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楓知道程小蕊心境空虛漂浮,已不著邊際,又自顧自的點了點頭,重複說:「是,墨瑋出事了,昨晚到現在下落不明。」
程小蕊只覺得此時高楓的聲音,就像一陣溫和的清風,悄無聲息的從自己耳邊刮過,她還是那樣漠然的站著,什麼感覺都沒有,水汪汪的眼睛遠遠凝望著他們。
顧瑤知道她心裡受不住這樣的打擊,又連忙站起身,邁過去輕輕扶著她的背,給予她溫暖如春的母愛,微笑催促她說:「小蕊,你趕緊去洗臉刷牙,待會我們跟高楓叔叔一起去樓下吃飯。」
程小蕊目光呆呆的,眼珠子慢慢的慢慢的轉了一個圈,才點頭說:「好。」
轉身,程小蕊往洗手間去。極短極短的一段路,程小蕊一步一步的移,走得很是漫長。
高楓和顧瑤久久望著她的背影,她的背影無形中透著一種淒涼和孤寂,令人覺得脆弱和冷。
程小蕊到了洗手間,首先擠牙膏刷牙。
站在洗手槽邊,對著梳妝鏡,她小心翼翼的刷著自己那兩行整齊的小牙齒,倏然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臉蛋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變得黑暗無比,就像那被幾層烏雲壓住的天空,充滿陰霾和恐怖。
「我這是怎麼啦?墨瑋哥哥怎麼啦?他……」程小蕊恍過神時,不免清清楚楚的回憶起了剛才高楓的話。
方墨瑋出事了。
從春芽般萌發不久的心,在短短的時間內經歷大起大落,從如一灘死水般的平靜、到如海浪一般起伏不平波濤洶湧。
她極力的抑制內心的驚慌和忐忑,突然加快了刷牙的速度,然後匆匆洗臉,胡亂整理一下頭髮,再出洗手間。
「媽媽,高叔叔。墨瑋哥哥他去哪兒了?你們是說昨晚他都沒有回家嗎?」程小蕊虛怯的問,單薄嬌小的身子站在偌大的客廳中間,也襯得她整個人更加更加的藐小。
高楓緩緩張嘴,欲言又止,心中思考著該怎樣告訴程小蕊她才不會太過情緒化、才不會太過激動。
不料顧瑤已搶斷他,直接告訴程小蕊道:「今早c市沸沸揚揚,許多媒體上的新聞報道說,昨晚方墨瑋喝醉了,不小心墜入河裡,死了。」
程小蕊身如石化、全身僵木。
顧瑤並不知道。只是因為程小蕊不應又補充道:「上午九點多,衝到c河下游的那具男屍,像極了方墨瑋。不過並不確定他就是方墨瑋,目前警方和方家人正在拚命的查。然而確不確定,從昨晚凌晨開始方墨瑋便已經失蹤了,所以的人都找不到他,也打不通他的電話。」
顧瑤的話剛一說完,程小蕊只覺眼前的世界一片空白,全是空白。然後腦子裡天旋地轉,天旋地轉。
終於她眼睛一閉,昏倒下去……
春節的喜慶尚為濃厚,時間越往後退。c市各處、大街小巷、大小馬路均變得熱鬧熙攘起來。
今天是破五節,是歷史悠久的漢族傳統節日之一,因漢族民俗認為之前諸多的禁忌過此日皆可破而得名。
由於破五節這一天承擔了太多人們的希望與憧憬,所以在古代這一天的禁忌也就特別多。比如在這一天必須吃餃子、不能用生米做飯、不准婦女串門等。不過除了以上的禁忌之外,還有特別重要的風俗和傳統,那就是送窮、迎財神、開市貿易等。
其他的人都滿家子沉浸在節日的餘熱中。唯獨方家的人已變得凜然冷酷。
下午,鳳瞰天空別墅莊園,最中心位置的方家。
一樓大客廳裡,方添哲微抿著唇,撩著二郎腿坐在最中間的沙發上。他的臉色有些陰沉,帶著憂愁卻未帶悲怒。
十來個保鏢站在他的前方,威風凜凜,冷沉冷酷,他們週身散發著的殺氣令人在十幾步之外望而卻步、不敢接近。
師益和師梵從外面進來,方添哲的坐姿一直未做絲毫改變,令人感覺還是那麼的矜貴和桀驁。
師益跨步直到方添哲面前三步遠的位置才停下,站著微低著頭,用極低的聲音告訴他,「方董,大少爺……還是沒能聯繫上。」
方添哲表情不變,慵懶的抬起一隻手,卻不知道該怎麼擱,問:「程小蕊也聯繫不上?」
師益想了一下,在方添哲面前,他們說每一句話都得經過思考,哪怕是應一下哦或嗯或啊,師益道:「上午已打過電話給程小蕊,是她的母親接的,她母親說昨天他們才從鄉下老家過來,暫未與大少爺見面。」
方添哲眉目怔然一擰,眉心似乎壓著什麼,隔了一陣後薄厚適中的嘴唇輕啟,淡然道:「那繼續找。」
師益的身子也僵了一下,從昨晚到現在,他的膽兒始終懸在嘴邊,心臟也跳動得劇烈。他的家人都在求神拜佛,為他們師家班的全體兄弟祈禱,祈禱方墨瑋千萬別死,千萬不能死,否則他們這些負責保衛他安全的人都是要賠命的。
這是方家和師家合作交往百年、永遵不變的約定。老闆死了,負責保護他的所有人必須賠命。哪怕不是因為他們的失職,不是他們的錯。
方添哲說繼續找,雖然師益的心中忐忑不平,不停的打著鼓,但暫時還是硬著頭皮回答方添哲說:「好的方董。」
其實所有人的心中都已十分明確,上午從c河裡撈上來的那具男屍就是方墨瑋。
方添哲心情有點郁,所以臉色漸漸變的越發陰沉,而他的不快和不悅,導致全身上下籠罩著一層無比的殺氣,那些殺氣直接瀰漫在四周的空氣中,
倒不是因為方墨瑋死了,他的內心深處總洋溢著第六感,就是那具男屍,不是他的兒子方墨瑋。
他方添哲的兒子的命,不可能那麼脆弱,不可能輕易的突然的就死了。
當然,這也只是方添哲的自我安慰,他終究還是有些擔憂的。方墨瑋聯繫不到人,據打聽到的消息,昨夜他也確實在夜來香會所喝醉了,那麼他十有**就是出事了。
而與那具男屍做的dna親子鑒定,結果得八小時之後才出來。
師益見方添哲坐在那裡,如往常一樣沉默,不再發一語,便又畢恭畢敬請示他道:「方董,那我出去,繼續配合警方找大少爺了?」
方添哲點了下頭。
等師益走了,方添哲也放下腿,站起身來對那十幾個保鏢說:「你們務必盯緊關家,特別是關灝天和關亞夫。近段時間他們父子倆的一舉一動,乃至一個電話,你們都得全然監視,發現半絲疑點都得向我匯報。」
眾位保鏢一齊點頭,聲音如雷道:「好的方董!」
方添哲在眾位保鏢的目送下兩手放到褲口袋裡,慢條斯理的上樓去。
此時端芷魚窩在二樓主臥他們夫妻的房間裡,心慌意亂、心神不定,焦急如焚的就想跑到醫院去拿出結果,能證明那具男屍不是方墨瑋的結果,能證明她的大兒子還活著的結果!
她不停地在房間內來回踱步,方若錦的心臟也是跳得砰砰通通響,坐在床上無奈的看著端芷魚,勸著她,「媽咪,您別走來走去了,你這樣走,哥哥也不會知道啊!」
反正端芷魚就是靜不下來,怎麼都靜不下來,有點神裡神經的念叨說:「好好的,我的兒子怎麼就不見人了,他會去哪兒?去哪兒?那個程小蕊,程小蕊也不知道嗎……」
端芷魚意識凌亂之際,方若錦也開始苦著臉不知道該怎麼勸慰她才好,這時方添哲正巧站到了房間門口。
「添哲。」端芷魚一見到方添哲,青春未老、美麗依舊的鵝蛋臉上潸然既是哭又是笑,撲過去就撞到到他的懷裡。
不哭還好,越哭端芷魚便哭得越發厲害,連聲音也嗚咽起來,頭枕著方添哲的肩,抽泣不清說:「添哲你說墨瑋到哪裡去了?為什麼聯繫不上他?他是不是遇到了很大的危險?我好擔心……」
方添哲的面容也開始透出幾分無奈,摟著端芷魚的背,卻顯得有些冷漠的說:「不會的,芷魚,你要相信墨瑋,他沒有那麼容易敗。死了,就是敗得一敗塗地。」
「可是我真的好擔心,我的兒子,他平時不會這樣的,不會失蹤的,哪怕從前谷琴離開他,他再想不開但一直待在我們身邊啊……」
「今非昔比。」方添哲皺著濃眉,又漠然安慰端芷魚說,「芷魚,我們等吧,等醫院等警察給我們帶來信息和結果。實在是等不到,我再開戒。」
開戒開戒、大開殺戒,如果結果出來是方墨瑋真的遭遇不測了,那就是他方添哲大開殺戒之時。
方添哲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不想給端芷魚希望,否則他害怕,害怕現在給了,等最後那個真實的結果出來時端芷魚更加沒法承受。
方添哲又伸手摟著端芷魚的背,百倍珍惜和愛惜。
方若錦看著自己恩愛的父親母親,又想起哥哥仍舊下落不明,心中也頗為傷懷,也忍不住靠過去,跟端芷魚一起,依偎在方添哲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