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注定將是一個不眠夜。
陳天斗兄弟幾人,一醉方休,直到第二天夜晚,才帶著醉意酣然入睡。
然而,陳天斗卻是徹夜未眠。
看著千軍與二蛋那依舊掛在臉上的笑意,陳天斗的心裡,卻無形中多了一些負擔。
現在自己已是一個戴罪之身,可這兩兄弟繼續與自己走在同一條路上,未來也必定是一路坎坷。
很快,已是最深的黑夜。
而陳天斗卻獨自一人,來到了蘭河鎮那一座後山的頂峰之處。
人人都說高處不勝寒。
可此刻陳天斗所感受到的,並不僅僅是身體之上的寒冷。
同樣還有來自於心底的那一絲悲涼。
不知不覺間,自己已經離開洛河村近三年的時間了。
可是在這三年間,陳天斗的人生,卻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誰也不會想到,當那個初出茅廬的山村小子,已經搖身一變,成為了四大國都在通緝的要犯。
而接下來他所要踏上的這條路,或許也會是一條黃泉之路。
「天斗哥!」
突然間,一陣熟悉的聲音自陳天斗的身後傳來,令望著夜空的陳天斗回過神來,轉身看了過去。
只見不知何時,那面帶微醺的二蛋,卻是搖搖晃晃的爬上了後山,站在了自己的身後。
「二蛋?你不是已經睡著了嗎?」陳天斗眉頭微蹙,言道。
二蛋嘿嘿一笑,就如從前一樣老實憨厚。
只不過他這一張白白胖胖的臉上,倒比過去多了一些成熟,也多了一些滄桑,與他的年紀,很是不相符。
「嘿嘿!天斗哥,我還有很多話要跟你說,怎麼….怎麼能就這樣睡去呢?」
說罷,二蛋便搖搖晃晃的走到了陳天斗的身邊,深吸一口氣,隨即緩緩吐出,帶著一股淡淡的酒氣。
然而在這一陣深呼吸之後,二蛋的眼中似乎多了一絲清明,看向了仿若永無盡頭的夜空遠方。
忽然間,他又是吸足了一口氣,雙手放在嘴邊,一聲呼喊!
「花姨!爹!娘!村長爺爺!你們看好啦!我和天斗哥已經長大了!用不了多久!我們就會為你們報仇的——!」
二蛋聲若鍾磐的呼喊聲,穿過後山,拂過樹林,向著更遠處的天空中綿長而去。
然而這一聲呼喊,卻讓陳天斗的心猛烈一震,寧定的望著眼前這一兒時玩伴。
原來在不知不覺間,這個從小一直跟在自己身後的小胖子,也已經長大成熟了。
這麼多年,他很少向陳天斗說起自己的心事,一切以他馬首是瞻。
而在這一刻,陳天斗才明白。
原來二蛋心中的執著,並不比自己要少上許多。
「二蛋,你….」
還沒等陳天鬥將後面的話說出口,二蛋卻張開左臂,攬住了陳天斗的肩膀。
陳天斗一怔,才留意到二蛋的個子,已經就要高過自己了。
「天斗哥,你放心!不管你到天涯海角,上天還是入地,我都會跟隨在你的身後,寸步不離!天斗哥,你還記得我們小時候許下的誓言嗎?」
二蛋身子微微搖晃,臉上帶著一絲微醺,傻兮兮的笑著。
然而這一句話,卻令陳天斗又回到了那七八歲時,他與二蛋被鄰村孩子欺負時的模樣。
那一胖一瘦兩個小小的身軀,被一群半大小孩兒圍在中間,不住的拳打腳踢。
可他們兩個卻死死的抱住了頭,緊緊的靠在一起,不曾分離片刻。
雖然被揍得很痛,可這兩個孩子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怯懦。
只聽年幼的陳天斗抱著腦袋,對著身邊的二蛋喊道:「二蛋!你別怕!等我們過長大了!一定要他們好看!我們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不能讓他們小看了!」
「可是…可是天斗哥,我們一直這麼不還手,以後還你能夠打得過他們嗎?」二蛋抱著腦袋,一臉委屈的說道。
可陳天斗卻機靈的眼睛一轉,自信道:「哎!這你就不懂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卻見二蛋眼中精光閃爍,忍著身上那拳腳相加的疼痛,滿臉崇拜的看著陳天斗說道:「天斗哥!我聽你的!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這過往的一幕,恍若昨日。
然而彈指一揮間,一切卻已經物是人非。
「天斗哥,那時候你跟我說過,我們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二蛋傻笑著說道。
此時此刻,陳天斗的眼眶居然有些紅了,就這樣定定的看著二蛋,心中思緒萬千。
「二蛋,可當時,那只不過是我的一句玩笑話啊….」陳天鬥心中喃喃說道,沒想到二蛋這小子居然傻到連一句玩笑話都當真了。
聽罷,二蛋卻是一擺手,微醺道:「天斗哥!我從小都相信!你所說出的話,一定會做到!所以….」
說著,二蛋便將兩隻手緊緊的抓住了陳天斗的肩膀,將他轉向了自己:「所以天斗哥,你不要再丟下我,我們死也要死在一起!我知道這些年你的苦,也知道你現在害怕連累我,所以想要偷偷離開,但如果你真的這樣做了,我楚中天可是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
「一輩子…都…不會….」
話還沒說完,二蛋的眼睛便有如千鈞之重,竟是無法再抬起寸許,沉沉的合閉,隨即身子一軟,便倒在了陳天斗的身上,又呼呼的睡了過去。
陳天斗雙手扶住二蛋,不知不覺間,他的眼中已有了一層薄薄的水霧。
二蛋一席醉話,卻讓陳天斗的心中如同升起陣陣波濤。
他似乎一直都把二蛋當成比自己小幾歲的弟弟,將他牢牢護在身後。
可是到今天他才發現,原來自己卻是一直被別人默默的守護著。
想到此處,陳天斗便緊抓二蛋的雙臂,銀齒緊咬,重重的說道:「二蛋,你放心,這一次,換成我來保護你們,保護我身邊的每一個人,所有對我來說重要的人,我覺得對不會讓他們在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夜風徐徐,雖不入骨,卻令人心生涼意。
可今夜在這蘭河鎮中,陳天斗的一顆心卻是炙熱的。
他腳下的路,已經並不只是背負著洛河村全村人的仇恨。
同時,他還要保護每一個,默默守護著他的人。
當陳天鬥將二蛋送回房間的時候,天色已經初見日光,一輪橙黃色的太陽,緩緩自天邊升起。
只不過在這依舊處於淺淺夜色中的蘭河鎮附近,卻是出現了一絲異動。
那蘭河鎮周邊的一片樹林之中,正有四個全身邪氣凜然,面目醜陋猙獰且又怪異的四人,正死死的盯著小鎮中亮著燈光的房屋。
「哎!我說廖川!我們一路從巖火鎮跟到這裡,到底什麼時候下手啊!上一次連鬼王護法和先鋒衛都沒能搶到九幽魄體,我們這次能成嗎?更何況那小子已經把劍靈釋放出來了,更加是難於上青天了!」
只聽一膀大腰圓,頭上紮著一根鞭子,兩鬢光禿,臉上抹著數道油彩的大漢說道。
此刻,那伏在前面草叢中名為廖川,尖嘴猴腮的男子便回頭怒道:「吵什麼吵!當心被他們發現嘍!你這個白癡!不知道什麼叫小不忍則亂大謀嗎?要得到九幽魄體,需等待時機才行!這一次我看那陳天斗似乎要上幽蓮宮,那地方是我們這種身份的人現在能自由出入的嗎?而且這裡其他邪派的人又多,萬一引起別人注意,我們的計劃就完了,先等等看,等機會到了再說!」
「不用等了,不如就現在吧!」
突然間,一陣陰冷森寒的聲音,自這躲在樹林中窺視的四人身後傳來。
只見這四人同時轉頭,卻是看到了一張令人心悸的臉孔!
「啊!怎…怎麼會是你!陳天鬥!你不是在那間屋子裡嗎?」那廖川心下大驚,目瞪口呆的說道。
可他身後的一黑一白那兩人卻二話不說,亮出自己如招魂幡一般的法寶,回身就向著陳天斗所在的方向射出數道異芒!
咚咚!
只見那兩道異芒剛剛飛至陳天斗的面前,卻被一股無形的壁障給吞了進去!
而當他們定下神來,看清陳天斗全身之後,卻是心頭猛然一震!
「啊!是魔天劍咒!」
卻見此刻陳天斗身後,正有一個圓形法陣,其中一層層的咒文順逆時針,正交錯旋轉著,隱含著一股似能吞食天地般的力量。
而那這法陣的上下左右四處,各有著黑火幻化的四隻獸靈的獸頭!
此刻那一顆玄龜獸頭正懸在陳天斗的頭頂!
想必就是它將剛才的攻擊盡數化解。
可這時,又有一人自空中落下!
眾人轉頭望去,卻見一身後生出黑色雙翼的西域男子,正陰沉著一張臉,定定的看著他們。
此時此刻,這邪教四人已經被陳天斗與索朗圖,死死的圍在這小小的樹林之中!
「啊!九幽魄體!」
一見索朗圖出現,那邪教為首的廖川突現一臉驚愕,心中震驚不已。
「你們四個,一路從巖火鎮跟著我們到這裡,以為我們不知道嗎?」
說罷,陳天斗便上前一步,隨即頭頂玄龜的獸頭順時針一轉,便停在了那一顆虎頭上。
下一刻,陳天斗那手中的七星鬼劍忽地發出一聲沉吟,仿若猛虎出籠,層層黑色異火便燃上了七星鬼劍劍身!
只見陳天斗臉一沉,嘴角微微上揚,冷聲道:「說!你們想要得到九幽魄體,究竟有何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