他們身上,如似鐸上一片金光,熠熠生輝,燒的我眼睛生疼,似被灼傷了一般。

    忽的有人伸手指我:「就是她!妖婦!」

    「宣城血案就是她惹的!」

    「我知道她,她是二一添作五里的掌櫃!」

    「燒了她!」

    「把她燒死!」

    「妖婦!!」

    ……

    大漢再度推我,厲喝:「走!」

    眼淚直直滾下,四肢顫抖的近乎無力,我再無法強裝鎮定,轉身想跑,那些婆子不見了,全換成了高頭大漢,他們強扭著我。我再也嘴硬不起,什麼傲氣都不要了,開口求饒:「放了我!求求你們放了我!不要這麼對我……」

    「給我上去!」

    我不斷祈求,卻無濟於事,幾個大漢押住我,我搖頭後退,恐懼如巨大的黑洞,朝我張開血盆大口,每一雙眼睛都像一把利刃,將我的**,靈魂狠狠的凌遲剜割。

    終於有人不耐煩了,一腳踹在我背上,我踉蹌跌出去,撞倒在地,他幾步上前,粗魯的抓起我的頭髮。我抬起頭,前方是高聳的鴻儒石台,巍峨氣勢,壯觀雄偉,天空萬里無雲,碧藍的醉人。

    眼淚因害怕而越流越多,我無助的大哭:「師父!楊修夷!師公!你們在哪,快來救我!我好怕啊!」

    「給我起來!快走!」

    他揪的我生疼,可再疼我也無法邁動步子,沉重悲涼的心緒仿若變成無數條小蛇纏住了我,除了低頭痛哭,我什麼都做不了。

    這時額上忽然一痛,我抬起頭,未待看清,又一個東西砸了過來,粘稠的濡濕感順著眉梢眼角滑下,是個雞蛋。

    「燒死這個妖婦!」

    「這個怪胎!還活著做什麼!砸死她!」

    「賊女人!來我們宣城害老百姓!聽說她就是個巫女!老巫婆!」

    ……

    抓我的那個大漢疾步離開,將我一個人留在原地,我惶然的睜著眼睛,更多的蔬菜雞蛋朝我拋來,從未有過的屈辱和絕望快要讓我窒息,卻無處可躲。

    我掙開身上的繩子,在地上縮成一團,這時一塊石頭砸中了我的頭,血花四濺,我從地上爬起,摀住耳朵大哭:「閉嘴!你們都給我閉嘴!」

    人群瘋狂嘶吼著,通紅了眼睛。

    我再也忍受不住,朝前跑去,鴻儒石台屹立前方,陽光將高聳的白色石台映出萬丈光彩,璀璨鮮亮。

    我想起它的傳說和典故,它這般神聖,這般光明,邱丹楓傾世絕代,受萬人敬仰,有人甘願將大好頭顱為她奉上。而我,貽害蒼生,禍亂天下,受萬夫所指,凌辱打罵,黎民百姓巴不得將我化為一炬。這麼鮮明的對比,真是千古的諷刺,興許我也能成為一個傳說,卻是遺臭萬年。

    心中掀起巨大的酸澀和痛楚,想起師父的養育之恩,想起清嬋口中,楊修夷那些不為人知的守護之意,可是我田初九無以為報了。

    日昇月落,寒暑更迭,幾年相處的光陰在眼前耳邊如風煙蕩過,長歌不歇。

    師父的喜怒哀樂,楊修夷的挑眉輕笑,我這一生最美好的時光都與他們一起,沒有流浪,沒有漂泊,他們給了我一個家,一個港灣,欠了這麼多,我卻沒機會還了。

    心似無疆的荒土,一片斑駁灰白,我擦掉眼淚,衝向人群,神思凝結,一個俠客的大刀飛到我手裡,沿路百姓紛紛退開大叫。

    我閉上眼睛,橫刀脖前,不知割下自己的頭顱會不會死,可荒唐的覺得這樣能讓心裡好受些。

    「住手!」

    一聲暴喝響起,一個錦衣華服的中年男子俯衝而下,奪走了我手裡的大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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