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覺又是四五天過去,距大軍趕到烏木特,已足足十日。這日調息完畢,楚昊宇緩步走出營帳,望著天際半彎冷月,肅然的臉龐上突然浮現起一抹笑意,自語道:「也該出去走走了。」話到最後,楚昊宇臉上的笑容已經不見,抬步走出大營。
很快,楚昊宇便趕到了玄甲衛大營,而得到消息的玄甲衛眾將領早就迎在門口,跪拜道:「見過將軍!」
望著眾將,楚昊宇的腳步並不曾停下,隨意揮手說道:「都起來吧!」
雖是第一次來玄甲衛大營,楚昊宇心中卻是生出熟悉的感覺,甚至覺得這大營、眾將士,就是自己的一部分,有一種血肉相連的感覺。
楚昊宇越走越緩,越走越靜,然每一步的落下,似大營在為他和鳴,揮動的手掌,平淡又劃過玄異的軌跡,竟是邁入道的境界。
玄甲衛眾將大都是武功高手,不覺間已為楚昊宇的身姿所吸引,而回過神來後,一個個都有著掩飾不住的震驚。如此年紀便能以身合道,如何能不令人羨慕,然而更多是敬佩。這刻,不僅眾將察覺到了楚昊宇的狀態,如張悟、吳宗道一眾高手,也察覺到了楚昊宇的氣息,一個個臉上都有著毫不掩飾的吃驚。
逕自走進主帳,望著繡著玄甲二字的軍旗,楚昊宇陷入了沉默。此刻,眾將肅立兩側,一個個默不作聲的盯著楚昊宇。
沉默良久,楚昊宇突然轉過身來,道:「諸位來此六日了吧?」
聽到楚昊宇的話,宋鵬便明白了楚昊宇的用意,躬身拜道:「回稟將軍,整整六日,大軍早就準備妥當,只等將軍下令。」
頓時,眾將齊喝道:「請將軍下令!」
點點頭,楚昊宇張口說道:「那好,大軍明日開拔。宋鵬。」
聽到楚昊宇的叫喚,宋鵬立即站了出來,拜道:「末將在。」
望著宋鵬,楚昊宇張口說道:「你率一萬大軍,兵逼多特族,滅掉豹部。」
在楚昊宇加重的口氣中,宋鵬大叫道:「末將得令!」再次一拜,宋鵬才站直了身體。
此刻,楚昊宇將目光放在趙奇身上,喝道:「趙奇。」
站出身來,趙奇躬身應道:「末將在!」
盯著趙奇,楚昊宇張口說道:「你率一萬大軍一路西行,趕到圖也江後南下,掃蕩圖也江東部。」
再次一拜,趙奇恭聲答道:「末將得令!」
看趙奇退回,楚昊宇的目光並不曾移開,而是緩聲說道:「此行,若遇到漠北大軍,不可戀戰立即折返。時醇,你隨趙將軍同行,為參軍。」
聽到楚昊宇的話,時醇立即站了出來,躬身拜道:「末將得令!」
沖時醇點點頭,楚昊宇望向了南宮瑾,道:「南宮將軍,你率一萬大軍隨本將同行,奔赴烏拉爾族,滅虎部。慕容將軍,魯將軍,李將軍,你們也都隨本將同行。」
頓時,南宮瑾幾人同時拜道:「末將得令!」
掃過眾將一眼,楚昊宇緩聲說道:「此行要蕩平圖也江以北,所以,但凡遇到部族,殺!」
在楚昊宇冰冷的話語中,玄甲衛眾將領齊聲拜道:「末將得令!」
點點頭,楚昊宇張口說道:「那好,諸位都下去準備吧,明早出發。」
再次一拜,眾將紛紛退了下去,僅剩楚昊宇和宋鵬時候,宋鵬英俊的臉龐上浮現起一抹笑意,道:「七王爺以身合道,想來武道又有突破,可喜可賀。」
楚昊宇輕搖腦袋,緩聲說道:「不過一時有所感觸罷了,想要真正的以身合道,還差甚遠。走,去見見那個周褚。」說話間,楚昊宇已邁出了腳步。
跟在楚昊宇一側,宋鵬淡淡說道:「這幾日,周褚一直在看書,我便將他安排在安靜的地方,七王爺,這邊請。」
確實夠安靜的,在大營一角,只是這裡視線極好,能夠看到整個大營,點點的燈火下,安靜祥和又似沉睡的猛獸,一旦醒來就要露出最鋒利的獠牙。
未曾走近,楚昊宇便看到了正眺望夜空的中年人。此人約莫三十歲上下,雙目藏神不漏,顯然精通武功,眼正鼻直也算是眉目清秀,蓄著長鬚頗有仙風道骨的氣度。
望了周褚片刻,楚昊宇張口說道:「先生好氣度。」
周褚的目光並沒有從夜空收回,淡淡說道:「約莫時間,七王爺也該來了,大軍可是要出發了?」
頓時,楚昊宇眼中露出一絲有趣神色,張口問道:「先生可知本將要趕往何方?」
輕哼了聲,周褚淡然自若的說道:「這有什麼難猜的。烏木特堅固,巴特爾又不曾出現,自然是先蕩平圖也江以北,而後靜等漠北大軍趕到。」說到這裡稍頓,周褚臉上突然露出一個笑容,好整以暇的說道:「我聽聞七王爺曾以百騎衝擊虎部大營,此行,怕是烏拉爾族吧?」
聽到周褚的話,楚昊宇再次打量起他來,而且極其仔細。他相貌俊秀卻稱不得英俊,身材消瘦卻沒有書卷氣息,身著甲胃卻沒有英武之氣,所有一切看似都如此普通,然而肅立之中,卻有一種遺世而**的傲然。
忽有風吹過,捲起他鬢角長髮,這刻,楚昊宇不由想起了一代大儒歐陽軒,兩人的氣質很是相似,只不過,歐陽軒溫潤如水,而周褚
就孑然似石。
順著周褚的目光,楚昊宇也將目光放在浩瀚星空上,緩聲說道:「聽聞先生師從一代大儒朱老,現在,我信了。」
周褚自顧笑了聲,接口說道:「七王爺師從歐陽先生,說起來,我們還有同門之誼呢。」
歐陽軒和朱澗並非同門,只是兩人身為天下有數的大儒,交情非凡,因此,說兩人是同門也不錯,何況天下儒士一家。
看周褚瞬間猜透自己的意圖,楚昊宇也是一笑,道:「算是吧,只是我可不像周兄你,也就一頑童。為了讓我讀書,先生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力,不過,好在先生對我這弟子還滿意。」
點點頭,周褚張口答道:「七王爺赤子之心,天下皆知。烏木特一戰,更是令七王爺名動天下,現今又執掌玄甲衛,怕是要在史書上留下濃厚一筆。」
這次,楚昊宇並沒有立即回答,輕搖腦袋說道:「當日一戰,本王也是不得已而為之,而且,五千甲士僅剩數百,本王若再沒有作為,如何對得起眾將士的英靈?執掌玄甲衛,本王自然要玄甲衛名鎮天下,讓漠北知道我大楚男兒的英勇,可本王更期望,能將他們帶回去。」
周褚武功雖一般,可讀書多年已明心見性,能夠從楚昊宇的語氣中辨別出他所說都是真心話,沒有一點討好他的意思。沉默片刻,周褚緩聲說道:「大仁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七王爺大仁大智,周褚佩服!」說話間,周褚更是沖楚昊宇行了一禮。
聽周褚誇獎自己,楚昊宇不以為意的輕笑了聲,道:「還是第一次聽人我誇我大仁大智,挺新鮮的,以往都說我調皮。」根本不容周褚插口,楚昊宇語氣一轉,接著又道:「如周兄所說,本王此行正要蕩平圖也將以東,周兄以為此行如何?」
望著楚昊宇黑白分明卻又深邃如夜空的眼眸,周褚心底卻是一聲歎息。一個貪玩少年,數月竟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這中間,要經歷多少,又要承受多少。
周褚心底暗歎,神色卻沒有任何變化,也將目光放在浩瀚星空之上,淡淡說道:「此行並無困難,只是對韃靼部來說,不過傷其皮肉罷了,並無大礙。」
輕哦了聲,楚昊宇張口問道:「怎麼說?」
周褚早就思考過此局,緩聲答道:「阿達爾草原廣闊土地肥沃,是蒼天對漠北最大的賞賜,自古以來,唯有最強壯的勇士才能佔據阿德爾草原。二十年前,韃靼部將古突厥族趕出阿達爾草原,巴特爾也成為新的漠北霸主。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巴特爾的聰明之處,就是自知韃靼部不能也不可真正佔據阿達爾草原,便冊封八部族來共同統治阿達爾草原。」
聽周褚如此說來,楚昊宇露出沉思神色,而周褚則繼續說道:「韃靼部居中,八部族鎮守阿達爾草原四方,就如同巴特爾的觸鬚,既掌控了草原也讓他真正成為漠北的天大汗。圖也江以東,有虎部、豹部、狐部,以虎部最大,豹部次之,狐部最弱,這三部,若全部剿滅,或許會讓巴特爾痛一下,可只是婦孺老弱,說不得巴特爾還求之不得。」
瞬間,楚昊宇便明白了周褚的意思,皺眉說道:「周兄是指,巴特爾已將三部精銳調走?」
自顧一笑,周褚張口說道:「難道要等你們個個擊破?」
撇了楚昊宇一眼,周褚接著又道:「二十萬將士出關,若不能速戰速決,供給便要成問題。只要德木圖守住烏木特,大軍就不敢深入草原,而後,巴特爾率領大軍趕至烏木特,在城下與眾軍一戰。到時,只要巴特爾擋住大軍的硬面衝擊,同時派出數支精銳襲擊糧道,恐怕二十萬大軍要不戰而潰了,到時候……」
楚昊宇明白周褚的意思,卻是輕笑了聲,道:「周兄既指出不足,想來有應對之策,可否告知本將?」
周褚也是一笑,道:「看七王爺的神情,想來自有計較,何須周某多嘴。而且,說起來周某也好奇的很呢,不知七王爺能否賜教。」
哈哈笑了聲,楚昊宇的臉色卻是極其平靜,緩聲說道:「大軍圍城,自然要將烏木特拿下,所缺者,不過時機罷了。而且,大軍出關後,還有二十萬甲士,正在運送糧草。另外,」拉長的聲音中,楚昊宇緩聲說道:「此次出兵,本將另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