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墨瑋的腳步頓在臥室的門口。
谷琴笑容淒苦,也慢吞吞起身,邁向他,聲音哽咽,說的艱難,「我知道如今,在你的心中我已不算什麼。若不是肚裡孩子的存在,你根本都不屑於理我一下。你的精力和心思,全部都在新歡程小蕊的身上。我不怪你,只希望你能開心點。等生下這個孩子了,我會離開,走得遠遠的,不在你面前礙眼,默默祝福著你和程小蕊。」
方墨瑋背影凜然,谷琴此番吐露心中的辛酸,他就覺得身子像被抽空了一層,微微搖晃。
谷琴說完又提步往廚房去,去做飯給他吃。方墨瑋也沒說什麼,谷琴進去了,他也跨進臥室,到主衛生間洗澡。
電飯煲裡的米飯已煮成七分熟。谷琴忽然悄悄從口袋中掏出一板白色yao片,並從中摳出一片,放進磨胡椒粉的木具中,小心翼翼輾磨著它,直至它變成fen末。
然後她把所有的fen末倒到手心,打開電飯煲,把它們全部集中灑在米飯的一邊。另一邊則不灑,而她自己就只吃未灑那邊的米飯。
這是安定片,服用可引起中樞神經系統不同部位的抑制。隨著用量的加大,還可用於治療焦慮失眠、恐懼失眠、肌肉痙攣等,同時也能令一個人記憶衰退。
方墨瑋在臥室主衛,就簡單的沖了個涼,跟著換上一套睡衣,到餐廳吃飯。
今晚他也不打算出去了,累。驀然間也有點兒於心不忍,總放谷琴一個人在這間大房子裡獨守空房。
無論現在他對谷琴的感覺如何,他想,暫時都不計較了,畢竟她都懷孕了,她肚子裡的孩子是他的。他有責任和義務保護好她們母子。
方墨瑋一聲不吭、腳步如往常一般,走到餐廳。
谷琴聽到他的腳步聲,嚇得身子一悚,啊的驚叫一聲。本被她拿著的電飯煲的蓋子也砰的一下掉落,自動關上了。
方墨瑋循聲而望,皺了皺眉,看著站在廚房裡的她,敞開的左手心還沾著白色的fen末。
「你在做什麼?」方墨瑋一邊問,一邊走得距離她更近。
谷琴被嚇得連心臟都跳到了嘴邊,立馬搖頭。把左手藏到了自己身後,道:「沒做什麼,沒做什麼!」
她越是慌張加害怕,暴露得便越加明顯。
方墨瑋二話不說了,也跨進廚房,跨到她的身邊,彎腰去拿她的左臂,然後要看她手心的東西。
谷琴的左手不禁捏握成拳頭,吞吞吐吐說:「墨墨……墨瑋。做什麼。」
方墨瑋也不跟她說話,就一根一根掰動著她的手指,直到把她的五根手指全部抓著,清晰地看到了她手心的粉跡。
「這是什麼?你在飯裡面放了什麼?」方墨瑋冷。扳高她的手掌,逼著她自己看。
「我……我……」谷琴結結巴巴,又咬咬嘴巴,怎麼都說不完全。臉色也刷的一下變黑。
谷琴穿著寬鬆的孕婦裙,口袋很大,方墨瑋看到口袋凸起一個長方形。白色布料印出裡頭放著盒子式的東西。不等谷琴做任何反應,他已伸手進去,毫不客氣的將那一版藥片拿了出來。
「啊……不要!」谷琴嚇得更加神慌,伸手就要去搶。
方墨瑋敏銳的眼睛,早已看到了盒子上最顯目的三個「安定片」大字。
谷琴沒能夠得著他手中的那板藥片,他已伸手忿然往垃圾桶內一擲,沉怒道:「夠了!」
「啊?」谷琴失聲一句,扶著方墨瑋的雙臂,望著被他扔進垃圾桶的東西。
方墨瑋不讓她靠著自己,身子大步往後一退。谷琴踉蹌一下,差點全身撲地摔倒。
方墨瑋道:「其實我早應該想到,之前在東南亞,是你在我吃的東西裡下了藥,以致我昏迷那麼久,對於許多事,記憶變得模模糊糊。」
倏然,谷琴眼中儘是惶恐加無辜的淚花,連連否決道:「不,不是的,墨瑋不是這樣的……」
「事到如今,還裝什麼?琴琴,我對你很失望。」方墨瑋說,語氣中透著對自己的嘲笑和譏誚,腳步一直不由自主的在退,似乎只想距離谷琴遠遠的。
「裝?呵呵呵,哈哈哈……」谷琴見方墨瑋如此,忽然笑得慘烈和悲壯。
若不是因為他,她的人生根本不可能像現在這番低落,如此的屈辱和難受。
笑著笑著,谷琴的鼻水連同眼淚一起流淌下來,有些還滑落到嘴裡,她舔到苦澀的味道,說:「沒錯,是我,我給你吃過大量的安定片粉,我就是想讓你在沉睡中失憶,忘記程小蕊、忘記一切,最後心中只剩下我!」
谷琴說累了便停了一會,接著說道:「你的命三番五次都是我救的,我為你傾盡了我這一生目前的所有,我就是不甘心!我哪裡比不上程小蕊,她憑活生生的把你從我身邊搶走!」
「迂腐,無聊。」方墨瑋冷瞪她一眼說,轉身又要離開。
他的潛意識裡知道自己愛著的人是程小蕊,那個比他小了一大截、長相秀氣格外若人憐愛的女孩子。雖然他依然記不起許多過去的事情,記不起自己與程小蕊之間發生過的點點滴滴,然而他的心始終都在她那裡。想起她的時候,心中總是踏實的、愜意的、滿足的。
谷琴,這輩子注定了他要負她,因為不愛了,如果還在一起,只會是彼此一生的羈絆,倒不如痛快的斷、徹底的斷……
他希望谷琴能夠盡早想通,離開他……
谷琴見方墨瑋乃輕視的態度,心一陣一陣猛烈的抽搐,揪揪疼得厲害。
是對她愛他的輕視嗎?他怎麼可以輕視她對他的愛?
「方墨瑋!」倏然更加激動,大聲喝住了他的腳步。
方墨瑋背向她站著,也不回頭。
谷琴扶著門,跌跌撞撞又跨步到他面前,抬頭仰望他,淒冷的問:「我錯了嗎?你覺得我很有心計、城府很深對不對?方墨瑋……」
方墨瑋就一直目視前方,猶疑了一會,終於說明道:「你好自為之便是。另外,你可以重新選擇一種生活。你還年輕,也趁肚子裡的孩子只有一個月,去打掉它,我們分手……」
「打掉它?」谷琴的身子猛然搖晃,扶住身旁餐廳裡的大椅子背才得以站穩。
「你要我打掉這個孩子?」谷琴不可置信問,眼中夾雜著對方墨瑋的無盡譴責,右手緊捏成拳。
方墨瑋點頭,很堅定的點頭,道:「是,琴琴,你打掉這個孩子。我對你完全沒了感覺,我們分手。」
谷琴堅忍一咬牙,痛恨而揚手道:「你冷血!」
啪!
她的一巴掌狠狠甩在方墨瑋臉上,犀利毒辣。
方墨瑋頭一偏,只覺左臉炙熱的疼,心也難受,不禁瞑了瞑目。
谷琴始終癡癡的凝視著方墨瑋,臉上不好的情緒忽然又慢慢化開,彷彿頓悟了什麼,很釋懷的點頭說:「你確實是一個渣男,夠冷血、無情,會在女人懷孕的時候提分手,好,方墨瑋,那請你明天陪我一起去醫院,陪我去打掉這個孩子!最後陪我一回,這要求不過分吧?」
方墨瑋臉上被刻上了五根鮮血的指印,他心中的疼痛和難受絲毫不比谷琴輕,咬牙說:「行。」
「嗯,行。」谷琴一時間也緊緊的抿唇,難受差點致使她窒息,什麼都說不出口了,嗚咽著乾脆轉身,捧臉奔去臥室,倒在床上,臉蒙在被子上哭。
方墨瑋還站在原地,勾唇冰冷的笑。
他嘲笑上蒼的無聊,既然世間已有一個谷琴被他遇上,為何還要安排一個程小蕊下凡來?他實在是控制不了,每回一見到程小蕊,心中便抑制不住的開心,只覺得那就是他的東西、是他的女孩!
月升日落,天色漸晚,屋子裡也慢慢變得很黑。方墨瑋站了好一會,然後動身去了書房。
時光總是這樣轉瞬即逝,人隨之蒼老、物隨之轉化,唯一永遠不變的便是不停的改變。
值得嗎?方墨瑋在書房打著遊戲,忽然間在心裡這樣問著自己。為了程小蕊,殺死自己的親生骨肉……
如果沒有可能跟程小蕊在一起,那麼無論他娶誰為妻,幸福效果都是一樣的,不是嗎?
晚上,神州國際大酒店頂層,程小蕊已經醒過來了。
此時她抱著一個抱枕坐在床上,顧瑤端湯過來給她喝。她目光呆滯、毫無神奕,看了顧瑤好久才小心翼翼的接過。
「小蕊,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就算有事高楓叔叔也都會為你擔著。」顧瑤一邊坐下看著她喝,一邊說道。
程小蕊小口小口的喝,因為餓極了,所以那大碗湯還是幹得很快。喝完了顧瑤接她的碗,她小聲而膽怯的問:「媽媽,這是在哪裡?」
「高楓叔叔的家裡啊。」顧瑤將碗放到書桌上,微笑回答她。
程小蕊眼珠子慢悠悠的轉圈,望了望天花板、又望了望四周,「我們為什麼在他家?」
她記得,她跟高楓,明明不算太熟的。當然了,媽媽跟他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