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穆志恆話鋒一轉:「關於emc的事情,部裡內部該批評的都已經批評過了,歐煒今天確實做過了一些,我會打招呼,在今年的達標考核組中去掉他的名字,這事就到此為止吧。\.\」
張逸夫緊跟著笑道:「到此為止。」
好吧,事實已經證明了,張逸夫與歐煒同時落水,穆志恆會選誰。
如此一來,張逸夫跟牛大猛那邊也好交差了,我是跟歐煒鬧僵了,不過他也別想影響咱們達標了。
「今後有事,找領導談,萬萬不能再這樣了。」穆志恆最終苦口勸道,「你還年輕,路還長,因心高氣傲年少輕狂而吃虧耽誤的例子,不在少數。」
也就是穆志恆看好張逸夫,這才多嘴這麼勸一下,怕張逸夫將來吃大虧。
張逸夫也識相答了句謹遵教誨。
到這裡,剛才的事情就算說完了,穆志恆也開始談起正事,自然要圍繞著之前的那份材料:「這份材料,意義不凡,為了能充分發揮效用,需要專人來做。」
穆志恆這句話顯然是等張逸夫來接的,等著他表示「末將願往!」。與自動化之類的事情不同,節能降耗這種事,是可以立竿見影的,努力坐下去,三五年出一些硬的成績,不僅牽頭領導大功一件,底下負責執行這件事的幹部自然也沾彩。
扯出這事,發揚這事的自然是穆志恆本人了,身為主管生產技術方面事宜的領導。與副部長的頭銜相比,總工才更適合他。在諸多事宜中,穆志恆敏感地發現了冀北電廠降煤耗的實際意義,放在一個電廠而言也許只是雞毛蒜皮,但放眼全國千千萬萬個電廠,此舉實在是意義非凡的。
牽頭在全國推廣降煤耗,不僅在名聲榮譽上美滿,其對於系統發展的實際意義更將名垂青史,相比於各種五年、十年計劃,特高壓輸電、兩百萬電廠等冗長的項目。搞這件事實是個明智之舉。
只是在這個仍處於計劃生產的組織結構內。實在是很難掀起基層電廠主動想方設法降煤耗的積極性來,穆志恆這才如此大方地表揚冀北電廠,組織幹部學習調研,在今後為了落實這件事。也許會將這個指標納入生產考核。定為硬性的生產標準也說不準。
可說一千道一萬算一世。這件事都是需要人來做的。如今最有魄力、有能力,有技術做這件事的人,就在穆志恆面前。從冀北如今情況來看。幾乎是在張逸夫的個人帶領下,冀北電廠在短短半年已經取得了豐碩的進展,煤耗實實在在降下來了,達標自評也完美過關,如此的效率與執行力,都讓穆志恆意識到,張逸夫不僅僅是有專業技術而已,管理才能同樣表現出了與這個年齡不符的出類拔萃。
相比於需要五年、十年歷練培養的幹部,張逸夫在半年之內,就已經燒得如火純青,可以拿來用了,可以拿來進一步培養了。
而剛剛張逸夫的種種回答也解釋清了他在會場大發雷霆的原因,也許穆志恆不能全盤肯定,但至少他能接受這個解釋。
於是在華長青之後,穆志恆本人,終於也拋來了橄欖枝。
而張逸夫面對這個機會,無疑不能像面對華長青那樣嘻嘻哈哈拖下去……
如今,雖暫且壓過了歐煒,然其它歐煒仍有萬萬千千,歐煒幕後的歐煒更是看不見摸不著的,再混下去,怕是牛大猛已經罩不住自己了,他也不敢罩了。
之前張逸夫之所以遲遲不敢承了華長青的邀約,便是因為擔心此事,華工本人都樹敵無數,不知何時乘風而去,更何況罩別人了,您走得瀟灑,剩下的爛攤子不還得底下人收拾?
而穆志恆就不同了,是切切實實的副部長,技術方面的一把手,在圈內浸淫了幾十年仍能明哲保身屹立不倒且穩固前行,實是位罩得住人的大哥。
且論功績,在全國範圍內搞煤耗,從實際意義上創造利潤,在財政方面讓部裡爽,這也是一個絕對討好的工程。
再深一步,能跟著穆志恆混,實在是在張逸夫認知中,如今最美好的選擇了,只有搞技術的人才會懂得張逸夫的珍貴。
張逸夫實在是再也找不出半點推脫的理由。
「如有機會,必盡全力。」張逸夫如是答到。
聽了這話,穆志恆才露出了真正的微笑,而後點了點頭道:「方法是否切實可用,仍需論證,這個論證過程中,無論是部裡討論還是電科院研究,都是虛的,需要切實的結果來論證,吃飯的時候我會與趙文遠交流,探討在華北地區試點的可行性。」
「明白。」張逸夫會意點了點頭。
果然,穆志恆還是夠穩,還是要先證明切實可行再全國普及的,萬一所有人都被張逸夫的材料忽悠了,萬一冀北降煤耗真的是運氣,到時候穆志恆大張旗鼓的給張逸夫委以重任,把全國折騰一遍卻沒有實際效果的話,這臉可就丟大了。
先在華北局範圍內搞一搞,無非是一個折中之舉,有了根據,後續也好推廣。多想一步,在部裡主導這件事,少說也得是個處級,不然沒人聽你的,張逸夫成為高工已經讓不少人眼紅了,真給他調過來直接升個處級,不少人都要跳起來的。
張逸夫倒也不急,華北局相對於水深火熱的電力部,無疑更清純可愛一些,外加有趙文遠罩著,也算踏實,暫上那層跳板積累積累也不錯,外加張逸夫近期也不想太緊張,他還有別的事要忙。
談著談著,車子到了招待所院門口,張逸夫先行下車步行最後一段距離,穆志恆則直接坐車進去,二人一先一後,免得同時出現讓人多想。
這頓晚宴又是一頓大酒,牛大猛在會場上丟人了,必定是要在自己擅長的酒場上找回場子的,外加虎父無犬子,車間主任各個是酒精考驗的戰士,招待也算辦得風風火火,至於歐煒那船人,始終沒有出現,怕是已經踏上歸途了。
酒畢,該倒的倒,該回的回,目送領導離場歸房後,再看著幾個小伙子將牛大猛抬走後,張逸夫這才跟牛小壯晃晃悠悠地出了招待所,朝自家宿舍走去。
一路聊著,到一幢樓底下,牛小壯突然就不走了,直挺挺地看著樓上窗戶裡的燈光。
「喝傻了?沒到呢。」張逸夫笑著給了他一拳,「這是女同志的宿舍樓,你別獸性大發啊。」
「我就獸性大發了,咋了。」此時的牛小壯也算是春風得意,外加酒勁的促使,站在這幢樓下,無疑產生了男性該有的衝動,「三樓,左數第五個窗戶……」
「怎麼了?」
牛小壯嚥了口吐沫:「那是青青他們屋,她還沒睡。」
「……」聽了這話,張逸夫也不得不嚥了口吐沫,「你要幹嘛……」
牛小壯一抬袖子,擦了下鼻涕,目光炯炯地盯著樓上,忽然張臂大喊道:「葉青青!我愛你!」
張逸夫渾身一震酥麻與作嘔,但同時又被這巨大的音量嚇得不清,可就在他還沒緩過來的時候,牛小壯又來了第二句!
「葉青青!我愛你!」
幾秒之間,好像是約好了一樣,整棟宿舍樓的燈都亮了,無數人影湊到窗前。
張逸夫跟這蠢貨在一塊簡直要瘋了,他想趕緊找個地方躲起來,但身為好兄弟,又不好就此臨陣脫逃。
牛小壯成為了一個廣播級的喇叭,開始一次又一次地重複那噁心的三個字,隨後是宿舍樓上傳來的女同志的尖叫聲,再之後旁邊的宿舍樓也被吵起來了,大老爺們兒們見廠長公子如此高調的示愛,也湊到窗前開始起哄。
整個宿舍區,像是投了油的鍋爐,一點就著!
有了異性的尖叫和同性的助威,牛小壯的信心與動力立刻爆棚,在那噁心的三個字之後還添上了「嫁給我吧!」
張逸夫欲哭無淚,這他娘的太突然了,自己怎麼也捲進來了。
房中,葉青青何嘗不是欲哭無淚,她捂著耳朵蹲在窗下,滿面通紅。
王小花站在窗前遠遠望著那倆黑影,回頭笑道:「還不快去啊!再喊就把全廠人都喊出來啦!」
「哪能……哪能這麼隨便……」葉青青依然捂著耳朵不斷搖頭,「這傻牛……不知道偷偷說麼……」
即便在廠內女同志中,葉青青幾乎是最穩重最具智慧且前衛的那一個了,但面對如此可怕的牛小壯,依然回歸了小女孩的神智,手足無措。
「哈哈!」王小花看著平日總是姐姐言行的葉青青突然如此,又是大笑不已,隨後把腦袋探出窗戶,帶頭大喊道,「葉青青就在屋裡!有本事自己來接啊!」
女生宿舍樓又是一陣尖叫,而後姑娘們跟著王小花一起開始起哄,聲音漸漸整齊合一——「來接!來接!來接!」
男同志在音量和混蛋程度上自然是不能輸的,他們的起哄聲也很快整齊合一。
「上樓!上樓!上樓!」
「他娘的!真當我不敢!」牛小壯何等人也,讓他把這樓炸了他都敢,此時已完全氣血上頭,擼起袖管便朝女生宿舍樓走去。
走了兩步,他覺得少了點什麼,回頭一縷壞笑閃過:「當兄弟的,得幫忙。」
張逸夫那瘦弱的身體就這麼被牛小壯拽著,極其不甘地向女生陣地挺進。
他這回不用無淚了,真的要掉淚了,交友不慎的下場。(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