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木蕭索,冷風如刀,積雪鋪滿了地面,只有主要的道路和經常行走的道路被清理了出來,將積雪堆積在空地上。
晶瑩的冰雪透出無盡寒意,捲起一地的冰渣碎末,隨風打著旋遠去。
屋頂沒有留下多少的積雪,琉璃瓦太過華貴光滑,連雪也難以堆積在上面。被雪所清洗過的琉璃瓦,更透出繽紛奇幻的色彩,映出一抹抹寒意。
雕樑畫棟中是多少年的寂寥和血腥,那種味道即便是金碧輝煌也難以遮掩,隱隱從厚重中透了出來。曾經的宮苑,埋葬過多少女子的青春和幽怨,是否也曾經有過歡樂和輕鬆?
一地的冰雪,映出日的寒,陽光到了這裡也難以露出一絲的暖意,透出些許的寒意。
精美彩色的圖案,描繪富貴榮華,虛假地漂浮在廊簷下,冷漠地注視皇宮中一切。
高高勾翹起的飛簷上,那些垂脊獸,巋然不動地俯視奚留香,那目光中只有冰寒和冷漠,再沒有其他。
那些小小的垂脊獸,似有生命般,用鐵一般的心,俯視所有的一切,看著發生從不會說一句話。
抬頭,被那琉璃瓦映出的寒,耀花了眼。
腳步向行人蹤跡不經常到達的地方走了過去,這裡是這樣的大,似無邊無際一般,迷失了前方的道路,也找不到回去的道路。這裡就該是一個迷宮吧?
這金碧輝煌中,曾有多少人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回去的道路?
若只是迷失了方向,也不算是什麼,只怕是會迷失了自己的心,永遠迷失在這裡。
她是否也開始迷失?
偏僻的地方,幾乎難以見到人的蹤跡,這裡積雪厚厚的可以淹沒膝蓋,似無人來打掃管理這個地方,任憑那些積雪堆積在道路上,沒有人去管。
好冷清的地方,處處透出清冷淒涼的氣息,遠遠地被遺忘在巨大紫禁城的一個角落中。
一處宮殿,低矮而陳舊,和前面那些富麗堂皇的宮殿相比,這裡顯然是破敗而荒涼的。
因著積雪寂寥的冬日,行人不見影蹤,這裡更是冷清的如同被廢棄的地方。
或許,這裡才是最適合她的地方,遠離塵世的喧囂和煩惱,寂靜連風的聲音也可以聽到。這裡遠離紫禁城的中心,離宮錦夠遠,最重要的是這裡既沒有森嚴的侍衛,也沒有諸多的下人。
離紫禁城的宮牆很近,便於她進行逃走大業。
就是這個地方吧,雖然冷清,也沒有她改造的暖氣等便利措施,好在也許她不需要在這裡停留很久,先勉強對付吧。
「這裡不錯,回去收拾東西,派人將這裡收拾清理出來,最好今日就搬過來。」
「娘娘,不可。」
跟隨奚留香的女官,小心肝一個勁地亂顫,被皇上指定來侍候這位娘娘,警告過她不得多嘴,除非有重大事情需要提醒那位什麼規矩都不懂的娘娘,她的任務就是如此,以免奚留香再因為無知鬧出笑話是小,弄出事情無可收拾。
女官一直很緘默,如今能留在宮中的女官,已經沒有幾個人,她很幸運,沒有得罪觸怒過這位娘娘,被留了下來。
「哦,不可嗎?」
奚留香忽然煩躁起來,好歹她名義上也是娘娘,連搬家換個地方住,也要被一個奴婢約束。
「娘娘,啟稟娘娘,這裡是冷宮,您怎麼能住到這裡來?被朝臣們得知,會鬧出許多事情和謠言來,娘娘睿智,您已經搬離了皇上的寢宮,去了偏殿,恐怕很快會引起諸多的閒言碎語。」
女官只說了這幾句,不再繼續說下去,這位娘娘的性子,幾日來也有所瞭解,她只負責提醒,娘娘要如何做,她可沒有本事去阻攔。
就連皇上都阻攔管不住這位娘娘,她如何敢多說什麼。
「冷宮,這裡就是冷宮嗎?」
奚留香笑了,冷宮,多好的地方,終於見到傳說中的冷宮了。
不貞之人,被賊人劫掠去了十多日,或許打入冷宮幽禁終生,就是皇上莫大的恩典了。
茫然無措的目光,從冷宮掠過,不知不覺地步入冷宮中。
奚魚和奚靈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走到奚留香的身後:「娘娘,出來的時間很久了,外面風寒,娘娘若是想找一個清靜合適的地方,奴婢們會為娘娘尋找的,請娘娘先回去休息吧,以免身子不適。」
一抹冷笑在奚留香的唇邊翹起,她有什麼不適嗎?
她只是被人懷疑身懷有孕而已。
女官深深地低著頭,這些時日她日常也侍候在娘娘的身邊,娘娘嘔吐胃病嚴重,體內餘毒未清,這些她都聽說了,卻是不敢去問一句,去說什麼。
娘娘回來快一個月了,再有什麼餘毒,也早就該肅清,不該留在體內。前些時候娘娘身體很好,折騰著改造寢宮和御書房,精神比所有人都好。身子也沒有看出有什麼不適,也只有剛剛回來的時候,娘娘用過一段時間的藥。
那些藥,多半是補血益氣等補藥,沒有真正治療什麼疾病的藥物。
這些她是都清楚的,唯一不清楚,就是為何過了快一個月,娘娘忽然就犯病,又說是體內餘毒未清?
那些嘔吐的徵兆和反應,不像是胃病,倒像是……
她不敢再想下去,那樣的念頭,就連想也不能想,不敢想。
深入賊穴十多日,回來不到一個月就有了那樣的徵兆,莫非娘娘是有了身孕嗎?
皇上年近三旬,尚無子嗣,若是皇后娘娘有了身孕,無論是皇子還是公主,都是極大的美事,皇上必定會欣喜異常,恨不得立時昭告天下,讓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
苦苦地隱瞞,聽說御醫入宮為娘娘診治後,就一直被留在宮中,連她也不曾見過那個御醫。
娘娘搬出皇上的寢宮,和皇上疏遠,今日又到了冷宮,要徹底從寢宮搬出來。
種種事情聯繫到一起,一個可怕的念頭,讓女官從心底戰慄不已,冷汗順著脖領流了下去,臉色蒼白,緊緊握住手深深低下頭去。
「娘娘,您不該到這裡來,會給某些人把柄的,求娘娘為皇上著想,為奚家著想,更為娘娘自個著想。」
奚魚在奚留香耳邊耳語了幾句,伸手拉住奚留香的衣袖。
奚留香驀然醒悟,她到底如今還是娘娘的身份,未來旦夕國的皇后,到冷宮來的事情被人知道,必定會惹起非議。
轉身,走出冷宮,這裡注定沒有她的位置。
奚魚等人鬆了一口氣,跟著奚留香走出冷宮。
「啟稟皇上,娘娘去了冷宮,似乎看上了冷宮那個地方,走了進去。被奚魚和女官提醒,如今已經從冷宮出來,向回來了。」
宮錦劍眉挑起,眼底有難以壓抑的怒氣,她竟然去了冷宮那樣的地方,讓他情何以堪?
出了這樣的事情,她不該是乖乖地呆在這裡嗎?
哪怕是和他解釋一句也好,一句解釋都沒有也可以,給他親手熬製一杯熱茶,或者撲入他的懷中,什麼都不說,一滴眼淚,就足以讓他的心柔軟到不堪的地步,會緊緊摟住她,什麼都不再提起。
從寢宮就這樣搬走了,連個招呼都不打,在她的眼中心中,可還有他這個夫君,這位皇上嗎?
去了偏殿,總算他可以日日看到她,知道她的身子如何,如今想徹底搬離寢宮,還選中冷宮那樣的地方,讓他對朝臣們如何解釋,對奚家如何解釋?
「她回來了嗎?」
「是,娘娘在向回走,娘娘迷路了,找不到回來的路,在發愣。」
「有人會帶她回來的,盯緊些。」
「是,奴才遵命。」
奚留香走了片刻,發現她徹底迷失在這個巨大而華麗的迷宮之中,找不到回去的路。苦笑,盜後迷路,她做人太失敗了。
心亂如麻,哪裡還會去注意道路的事情。
「娘娘,求娘娘回去吧。」
奚靈可憐兮兮地看著奚留香,拉著奚留香的衣袖。
「回去走哪條路啊?」
奚魚和奚靈無語,好歹您是盜後呢,迷路找不到家的話,您也好意思說出口嗎?
二人的心,沉了下去,憂心忡忡地看著奚留香,娘娘怎麼可能迷路呢?記得娘娘手中有最為詳盡的皇宮地圖,都不知道看過多少遍。
剛剛進入皇宮中,娘娘憑借記憶,可以在皇宮如履平地,什麼地方在何處,到了什麼地方,瞭如指掌。不想,今日娘娘會迷路,娘娘的心,該是如何的傷痛。
到底發生了什麼?
二人互相交換了一個眼色,可怕的念頭讓她們不敢想下去。
「娘娘,這邊請。」
女官低頭為奚留香指明道路,奚留香茫然地按照女官的指示行走。
宮錦蹙眉,手緊緊握住,疼痛在掌心瀰漫,她迷路了?
怎麼可能?
她怎麼可能迷路?這裡是她的家,她早該是瞭如指掌,盜後在自己的家中迷路,她的心該有多麼的亂。
或許,他該和她好好談談,有些事情不是迴避就可以的。
想起剪青的話,打掉那個孩子,如此就當做什麼都不曾發生過吧。
起身,走到窗前退開窗戶,向外望去,等待她回來。
良久,也沒有看到奚留香的身影,剪青走到宮錦身後:「皇上,外面風寒,請皇上保重龍體,娘娘回來,奴才立即向皇上回稟。」
「她在何處?」
「還要過一會才能回來。」
「去給娘娘送個手爐過去,記得以後娘娘出門,這些事情莫要疏忽。」
「是,奴才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