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張逸夫只得暫時收起球拍,無奈調侃道,「小花,咱倆貌似沒什麼工作上的交接吧?」
「不是工作的事。」王小花怯怯坐下,不太敢看張逸夫。
「我猜也不是。」張逸夫長歎了一口氣,「說吧,不用繞彎子。」
「嗯……」王小花也知道此時此刻跟張逸夫沒有任何繞彎子的必要,只微微抬頭,試探性問道,「張科長,上次來調研的時候,那個研究生,你認識麼?」
「研究生?」張逸夫愣了片刻,而後驚道,「姚新宇?」
「對對,他姓姚。」王小花連連點頭。
「什麼情況?」
「上次來咱廠的時候……我們聊過兩句。」王小花越說頭越低,「我們互相感覺不錯。」
「……」張逸夫這次真的是欲哭無淚了,感覺你大爺的不錯啊,蛤蟆對綠豆?
「我認識他,但不熟,也沒聯繫方式。」張逸夫可不想沾這事,趕緊擺手道,「你去找別人問吧。」
「我也找不了誰了……」王小花咬著嘴唇,磕磕巴巴說道,「都已經來找你了,找別人有用我早找了。」
「葉青青,她有辦法。」張逸夫直接提出了一個人選。
「她不幫我。」
「為什麼?」
「她說……那個研究生不是好人。」王小花的頭埋得更深了。
這事兒。果然沒人想沾。
見張逸夫不說話,王小花又說道:「你知道他在哪裡辦公也可以,我可以去辦公樓找他。」
我去一見鍾情麼?千里送b麼?張逸夫已經不敢想了。真的是什麼人都有,還好當年自己把持住了。
也罷,年輕人有年輕人的自由。
「小花,很多話我不方便多說。」張逸夫此時唯有選擇正面面對問題,「對人格我就不予評價了,就按正常的思維走,姚新宇是名校的研究生。現在又在部裡生產司受到重用,這個人本身沒有家庭背景。所以在擇偶上一定會很現實的。」
「我知道,就像你一樣。」王小花看著張逸夫,說出了這樣一句話,有些不甘在裡面。
「呵呵。我真的是反著的,我的擇偶觀很夢幻。」張逸夫不禁開始自我調侃。
「夢幻?」王小花哼笑一聲,「青青都跟我說了,你追的那個女的家裡是部級幹部的背景。」
張逸夫聽了當然不服,雖然跟王小花完全沒有解釋的必要,但有些話不吐不快:「跟你想的恰恰相反,她失勢的父親將成為我前途的阻力,而非助力。」
「但至少,有個力吧?」王小花繼而說道。「那個研究生,就是我現在能看到的唯一的力。」
「你確定那個力跟你有關係?那個力能作用到你?」
「不試試怎麼知道?調研的時候我們找機會聊過了,感覺不錯。就是沒留下聯繫方式。」
「那我換一個角度,最後再勸一次。」張逸夫沉著臉道,「你在廠裡,條件這麼好,完全可以好好處個對象,非要去城裡倒貼。不怕被騙被坑麼?」
「那是我自己的事情。看見了那個城市,我眼裡就再看不進這裡了。」王小花也加重了語氣。最後說道,「張逸夫,我最後只有這麼簡單的要求了,你連這個都不能滿足麼?」
「哎……」張逸夫長歎一聲,「就一句話,你永遠要記清楚,我現在阻止過你。」
「記得,不會忘的。」
張逸夫話罷,不再多言,翻出了最新版的電力系統電話薄,翻到了部裡生產司的那頁,將姚新宇的處室和電話都抄在了一張紙上,推給王小花。
「好自為之,別告訴葉青青是我給你的。」
「謝謝。」王小花也不作多言,拿起了那張紙便向外走去,最後到門口的時候,不忘回眸片刻,「真的,謝謝。」
「別謝我,就當沒發生過。」
又送走了一位,張逸夫不禁感慨萬千。
人各有志,總有或這樣,或那樣心比天高的人,追求不現實的目標,也怨自己,如果那次堅持不帶王小花回薊京,見識了帝都的繁華,她可能不會像現在這樣義無反顧地要離開工作生活多年的地方。人啊,年齡越大,經歷越多,越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越知道量力而為,追求屬於自己的幸福。路都是自己選的,也許冀北真的困不住王小花,也許她真的在遠方能找到她想要的幸福。
這還有什麼可說的呢?自己反倒成了不理解他人的那個,以自己主觀意識衡量他人言行的那個。
同時讓張逸夫悲歎的是,現在在自己眼裡,王小花是一個很有衝擊力,很過分的人,但也許在將來的某一天,這樣的人也便見怪不怪了。
想到這裡,張逸夫又不禁念起夏雪的好來……
餘下的日子,張逸夫基本是自由自在地度過。說到底,電廠日常運行維護的工作居多,安全生產是第一要務,像達標工程那樣突進性的工作較少。現在冀北基本搞定了,就是等著獎狀錦旗了,牛大猛也安逸了,同志們頭半年也累了,因此這段時間大家都輕鬆下來。牛大猛對於張逸夫個人的管理,更是完全放任,您老不管幹什麼,趁著這段時間玩命干去吧。
張逸夫也得以以出差之名,頻繁往返於薊京與葆州,暗中指導與學院的合作項目,關心與供電局的承包事項,週末再抽時間跟夏雪約會看電影,日子過得也算緊湊快哉。
在這個過程中,夏雪也終於選擇了勇敢面對問題,沒有去多想考研的事情。跟領導申請重回了工作崗位,決定沉下心來做一段行政工作。天大地大沒有老娘幹不好的事,沒有老娘學不會的東西。
也許是受了戀愛的影響。被張逸夫渾身上下的正能量侵染了,夏雪的性情也產生了微妙的變化,雖然嘴依然賤,但從表情和心態上調整了很多,不會再給人那麼強的距離感與敵意,外加行政那些事和專業基本無關,也與利益無關。大家對行政人員也天生沒有敵意,幾個禮拜下來。不安的謠言開始默默散去,真正的謠言默默飄來。
那就是夏雪跟張逸夫搞對象了!
張逸夫每個週六都來接夏雪下班!
天啊這倆怎麼勾一塊兒去了!
有一點確實是無可辯駁的,張逸夫固然出色,但夏雪實際上是不遜的。二人都是全國大賽的冠軍,業務尖子,拋開性情來看,男有才有貌,女有貌有才,該是天作之合。尤其是調度局的領導,就像是和藹的學校老師一樣,看見班上學習最好的男女標兵有結合的趨勢,笑得合不攏嘴。
隨著這件事情的風生水起與夏雪性情的變化。大家開起了新的玩笑。
只有張逸夫能治住夏雪了!
張逸夫有鐵頭功,不怕酒瓶子砸!
於是乎,這對情侶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與喜劇的味道。
當然還有更可怕的。就是夏雪的業務能力。
世上總有些幹什麼都能幹出花兒的人。
拿之前那曾經的十年來說,不少有識之士,知識分子,大儒世家之人被迫害,迫害的理由更是萬萬千千,就曾有一位高人被迫害的理由是這樣的——這人全家都是大儒。肯定有想法,得打壓一下。
於是這位大哥便被發配到農村養豬去了。
可這位大哥心態很好。干一行愛一行,養豬養上了癮,養出了經驗,還托薊京的朋友送先進的飼養書籍過去,最後十里八鄉,就屬他的豬最精最壯,連比較左的領導都對其讚不絕口——「xxx,勞動起來也有一手麼!」
於是那十年過後,這位大哥非但沒有苦大仇深落一身病,反而通過不懈的養豬落得了一個好身體,與終生的養殖愛好。回歸本行後,更利用養豬過程中悟到的精神與哲學道理,獲得了更高層次的成就。
那十年過後,能東山再起,厚積薄發的,大多是有這種性格和精神的人。
讓夏雪養豬她可能受不了,但搞行政管理絕對神了。
調度局所有的文件、文具、會議、財務等行政管理制度都被她重新梳理了一遍,萬年沒有解決的老問題也愣被她攻克了。文件流轉,調度局永遠是最快落實精神的;文具報刊供應,調度局永遠是第一個到位的;會務接待,調度局也永遠是迎來送往最得體的;在張逸夫的暗中指導下,甚至連調度局領導的用車都是永遠擦得最乾淨的。
在調度室做調度工作,也許只有管調度的領導能悟出夏雪的好來,但做行政,整個司局的人都能感受到一個強大管理人員的可怕功力。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家終於漸漸認可了她,某些謠言也不攻自破。
四月的一天,領導終於再次與夏雪談話,希望她重回調度崗位。
但夏雪已經干行政管理幹出感情,幹出經驗了,反倒有些猶豫,這讓領導實在哭笑不得。
當晚,為了慶祝夏雪的重生,張逸夫玩了命的安排,找了家絕對少有的西餐廳,安排好了燭光晚餐等等一系列事項,甚至連酒店上面的豪華客房都定好了,連某種可伸縮的橡膠製品都裝在兜裡了,只待今日攻破!
他本信心滿滿,心意已決,必須全壘打,卻不料這頓飯還多來了倆人。
「只有兩把椅子……還有蠟燭……」詹姆斯尷尬地撓著頭,「咱們來的不是時候吧。」
「不是時候?太是時候了!」夏雨可不管那麼多,往椅子上一坐,「幸虧來了,不然指不定這小子在憋什麼壞。」
「姐你真是的……」夏雪不好意思了,沖張逸夫道,「我姐姐和姐夫明天就走了,今天出來吃飯……正好一起來聊聊,大家有誤會……」
你丫的還知道不好意思!
你丫知道這頓飯多少錢麼又拉倆人來!
雖然滿腹怨念,但張逸夫還是讓出了椅子,衝著比自己高半頭的詹姆斯笑道:「姐夫,坐。」
「多謝了啊!妹夫!」詹姆斯竟然興奮地吐出一口京腔!
連襟認得好不見外,姐妹倆卻都立刻急了。
「你倆閉嘴!」(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