窩闊台汗4年(1232年)夏6月官山九十九泉
窩闊台大汗和拖雷大諾顏的大斡爾朵,設在官山草原灰騰梁南邊,遠遠望去,能看到破敗的漢長城,一座座營帳矗立在清澈的小湖泊中間,潔白的羊群在徜徉吃草,馬群奔騰流動,天高地闊,美如天堂,
在營地中央,是窩闊台大汗的金頂大帳,大汗旁邊的就是拖雷大諾顏的大帳,除了沒有象徵蒙古最高權力的蘇魯錠長槍,其他的幾乎沒有區別,
大帳內,唆魯核帖尼可敦面帶憂色的說道:「大諾顏,這幾天我感覺不對勁兒,好像有什麼事兒要發生了,」
拖雷站在長明火旁,一邊添燈油,一邊說道:「大汗病成這樣,能對勁兒才怪,」
唆魯核帖尼搖搖頭,說道:「你的怯薛軍和大汗的怯薛軍本來是混編紮營,不分彼此,為什麼這兩天把我們的部隊調到外圍,古列延內層全是大汗的怯薛軍,而且口令一天三變,我們總是晚半個時辰才得知,
我記得當年成吉思汗和札答蘭部的札木合一同在豁爾霍納黑川駐牧,札木合說我是牧馬的,你們是牧羊的,意思是貧富不可共處,終於兩安達分道揚鑣,你想過沒有,大汗的斡爾朵忽然來了這麼一出,起碼說明是對我們有了戒心,」
拖雷沉思著說道:「是啊,這命令是從大斡爾朵出來的,大汗現在病勢沉重,哪裡能夠理事,那就是乃馬真可敦的意思了,可是這乃馬真氏為何要這麼干,」
唆魯核帖尼冷笑一聲,說道:「她是害怕,萬一大汗不起,她兒子貴由能繼承汗位麼,只要你大諾顏在一天,恐怕在庫裡台大會上,貴由就永遠沒有希望繼位,」
巴根台沉聲說道:「從幾年前他們在庫裡台大會上他們使用的卑鄙手段,我就看出來了,他們無所不用其極,什麼事情都幹的出來,不可不防啊,納爾丁告訴我,他們這些天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經常背著人密談,說的肯定不是什麼光明正大的話,」
蒙哥說道:「我也感覺不對,我看我們不可在此地久留啊,」
唆魯核帖尼夫人說道:「是啊,我們還是盡快回到三河源頭才好,何必在這裡提心吊膽,」
蒙哥說道:「老師,安全起見,我看還是調一些特種兵來大斡爾朵吧,以防不測,」
姚樞說道:「不可,乃馬真妃和耶律楚材他們本來就對大諾顏有戒心,如果調兵入衛,豈不是刺激他們弄險,還是盡早脫身為是,」
拖雷大諾顏沉吟著,搖搖頭,說道:「我們不能輕舉妄動,既不能調兵入衛,也不能抬腿就走,調特種部隊來,不是等於告訴大斡爾朵我有不臣之心麼,大汗病成這個樣子,如果我們現在走人,豈不是告訴天下我不顧長兄安危,兄弟不和睦麼,
我們還是要沉住氣,不變應對,我問心無愧,相信乃馬真氏也不敢不利於我,我也是成吉思汗的子孫,她要害我,必然為蒙古軍民所不容,窩闊台大汗一旦病情好轉,又豈能饒她,」
唆魯核帖尼點點頭,說道:「即使如此,也不可不防,巴根台、蒙哥,你們時刻不可離開大諾顏左右,睡覺就在大斡爾朵內,納爾丁要盯緊進出大斡爾朵的人等,斡爾朵要時刻備馬,一旦有變,你們先保護大諾顏衝出古列延再說,不必顧慮我們,」
拖雷歎了口氣,說道:「也只得如此了,」
巴根台說道:「我最擔心耶律楚材,此人城府極深,機變百出,我們只能等著人家出手,防不勝防啊,」
第二天一早,拖雷帶著巴根台、蒙哥等幾個隨從,照例到大汗斡爾朵看望窩闊台,諸人內趁鋼甲,不敢絲毫懈怠,
察罕在帳外宿衛,大諾顏拖雷問道:「大汗醒了麼,吃東西了麼,」
察罕愁雲滿面的說道:「大汗忽冷忽熱,神志不清,還是沒有吃東西,已經3天水米未進了,」
拖雷點點頭,又問:「可敦如何,」
察罕說道:「夫人日夜哭泣,也已經2天沒有吃飯了,天天和薩滿們在一起,祈求長生天垂憐,」
拖雷說道:「這怎麼行,這樣下去身體就垮了,耶律楚材在哪裡,我要和他說話,」
察罕說道:「楚材公巡營去了,大汗病重,他擔心軍心不安啊,」
拖雷不再說話,帶著巴根台和蒙哥進入大帳,大帳內煙霧繚繞,長明火昏暗,乃馬真可敦坐在窩闊台大汗的病床前,面色灰敗,臉上全是淚痕,大薩滿闊亦出正帶著幾個小薩滿在高台下作法,他們坐在羊毛毯上,在口中唸唸有詞,偌大的金頂大帳,籠罩著濃重的愁雲,顯得無比淒涼,
拖雷大諾顏走到窩闊台大汗病床前,低頭呼喚道:「汗兄,汗兄,」窩闊台大汗雙目緊閉,毫無反應,
乃馬真氏說道:「大諾顏不必呼喚了,大汗昨晚醒來一次,連我都不認得了,一點都不見好啊,」
拖雷心中難過,淚水止不住的流淌,半晌,他擦乾淚水,對乃馬真氏說道:「大妃,還是要請貴由、闊出、闊端他們叫來啊,也許大汗會有話對他們說,至少這汗位的事情,還是要當面說清楚的好啊,」
乃馬真氏一激靈,悲聲說道:「從阿力麻裡到這裡萬水千山,真要有不測,我怕他們趕不過來啊,當初把他們留在和林就好了,路程還近一些,」
拖雷大諾顏不再言語,走到大薩滿闊亦出面前問道:「長生天為何要這樣安排,汗兄做了什麼觸怒了他,」
闊亦出驚恐的說道:「老臣不敢說啊,」
拖雷怒道:「這都到什麼時候了,你還支支吾吾,只要能救汗兄的性命,有什麼不能說的,」
闊亦出遲疑的說道:「霍爾沁騰格裡說大汗殺業太重
重,所以降下災禍,如果要救大汗性命,必須要有一個親人代死啊,」
巴根台機靈一下子,冷汗就冒出來了,這薩滿裝神弄鬼沒安好心啊,整個官山九十九泉營地,除了大諾顏拖雷,哪裡還有窩闊台大汗的親人,這是讓拖雷大諾顏替死啊,他手握刀柄,大喝一聲:「你住嘴,你妖言惑眾,意欲何為,」
巴根台雷鳴般的大喝把大帳內的人嚇了一跳,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乃馬真氏嚇的站起身來,緊張的看著巴根台,只有病重的窩闊台大汗還是一動不動,
拖雷喝道:「巴根台你幹什麼,住嘴,」隨後,他轉頭面對闊亦出,雙眼像是著了火一樣,一字一句的問他:「你說清楚,如何代死,」
闊亦出取出一張紙符,在長明火上點著,隨後放在一個銀碗裡,直到紙符化為灰燼,然後把清水倒在碗裡,把這碗符水遞給拖雷大諾顏,說道:「喝了它,」
拖雷伸手要接,巴根台早搶上一步擋在大諾顏身前,把那碗符水搶在手裡,他看著這碗符水,帶著銀戒指的手浸在碗裡,並無異狀,他知道大汗得的是瘧疾,是通過血液傳染的,不可能通過飲食傳染,至少表面上看來,這碗符水沒有什麼問題,
他鎮定了一下,說道:「我是大諾顏的那可兒,這碗符水我來替大諾顏喝,」
闊亦出冷冷的看著巴根台,說道:「長生天說過了,只有親人替死,大汗才有活過來的可能,你是大汗的親人麼,」
蒙哥也衝上來,搶過符水,說道:「我也是大汗的親人,我來喝,」
闊亦出說道:「必須是大汗最親的親人,你也不行,你們敢違背長生天的旨意麼,」
拖雷大諾顏說道:「都給我住口,既然是長生天的意願,那麼我情願替大汗而死,誰敢阻攔我,我現在就死在你們面前,」他一把拔出彎刀,一把從蒙哥手中奪過水碗,
巴根台搶步上前,拖雷把彎刀往地上一插,喝道:「你想讓我流血而死麼,我是黃金家族的子孫,成吉思汗的守灶幼子,流血而死有損我的光榮,」
巴根台和蒙哥一下子呆住了,突然的變故讓二人一時不知道怎麼辦,拖雷已經面向日出方向跪下了,高舉符水碗,朗聲說道:
「長生天啊,如果你對罪惡發怒,那麼我的罪惡比他多,我在戰爭中殺害的人更多,我擄走敵人的妻子兒女,迫使他們的父母灑淚,如果你是為了面貌美麗,體態優,為了經驗和技能,想把自己的奴隸帶到自己的住所去,那麼我也更相稱,把我代替窩闊台可汗,把我帶走吧,讓他病癒,把他的病加於我吧,」說罷,把碗裡的符水一飲而盡,
巴根台喪失理智了,他撕心裂肺的大喊:「大諾顏,你做了蠢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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