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樓或飯店大型婚宴最易遭人詬病的,無非就是菜式的口味與平時相去甚遠,先不說別的,就一道滑溜魚片吧,平時烹飪的時候,將魚片逐步下鍋滑熟呈白色,撈出瀝油,然後把一部分熱油留在炒鍋內,中火加蔥、蒜偏炒,黃酒入鍋一烹,加入清湯、精鹽、冬筍片、木耳燒開,再然後放入魚片用小火煨透,用濕澱粉勾成薄芡,淋上芝麻油,前前後後的流程一目瞭然,來不得半點馬虎。
但是,婚宴的情形就不同了,一個是人多席多,一個是菜多料多,於是,魚片在滑溜的時候,一大鍋子燜在一起,也不講究小火慢煨了,直接猛火急燒,最後出鍋裝盤的時候,靠近鍋沿的地方魚肉過酥魚片粉碎,而中間猛火燒不到的地方,可能就是魚肉還太生。而作為出席婚宴的嘉賓,運氣好的正好吃到火候差不多的滑溜魚片,他們或許會點點頭,翹一翹大拇指,順便誇獎一句;運氣不好的,魚片在嘴裡黏糊糊一團,那麼,讓他們口上留德顯然就不現實了。
所以,秦風現在最主要的任務就是整理菜單,當然,菜單整理好只是第一步,接下來,他還要安排爐灶間每一口炮台的烹飪流程,十三對新人,有的菜可能是相同的,但是,開席時間又未必是一起,那就需要理順上菜順序。
當然,這些都是最基本的統籌,秦風最擔心的是遇到以上舉例之中出現的狀況,作為烹飪部總監兼行政總廚,他絕對不會允許出現這樣子的狀況,所以,接下來,他要理順的是每一口炒鍋之中,最大標準的食材入量,盡最大可能避免炒出大鍋菜。以免最終影響到成菜的口味。
顯然,這是一項龐大而複雜的工程,食材的多寡,也影響到調味料的加減,以炒小鍋菜為例,加稍多或稍少的鹽和味精,可能對口味的影響不會那麼明顯,但若是食材增加了,以平時小鍋菜的手法定量投入調味料,一個不察之下。可能會造成大麻煩。所以,秦風不厭其煩地在每一道菜後面都標注上調味料加入的標準量,並且,在記事本上記錄下來,明天要把這項工作落實下去,在明晚下班之前,一定要安排好廚房間整理出單獨的味增包。
時間有限,夜市即將來臨的時候,秦風手頭的工作才完成了一半多一點。而這時,花海哲過來敲門,讓秦風別太累著,再重要的活兒。也不必急於一時。道理是這樣說沒錯,不過,秦風的性格就是這樣,手上有事情沒有做完。總感覺到心裡不痛快,休息時間的時候也會自覺不自覺地陷入焦慮。這種性格的養成非一朝一夕之功,想改也改不了。
「那好吧。你先去倒車,我隨後下來……」秦風深深歎了口氣,從椅子上站起來,活動一番腰椎與頸椎,然後把電子版的文檔打包在一起,拷入優盤之後與紙質文檔合起來放在文件袋裡。
夜市就是酒樓的夜宵時間段,有專門的主管負責,花海哲作為總經理,他會盡量避免在早市和夜市兩個特殊時間段出現在酒樓,省得讓值班的部門主管以為花總對他們不信任。
秦風提著文件袋跨上花海哲的悍馬的時候,花海哲還當場取笑他,道:「我說妹夫,你好歹也是年薪百萬的名廚了,出入酒樓,不說拿一個名牌皮包吧,好歹也備一個款式新潮一點的啊……」
「靠,你還有臉說我……」秦風繫好安全帶之後不客氣地反駁道:「年薪百萬隻是口頭上安慰人的數字,你要說真正到手的數字,除了辰辰打給我一筆錢之外,你這個花總,反而從我這裡挪用了一筆小錢……」
「呃,對哦……」花海哲倒是不好意思起來,他自己也忙,尤其忙於擴大酒樓經營時間段以增加營業額,你看,國慶節他一口氣接下來十三份訂單,順便把秦風也給連累個半死。也就是花海哲一個人躲在中會瞎胡搞,這種事情要是傳到四大廚藝世家另外的三家,還不讓人笑掉大牙,合著你們花氏上輩子就沒看見過錢一樣,這輩子拼了老命接單子……
「好吧,我會提醒小妹的……這丫頭啊,我都不稀得說她了,自己的男朋友都不見她關心,真是,她怎麼做人女朋友的……」
秦風當即笑罵道:「滾你的蛋,我被你拉壯丁拉到了中會,而辰辰遠在天海,她要關心我,也鞭長莫及啊……」
和花海哲在一起就這點好,這人臉皮極厚,無論秦風把話說得再重,他壓根就不會動氣,所以,有時候秦風也挺樂意和花海哲聊天,不為別的,至少,談談說說之下,整個人會輕鬆許多。
今天當然也不例外,二人笑罵了一路,悍馬很快就駛到了小區附近。秦風連忙叫停,道:「我就在這兒下來吧……說實話,今天幾乎在辦公椅上坐了老半天了,再不走動走動,明早起床,整個人肯定渾身不得勁。」
花海哲深有同感地點頭,只不過,這人的懶散也是別具特色,明知道每天抽一定時間散散步有利於身心健康,他卻很少能夠做到這一點,或許這也正是花月辰鄙視她老哥的原因之一吧。
九月末的秋夜有了幾絲刺骨的涼意,夜風習習吹來,秦風不由打了個寒噤,緊了緊衣領子,加快腳步朝小區走去。
剛進入小區門口的時候,一輛似曾相識的白色跑車「嘎吱」停在秦風身邊。
「阿風?」白衣女郎坐在駕駛座上,好奇地看著他,問道:「真的是你,怎麼你今天是走回來的?」
「原來是雯愉小姐,真是巧啊。」秦風禮貌而客氣地打了聲招呼,回頭看了一眼,後面並沒有黑色跑車一起回來,就問道:「雯悅小姐不和你一起嗎?」
白衣女郎有些不樂意,似乎是因為秦風和她打招呼太過生分,又或者他只顧了關心她的老妹,她有些沒好氣地說道:「她呀……這不就要國慶節了,傢俱城為了烘托出節日氣氛,所以也要佈置一番,掛一些彩綢啊氣球什麼的,老妹不願意和工人一塊兒幹活,就一個人先回家了……對了,要不要搭一段,反正也是順路。」
「不了,我還是走回去吧……」秦風呵呵一笑,順便解釋道:「今天一天在酒樓坐的時間已經夠長了……」
「哦,我還以為你沒打到車呢……」白衣女郎的跑車緩緩滑行著,車速大概與秦風的步行速度差不多的樣子,雙方上次在西餐廳一別之後,今天還是第一次見面,看得出來,白衣女郎有許多話想和秦風說,又苦於相見太過突然,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秦風卻因為晚上還要開夜班,到了岔路口之後自然而然說道:「咱們就此分別吧,我從這兒走……拜拜……」
「拜……咦,不對啊,我記得你住的地方好像還要往前走一段……」白衣女郎似乎因為找到了話題而可以和秦風多攀談一陣,她驀地精神一振,左右打量之後,皺眉說道:「不對,你肯定換房子了,對不對?」
「真聰明……」秦風誇了她一句,順手一指自己所居住的公寓樓,道:「搬過去有一段時間了……」
「哇,你好過分哦……」白衣女郎故作誇張道。
「過分?這又怎麼個說法?」秦風駐足而問。
「搬新家都不通知我這個老朋友,還說不過分……」白衣女郎的說法聽起來很有道理,她對秦風新家的好奇心甚重,也不管現在是什麼時候了,撒嬌似的說道:「不行,你今天一定要請我上去參觀你的新家……」
秦風一時躊躇起來,大晚上的,一個漂亮的女孩開口讓你請她到家一敘,個中意思很值得耐人尋味啊。
「這麼晚了,不會耽誤你休息吧……」秦風猶豫著說道,只希望白衣女郎能夠聽得出來他其中的婉拒之意。
「哪裡晚了,人家一般都要到凌晨才洗洗睡呢……」白衣女郎馬上就駁回秦風的說法,又道:「我看你拿著一個文件袋,晚上還要加班吧,對你來說,就更不存在晚不晚的問題了。」
「這都被你看出來了啊……」
秦風苦笑著在前帶路,白衣女郎駕車在後慢慢跟上,不一會兒就來到了秦風居住的公寓樓下。
白衣女郎把車停在空出來的車位,尾隨秦風進入電梯間。電梯門關上的剎那,白衣女郎忽然問道:「喂,阿風,如果,電梯忽然斷電停在半空中,黑漆漆的電梯間裡,你會不會做一些不那麼君子的事情?」
「哪有這麼巧的事……」
「所以我說的是『如果』嘛……」
「應該有應急燈的吧……」
「有嗎?就會騙人,哪裡有應急燈了……」
「沒有應急燈嗎?這個就難說了哦……」秦風呵呵一笑,故作色迷迷說道:「你這麼一個大美女,應該很難讓一個正常男人把持得住的,而恰好,我就是一個正常男人……」
秦風以為白衣女郎會花容失色,即使她信任他的人品,至少也要裝作如此吧,哪知道事實全然不是他所想的那樣,白衣女郎就這樣直愣愣看著他,輕輕問道:「這麼說,當我們只有兩個人的時候,你會對我做一些不那麼君子的事,對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