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明遠表情不變,面容冷峻,眉目如山,道:「方墨瑋對谷琴,早已毫無憐憫之心,哪怕你現在囚禁了谷琴,他也不聞不問。」
龍嘯輕蔑撇唇,語氣突如厲利的針芒,一個一個漢字,吐得很清楚說:「那只是表面。如果,我要殺了谷琴。我不信,他還是不聞不問。」
「殺她?」郁明遠怔然站起,碗大的拳頭瞬間捏得死死的,濃眉交叉,如一把弓上鑲著箭。
龍嘯微微點頭,本翹著的二郎腿也放下來,甚是無情的說:「殺她怎麼了?四年前,她的心便已經背叛了我,留在了方墨瑋那裡。雖然我一而再再而三的給她機會,責她改過,哼,她卻三番五次的令我失望。我殺她,絲毫不足為過……」
郁明遠拳頭攥得更緊,白皙的手背上爆滿青筋,微咬牙痛心問:「她可是你帶大的,跟了你十來年,你下得了手?」
龍嘯的性子看上去始終是不溫不火的,悠悠的說:「正因為她是我帶大的,所以她的生命必須屬於我。」
郁明遠忽然左右扭了扭脖子,脖子上的骨骼卡卡作響,發出聲音。他的臉色也隨之淪為滿面陰沉,整個人似一隻魔鬼一般猙獰恐怖。
龍嘯見了倒是完全不害怕,心中反而更加得意。郁明遠對谷琴用情至深,一直以來表現得並不委婉,他早看出來了。如今郁明遠愈是想救谷琴,他便愈發自信,自信自己能贏,郁明遠絕對會答應他開出的新條件。
龍嘯眉頭一挑,狡猾的臉上戾氣、殺氣、笑容並存,也站起身,走到郁明遠身邊,又耐有尋味的問他:「你這趟來菲律賓。找了我龍嘯這麼久,目的卻只有一個,那就是救琴琴,為她奪得自由,不是嗎?」
郁明遠如刀削一般的完美側臉扭轉過來,冷看著他道:「是。龍幫主,如果你言而無信,那麼就別怪明遠翻臉不認人,再也不與你龍幫合作!」
龍嘯憨厚儒雅的笑,又轉身走了幾步。背向郁明遠說:「上回你我的賭局,難分勝負,暫且就不作數了。接下來我們再賭一把,而且接下來這個賭局最終的答案很確切,七天之內便能揭曉,怎麼樣,敢不敢跟龍某打賭?」
「你要賭什麼?又與琴琴有關?」郁明遠聲音極冷。
龍嘯說:「當然。」
郁明遠譏誚他,「我憑什麼還信你?」
龍嘯說:「你只能信我,不是嗎?哪怕現在有虎義幫的人在助你。你還是沒法把琴琴從這屋子裡帶出去。」
「你……」郁明遠性子一急,忽而哽咽,詫異於龍嘯居然知道他跟方墨瑋現在在合作救谷琴。
龍嘯見他急切如焚,又是淡然一笑。但暫時保持著沉默。
上午跟郁明遠在一起的那個中年男人,他親自看了監控鏡頭才認出,那是虎義幫的人。他十萬分慶幸,自己提前察覺到了。方墨瑋跟郁明遠的關係,並非從前他所瞭解的那樣敵對。他們終究是親生的表兄弟,血濃於水這句話沒錯。對對方再恨再不滿,也不會輕易動起殺戮的念頭,除非……
所以,一等斷厲打電話約好了郁明遠,他便又派遣了百來個兄弟,命其隱藏在這幢別墅的百米之外。如此,哪怕虎義幫的人正在協助郁明遠,暫時他們也幫不了郁明遠。
郁明遠見龍嘯那豁達自得的神情,心上的恨意和徹痛加重一分,問:「龍幫主到底想做什麼,一個谷琴,有那麼多的利用價值嗎?」
龍嘯冷笑,笑容少有的明澈動人,道:「我想通過你和琴琴,把方墨瑋引到此處來。」
郁明遠一怔,換他變沉默。
龍嘯知道他不會輕易答應,煽風點火,委婉利you道:「我龍嘯發誓,這回如果你贏了,那我許你帶著琴琴遠走高飛,從此你們兩人與我龍幫再不相干。而這回如果你輸了,那麼,你就乖乖的滾回中國,將來見面了,也別在我面前提谷琴兩個字。」
郁明遠眉心倏然擰得更緊,那凜冽的拳頭卻在一瞬間變得無力,捏不起來似的,「龍幫主,你現在,是想殺了方墨瑋?」
龍嘯回到自己的原位,再次坐下,繼續翹著二郎腿,說,「非得殺時便殺。如果方添哲同意交出虎義幫大權,那麼,我可以考慮不殺。前提是,你必須先引方墨瑋到這裡。」
「如果我不答應跟你打這個賭啦?」郁明遠問,並無跟他合作的打算。
龍嘯抿抿唇,說:「你不敢打賭就代表你已經賭輸了。以後,不僅我龍嘯不會再見你,谷琴,更不會再見你,好好考慮。」
郁明遠又思忖片刻,忽然冷笑說:「我跟你打賭,也必然輸。方墨瑋不會聽我的,而且我也說了,他對谷琴滿不在乎,他的心中,只有程小蕊。」
龍嘯搖頭,不以為然道:「男人都是多情和長情的。琴琴為他做了那麼多,只要你一個電話過去,說琴琴現在的處境有多麼悲催。我相信,單憑一份欠疚心,方墨瑋也會奮不顧身的過來這邊。」
郁明遠依然堅持己見,不被所惑,道:「你太不瞭解方墨瑋,也太不瞭解方添哲了。方墨瑋不一定會來,來了被我們所擒,方添哲也不一定會憐惜他,不會為了救他立馬就交出虎義幫。」
龍嘯又搖搖頭,否認郁明遠所說,道:「我一向識人準確。方家父子外表冷漠,內心熾熱,典型的悶騷性格。所以我擔保,一旦方墨瑋身陷虎穴,只要我開出條件,方添哲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救他。畢竟,可是親生兒子。」
郁明遠固執,稍稍扭頭看著另一個方向,也不說話了。
龍嘯凝望著他,忽而改用另一個話題,又慫恿他道:「明遠,你是不是忘記了你爹地是怎麼死的?當年,要是被方添哲所逼,他會死於非命嗎?俗話說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不說就谷琴,你連大仇也不打算報了?」
驀然郁明遠的心口像是被插上了一把尖刀,深深的刺痛了一番,外表卻又淡然說:「我不會答應你。」
龍嘯臉上的笑容更深更詭譎,他注意到剛才郁明遠的身子搖晃了一下,這就證明,他的心其實有些被心動了,他動搖了。
龍嘯說:「當年你的爺爺郁霄雲統領虎義幫,然後是你的父親郁青。後來你的父親也死了,雖然說端芷魚是你爺爺的親生女兒,可那虎義幫的大權怎麼輪也輪不到方家人那裡去啊?你們郁家不是還有你的叔叔郁連、你的弟弟郁明博,以及你自己嗎?」
「報不報仇是我的事,龍幫主所操之心,未免太多了。」
龍嘯說:「我只是送你一個順水人情,一面消滅方家,一面給機會讓你帶琴琴走。兩全其美,何苦而不為?」
郁明遠不語,眸子陰鷙的瞇起,又想了一陣,冷說:「先讓我跟琴琴見面,我再給你答案,怎樣?」
龍嘯的表情越變越僵硬,唇角微咧,還是僵木的笑,說:「可以。」
他知道郁明遠的一切就是谷琴,他會提這個要求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龍嘯招了招手,依次站在一側牆邊的保鏢中立馬就有兩個跨上前來,一人彎腰耳朵離得距龍嘯較近,振聲道:「幫主!」
龍嘯說:「帶郁先生去見谷小姐。」
「好的!」那個保鏢點了點頭。然後他走很快,趕到前面走,郁明遠走中間,另外一個則跟在郁明遠身後。
二樓主臥。一扇寬敞的飄窗。
飄窗上坐著一個落寞的女子,她披著頭髮,穿著一條單薄的白色裙子,光著腳丫,呆呆的張望著窗外的風景。
她結著愁怨,就像丁香一樣迷人。
走前的那個保鏢拉開房門,郁明遠進去了,保鏢又站在外邊將門帶上,留他們兩人相處。
她聽到關門的聲音扭過頭看……
「明遠。」她的嘴唇輕輕的動,喊他喊得很輕。
但是郁明遠還是聽到了她在喚自己,深褐色的眸子裡閃爍著白色的星光。
「琴琴!」他用力喊她。
從她身上透出的淒美和悲婉令他心如刀絞。
「明遠……」谷琴的杏仁形的眼眶也轉瞬即濕。
她踉蹌著起身,撲向他的懷抱……
「琴琴,我的琴琴……」郁明遠難抑心中的激動,摟緊了她的背,用著能將她揉進自己身體裡的力道。此時她的瘦弱、她的單薄,都令他萬分痛惜。
在這之前他們從未如此相近,從未如此親暱,即使相識了四年,他深深的愛慕了她四年。
「明遠……」谷琴躲在他的懷裡,虛聲而無力的喊他,依偎著他,斜靠著他。她的眼淚很少,很少。
郁明遠的眼淚卻如雨下,連聲音都哽咽了,「傻瓜,你為什麼還要回這裡?為什麼……還要回他的身邊?」
谷琴的頭貼著他的襯衣,耳朵能聽到他砰動的心跳,道:「不然我能去哪?我只能想到回這裡。」
郁明遠說:「我帶你走,以後我們在一起,什麼都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