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時一過,中軍戰鼓又起,被折騰的又饑又渴的金軍士兵怒火沖天。他們恨透了對面的韃子兵,紛紛翻身上馬,檢查武備,準備進攻。
蒙古漢軍將士早已吃飽喝足,他們才不怕什麼大名精兵,西南五糾,一番血戰早把他們心中最後的一絲恐懼打散了。戰鬥首先從兩翼爆發,蒙軍雖少,騎射和裝備都不如糾軍。但是糾軍大部分是輕騎兵,只有蒲察七斤的侍衛親軍是鐵甲重騎兵,其餘都是輕甲。蒙軍士兵在史天澤和蕭也先率領下,殺紅了眼睛,衝進敵軍貼身近戰,根本不給糾軍彎弓射箭的機會。
中路金軍又上來了,巴根台命弓箭手下馬齊射。但是金軍在急促的戰鼓催逼下前仆後繼,木珊先後被突破了幾個缺口,形勢危急。巴根台大聲命令,蒙古漢軍部隊全部撤入密林,拉開敵軍,3-5人結成戰鬥小組,各自為戰。
守軍翻翻滾滾退到林子裡。金軍尾追到林子裡面,隊形立刻分散。蒙軍利用樹木的掩護逐個射殺敵人,金軍紛紛墮馬,傷亡慘重。守軍人自為戰,逐步向樹林深處退去,金軍愈加分散,雙方形成混戰。
蒲察七斤看到大部隊在樹林裡混戰很不利,傷亡太大,為了這支小部隊損兵折將不值得,已經打殘了一個千人隊,他實在是賠不起了。因此他一擺手,下令退兵,鑼聲響起,金軍紛紛後撤。蒙軍乘勢追擊,大量殺傷金軍騎兵。
不一刻,金軍退回本陣,蒙軍又回到了木柵防線前,但金軍撤退的時候已將木柵防線破壞殆盡,守軍已經沒有任何掩護了。
一番廝殺,蒙軍士兵傷亡近半,糾軍更是倒下了數百之多,結果又各自回到了進攻發起位置。而蒙軍的防線更加稀疏了,形勢欲發不利。但是日頭已到申時之末,他們只要堅持到天黑,就可以趁夜色撤退。
金軍又一波進攻開始了,蒙軍故技重施,又撤到林子裡。蒲察六斤惱羞成怒的情況下犯了一個戰術錯誤,他命兵力完全展開,把整個樹林團團圍住,再向內搜尋壓縮殲滅之。但是這樣他就不可避免的在每個點上兵力分散。
看看天色將晚,巴根台下令換健馬向北突圍。蒙軍集中兵力猛衝北面的金軍,終於殺開一條血路,奪路而去。蒲察七斤遠遠的看見至少有7、80敵軍衝出了重圍,他長歎一聲,無可奈何。金軍鏖戰一天,傷亡慘重,且水米未進,疲敝不堪,士氣極端低落,無法再戰了。他只好命令就地紮營,明日繼續追擊。
巴根台命令部隊急速向北撤退,就在馬上喝水吃乾糧,就在馬上睡覺。這些作為蒙古軍隊來說算不了什麼,但是對漢軍來說卻是苦不堪言。巴根台其實體力已經耗盡,傷口鑽心的疼,頭昏沉沉的,但是他有鋼鐵一樣的意志,死撐著向北撤退。也速兀格緊緊跟隨著他,他知道長官傷重,哪怕是鐵人也有撐不住的時候。他是全軍的主心骨,他要是倒下,全軍的性命也就交待在這華北廣闊的原野上了。
夜半時分,蒙軍殘部終於撤到了范橋鎮,那日松遠遠的迎接出來。巴根台看到那日松,知道部隊暫時安全了,他這口氣一鬆,一頭從馬上摔下來。自從9歲以來,巴根台從沒有生過病,他有強健的體魄和超人的意志,好像疾病也躲著他,但是這次傷病終於擊倒了他。
眾人七手八腳的把他抬到鎮裡一個空宅,放在一張門板上,他早就發著高燒,這時已經陷入昏迷,人事不知了。諸將見勇猛無敵的長官傷成了這個樣子,無不垂淚。
瑪蒂法排開眾人,擠到巴根台面前,蹲下來摸了摸巴根台的頭,燙的嚇人。她扯開巴根台破爛的戰鬥服,卸下甲冑。盔甲上傷痕纍纍,觸目驚心,若不是這精良的鎧甲,再勇猛的人也難以在千軍萬馬的廝殺中生存。
瑪蒂法扯開巴根台包裹的傷口,她不由得驚呼起來。斷劍從骨頭縫中刺進,造成了可怕的創傷。因為包裹匆忙,沒有及時處理,在炎熱的夏季,傷口已經發炎,膿水直流。他流血過多,身體極度衰弱。他是以什麼樣的毅力指揮作戰,奮勇衝殺,為士兵榜樣啊。
不能耽擱了,必須立即剜掉腐肉。瑪蒂法定了定神,手伸向那日松,那日松趕緊把急救包遞了過來。瑪蒂法打開急救包,紗布,棉紗,消毒酒精,紅傷藥,縫合針齊全,特種部隊的裝備早就超越了這個時代,瑪蒂法點點頭,說道:「刀!」
那日松受過野戰醫療的訓練,巴根台講過基本的醫護知識,他知道這叫做手術。他把多功能軍刺和打火機遞過去,瑪蒂法點燃酒精,一邊把刀燒的通紅,一邊對那日松說:「讓他咬根木棍,來幾個人按住他。得把他的腐肉剜掉,這會疼死人,他有可能會咬掉舌頭。」
那日松回身使了個眼神,兩個特種兵死死的按住巴根台,那日松削出一根筷子長短的木棍,掰開巴根台的嘴,讓他咬住。
瑪蒂法用軍刺剜掉了巴根台肩上的腐肉,足有拳頭大小。燒紅的刀把皮肉燙的吱吱直響,燒焦的肉味瀰漫在空中,諸將都是沙場征戰的狠人,這點氣味算不了什麼。高溫同時有止血和消炎的作用,巴根台流血不多。但是他疼的從昏厥中醒來,他強忍劇痛,脖子上青筋豎立,豆大的汗珠往下淌。戰友們死死的把他按住,才沒有跳起來。
瑪蒂法把紅傷藥敷在傷口上,然後向傷口內放入紗布引流條,這是為了防止炎症滲液阻礙傷口閉合。隨後將傷口仔細包裹起來,又用紗布把左臂和前胸綁在一起,目的是為了防止臂膀活動,不利於傷口生肌癒合。
手術完畢,那日松關切的問道:「怎麼樣?能好起來麼?」
瑪蒂法說道:「誰去打點水來,要用冷敷降溫,他燒的太厲害了,這會要了他的命。傷口一天要換2次藥,他傷成這樣,已經不能繼續行軍了。」
努桑哈守在巴根台身邊,這條堅強的漢子淚如雨下,野狐嶺巴根台為他療傷的情景歷歷在目,兩軍陣前斬將擎旗的英姿還在眼前
,可是對於現在的巴根台他卻無能為力。那日松環視屋內眾人,說道:「巴根台諾顏的傷,只能限定我們幾個知道,絕不能洩露出去,都聽明白了麼?!」
諸將一齊點頭。他們深知全軍將士不管多麼艱難飢渴,強敵攻打都不怕,是因為他們知道指揮官無所不能,沒有他克服不了的困難,他是超人。但是他終於倒下了,這會讓軍心動搖,恐慌是會傳染的。強敵還在後面,更艱苦的戰鬥還沒有來臨,一旦軍心渙散,仗就沒法打了。
那日松說道:「不管怎麼樣,我們都不能丟下百夫長,努桑哈,你立即安排人做一副馬爬犁,天一亮我們拉著他走。」
瑪蒂法說道:「不行!長途顛簸會讓他傷口崩裂而死。」
剌不都恩說道:「那我們就在這裡跟金人拼了,我們絕不能把長官一個人丟在這裡。」
那日松說道:「不行!我們必須把這幾千糾軍引誘到安窪,消息已經傳出去了,大城那邊現在已經做好了準備。明天此時,蒲察七斤的人頭就會在我們手上,我們還肩負著重任,大局為重。現在全體聽我命令!」
特種兵們全體立正,那日松說道:「現在我任命努桑哈為聯合部隊臨時指揮官,你的任務,是帶領大家完成我們的既定目標,一定要把敵軍引到安窪,徹底消滅他們。我的任務,是留在這裡,保護巴根台諾顏。」
努桑哈說道:「長官,我請求留下!由你帶領聯合部隊執行誘敵任務。」
剌不都恩,也速兀格等也喊起來,紛紛請求留下。瑪蒂法說道:「我也要留下,沒有我照料巴根台諾顏,他的傷勢就會要了他的命,不用金人來殺。」
那日松厲聲喝道:「巴根台百夫長還躺在這裡,你們就不聽指揮了麼?!都給我出去睡覺!解散!執行命令!」
那日松是巴根台的安達,輔佐巴根台創建特種部隊,功勳卓著,在軍中威望極高。他是特種部隊真真正正的第二號人物,在訓練營,哪個特種兵沒有吃過那日松的馬鞭。積威之下,眾人哪敢違抗,只好退出房間。那日松轉過身,對瑪蒂法說道:「瑪蒂法豁阿,明天你必須撤退,蒙古需要你。但是現在,請你照顧巴根台安達一晚吧,我請求你。」
瑪蒂法重重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