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根台雖然傷重,疼痛難忍,但是腦子仍然清楚。他立刻意識到這個女人是蒲察七斤身邊的重要人物,金國大將寧可冒著被射殺的危險走到前面,就說明了一切。敵人機關算盡,但是沒有料到雖然自己受到了伏擊,仍然重創了這個人。只要這個人在手裡,蒲察七斤有所顧忌,一時便不會進攻。
他高聲向蒲察七斤喊話:「好,我們幾個先商議一下。」隨後低聲吩咐說道:「也速兀格,把炸藥安放在後牆炸開一個口子。」
也速兀格驚恐的說道:「長官,我們都會被炸死在屋裡。」
巴根台低聲說道:「把床板翻起來,擋在我們身前。」
也速兀格用軍刺掀起後牆的牆磚,拚命的挖掘。巴根台有一搭沒一搭的和蒲察七斤瞎扯,以爭取時間,他大聲說道:「這個女人是誰啊?像個母狼一樣,差點就傷了我。」
蒲察六斤焦躁起來,高喊:「你們到底放不放人?!我數三下,不放人我就先殺這幾個人,再衝進去把你們全殺光!」
巴根台說道:「你敢殺他們一個,我就割這女人一隻手。殺他們兩個,我就割這女人兩隻手!」
雙方都有顧忌,局面竟然一時僵持下來。那女人右手手腕骨折,左側肋骨被巴根台踢斷2根,也速兀格踢斷了她另一側幾根肋骨,重傷之下早已昏厥。巴根台解下武裝帶,把那女人反剪雙手捆綁起來。也速兀格滿頭大汗的挖出了一個深坑,解下身上的手榴彈,捆綁在一起,擰下手榴彈底蓋,將拉火繩接在一起。
隨後起身,飛起一腳,踢散了胡床,把床板提了起來,看了一眼巴根台。巴根台一指地上的女人,低聲喝道:「背上她,帶走!」
突然,院中一片大亂,手榴彈爆炸聲起,慘呼連連。肯定是努桑哈從敵人後面發起攻擊,策應巴根台等。正是突圍的好時機,巴根台沖也速兀格點點頭,也速兀格猛的拉著了導火索,一股嗆人的濃煙噴起,二人將床板擋在身前,死死頂住。緊跟著就是一聲巨響,南牆瞬間倒塌。即使是頂著床板,巨大的衝擊波還是把他們掀翻在地,精鋼甲冑如被重錘擊中,五臟六腑翻了個身一般。
硝煙未盡,巴根台跳起來,大喝一聲:「衝出去!」也速兀格背起那女人就衝了出去,巴根台緊隨其後。院中傳來蒲察七斤嘶聲裂肺的咆哮:「追上去!殺死他們!」
巴根台等衝出內堂,大步跑到南院牆下,後面金軍緊緊追趕,院牆擋住了去路。這道牆平時對於他們,簡直是平地一般,但是現在巴根台傷重,也速兀格背著一個大活人,這道牆成了大難題。追兵馬上就到了,他們沒有時間在這裡磨蹭。
就在這時,突然又是一聲巨響,刺史府南院牆被炸塌了一個一丈左右的大缺口。馬駒子從缺口處的廢墟中衝了進來,向巴根台等大喊:「長官,你們先撤退,我掩護你們。」一面向他們招手。也速兀格背著那女人當先衝了出去,巴根台斷後。
馬駒子驚恐的喊道:「長官,你受傷了!」
巴根台對馬駒子說道:「我沒事。不要和敵人硬拚,阻敵片刻即可,馬上到北門匯合。」
馬駒子知道任務失敗了,巴根台諾顏受了重傷。他心如刀絞,深深的自責,他不應該讓長官冒險親自執行任務,自己應該上啊!巴根台長官是蒙古貴人,草原雄鷹,教給了自己一身本領。可是危難之際,自己卻讓長官受了這麼重的傷,還有什麼臉自稱草原勇士。
追兵馬上就要到院牆缺口了,城中一定還有伏兵,努桑哈分隊長在正面牽制敵人。長官能不能帶傷衝出重圍,他沒有一絲把握。他暗下決心,就是死,也要把敵人死死拖在這裡,為長官撤退創造機會。他掏出珍貴的鷹徽,遞給巴根台,說道:
「長官,替我保管一時!你們快走吧!」
巴根台接過鷹徽,狼一樣的眼睛死死的盯著牙阿拉,好像刀一樣刺到他心裡。他沉聲說道:「我命令你活著回來!你膽敢違抗軍令,我就把你趕出特種部隊。」
馬駒子單膝跪地,以頭附膝,向巴根台施大禮,含淚說道:「今生能伺候長官這樣的草原英雄,長生天待我不薄,賀西格騰格裡汗保佑你。」
巴根台解下身上的手榴彈,一共五顆,遞給馬駒子。他拍了拍馬駒子強壯的肩膀,沒有說話,迅速消失在夜色裡,身後的南院缺口片刻之間已經殺聲一片。這時滿城已經亂成一團,到處都是爆炸聲,喊殺聲,火光四起,淒厲的大呼小叫此起彼伏。北門處殺聲尤其激烈,會川方向火光沖天,燒紅了大半個夜空。
街上大隊騎兵往來奔馳,口令聲往來不絕,看來往北門的路已經被封鎖了。現在已經沒有退路,只有殺出一條血路。巴根台對也速兀格說道:「跟在我後面,我來開路。無論什麼情況,這個女人都不能丟棄,保護好她,她對我們有大用處。」也速兀格重重的點了點頭。
巴根台拔出鋒利的蒙古彎刀,右手持刀,大步向前,當先開路。黑暗中很快就有騎兵大聲喝問:「什麼人?口令!」巴根台大喝一聲:「蒙古怯薛軍百夫長,特種兵巴根台,前來取你性命。」說罷彎刀猛揮,將這個騎兵砍下馬來。戰馬驚慌嘶吼,巴根台用刀背鉤住馬韁,死死的拉住戰馬,對後面的也速兀格說道:「上馬!」
也速兀格把那女人扔在馬背上,自己也跳上戰馬。大隊騎兵已經衝過來了,巴根台揮舞彎刀衝了上去,在騎兵堆中猛殺猛砍,在狹窄的街巷,騎兵的長槍大戟根本就始終不開,片刻之間就讓巴根台砍倒了幾個。也速兀格也縱馬衝了上來,揮刀亂砍。
巴根台看準機會,跳上一匹無主的戰馬,有馬在胯下,精神頓時一漲。兩個特種兵,像上天降下的狂魔一樣,猛衝猛砍,殺的血流成河,不知道多少敵人喪生在他們刀
刀下。昏暗的夜色,嘈雜的戰場,亂飛的兵刃,巴根台狼一樣的眼睛佔了很大的優勢。也多虧了二人身上的甲冑精良,才保得身上沒有重傷。
他們一路向北衝殺,當者披靡,勢不可擋。金軍擠在狹窄的街道展不開戰鬥隊形,兩個特種兵當面之敵只有3、5個,根本就擋不住兩個猛虎一樣的殺手,被殺的節節後退。也多虧了馬駒子和努桑哈在後面阻擊刺史府的追兵,否則敵人兩面夾擊,他們就無法脫身了。
二人逐步向北城門靠近,突然,金軍後隊一片大亂。遠方一條雄偉的大漢帶著幾個猛虎一樣的人,突然攻擊金軍後方,那大漢用低沉雄壯的聲音高呼:「巴根台安達,我來接應你了。」那是那日松安達啊。
原來是那日松順利完成會川碼頭縱火任務,將守軍殺傷大半,趕到清州城北匯合地點。巴根台等遲遲不到,且城內亂成一團。那日松當時就急了,大事不好,巴根台安達遇到麻煩了!他二話不說,帶著努桑哈分隊就趕到北城。
瑪蒂法已經帶人佔領了清州城北門。城內到處喊殺,亂成了一鍋粥,瑪蒂法既不知道巴根台行動的情況,也不知道巴根台具體的位置,不敢輕易棄守城門,深入接應。正在心急如焚,那日松帶人上來了,一番交談,那日松只說了一句:「看住城門!」然後率領特種兵向殺聲最激烈的地方衝去。
那日松看起來敦厚遲鈍,其實他是特種兵的腦子,越是危機反應越敏捷。他的判斷簡潔有效,巴根台等正是在那個方向奮戰,那日松來的十分及時。兩面夾擊之下,金軍立時潰散,那日松接應巴根台等衝到城門。
城門處,一個女人立馬在城門中央,火光之下,黑袍白馬,衣袂飄揚。沒有拿武器,卻說不出的英姿颯爽,巴根台從來沒有見過瑪蒂法像今晚這麼美。
瑪蒂法大喊:「特種部隊先行撤退,我來掩護你們!」
巴根台大喝一聲:「不行!努桑哈和牙阿拉還在城裡,必須接應他們出來!特種部隊從來不會扔下任何戰友!」
那日松高呼:「特種兵!隨我殺進城裡,救出我們的夥伴!」特種兵們轟然答應,一齊催馬,一股狂飆向城內席捲而去。
瑪蒂法看著巴根台,輕紗後面的明眸在火光下閃耀著神秘的光彩,老天才知道她想什麼。巴根台也看著瑪蒂法,目光從未有過的深沉。行動的消息肯定是從她的人那裡走漏的,被蒲察七斤抓獲的也是她的人,消息是怎麼洩露的?是她的情報環節哪裡出了問題?還是她本人在玩火?出了這樣的紕漏,她為何這麼鎮靜?她是不是早就知道情報洩露了?
作為情報人員,基本的規則是深深的隱藏。可是她竟然把河朔地區的精英情報員都發動起來,來到清州接應自己,這是下了多大的本錢啊,特種兵的命在她眼裡真的這麼值錢麼?如果是札八兒火者這樣做,他不會有懷疑,但是瑪蒂法這麼做,他就不能不起疑心了,他忘不了中都城那個恨恨的目光。
她的腦袋裡頭,到底裝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