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之中,楚昊宇做了奇怪的夢。夢中,他被一群人追趕且被逼到絕境,就在楚昊宇陷入血戰身受重傷時候,滿天血腥卻是在瞬間變成大紅色,紅燭、紅花、紅幔,滿都是喜慶的大紅。雖然疑惑,楚昊宇卻是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掌,想要掀起紅蓋頭。
紅蓋頭一點點掀起,馬上就能看到新娘的樣子了,楚昊宇突然生出一陣從未有過的緊張,然而就在此刻,楚昊宇竟是醒了過來,而且睜眼便看到楚元敬那張醜陋臉龐。
或是醉酒的緣故,亦或夢境與現實之間的巨大落差,楚昊宇突然感到一陣噁心,張口吐出一灘黃水。
「小七,你怎麼了?」開口的是楚元飛,話語中充滿關切。
楚昊宇並沒有開口只是搖了搖頭,而後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暗運玄功使自己平復下來。
再次睜開眼睛掃過楚元敬那種醜陋的臉龐,楚昊宇才打量起四周來。散落一地的酒罈,灑了滿地的酒水,而且酒水與灰塵混合,沾了一身。
看到這些,楚昊宇不由搖了搖頭,同時想起昨晚三人一番惡鬥後不能分出勝負,最後勾肩搭背來酒窖鬥酒,只是此刻,楚昊宇卻想不起來究竟是誰先趴下。扭頭望著楚元飛,楚昊宇開口問道:「小飛,什麼時辰了?」
楚元飛也喝了不少,靠著酒罈半躺在地上,不過聲音依舊平靜,道:「五更,該起來練功了。」
「五更了!」自語了一聲後,楚昊宇躺在地上不願動彈,即便堅硬的青石板讓他感覺不舒服。呆了片刻,楚昊宇迷迷糊糊的說道:「這麼早小飛你也能醒來,我今天不練功,再睡會兒。」
聽著楚昊宇的話,楚元飛望去的目光有過一絲羨慕,平靜的臉龐上更是露出一抹苦笑。片刻後,看楚昊宇歪頭睡去,頓時,楚元飛心中猛的一酸,眼中竟有忍不住的淚珠打轉。
不知是察覺到什麼還是什麼原因,楚昊宇突然睜開了眼睛。看到楚元飛眼中的淚水,楚昊宇終是清醒了些。深吸一口氣,楚昊宇向楚元飛身邊移了移,最後也學著楚元飛的樣子靠著酒罈坐下。
或是因為醉酒的緣故,楚昊宇覺得腦子有些遲鈍,想了半天卻不知能說些什麼,最後只能把手搭在楚元飛的肩膀上,重重拍了幾下。
拿衣袖擦去眼中的淚珠,楚元飛苦笑道:「還是讓小七你看見了。」遙遙頭,楚元飛接著說道:「自父王出事後,我和母妃從沒有睡過一個好覺,我每天晚上都能夠聽到母妃在夢中的哭泣聲。小七,你知道嗎,我每天讀書練武只是為了不叫自己閒下來,不讓自己去想,不讓自己去念,不讓自己去憶。」
苦笑一聲,楚昊宇真不知道自己能說些什麼。突然,看著熟睡中的楚元敬,楚昊宇抬腿一腳踢在他的肩膀上,不想大醉的楚元敬絲毫沒有醒來的跡象。
此刻,楚元飛繼續說道:「你剛才問我為什麼起這麼早,因為我已經習慣了。習慣四更天起床練習天陽決,然後隨幾位叔伯練武,呵呵……」苦笑聲中,楚元飛眼中有著毫不掩飾的失落,道:「說起來可笑,父王被封為天下兵馬大元帥,可府中竟然連兵器都沒有,我都是以木棍作槍、作劍。」
楚昊宇不由愣了下,想到昨晚空空的校場,心底發出一聲暗歎,拍著楚元飛的肩膀說道:「小飛,會過去的。」
楚元飛點了點頭,輕聲吐道:「我告訴自己要堅強,不能軟弱,如果我傷心難過無所事事,母妃會更難過。這還不到兩年,母妃滿頭青絲全部便白,所以,我只能堅強。」話到最後,楚元飛的聲音已變得平靜,話語中更是充滿堅定。
扭頭看著楚元飛那逐漸平靜下來的臉龐,看著那不符合年齡的成熟,楚昊宇猛感到一陣難受、心痛。突然間,楚昊宇心中再次浮現起四哥吐血時候的情景,想起自己曾喝過混雜著四哥鮮血的烈酒,頓時,楚昊宇一顆心緊緊揪作一團,那是一種要窒息的感覺,一種快要爆炸的壓抑。
深吸口氣盡可能使自己放鬆,楚昊宇緩聲說道:「小飛,大哥之所以舉辦武試,就是為了征討漠北,到時候咱們一起去吧。」
「武試、漠北?」自語聲中,楚元飛更是發出自嘲的笑聲,道:「小七,剛才讓你見笑了,壓抑太久的話沒人可傾訴,見到你們兩個就忍不住。不過,說出來就好了,你不用擔心我,我有吃有喝還有書,夠了。」
頓時,楚昊宇有過一絲惱怒,叫道:「那你練武幹什麼?還有,你不會打算一輩子就這麼過吧?」說到這裡,楚昊宇深吸一口氣平復下心中的憤怒,盡可能平靜說道:「到時候再想法吧,走,咱們練武去。」話到最後,楚昊宇扶著酒罈站了起來。
或是少經酒的緣故,起身後楚昊宇突感到一陣頭暈,不過還是伸手拉住楚元飛的胳膊,道:「昨晚喝的太多了,腿腳都不怎麼聽使喚,我拉你。」
楚元飛借勢站了起來,開口說道:「昨晚你跟瘋了似的,非要跟小敬拼酒,拉都拉不住,而且,勸你們時候硬讓我喝了一壇。」
嘿嘿笑了聲,楚昊宇卻是冷哼道:「他不過長我們兩歲,竟然敢拿咱倆當小孩看,哼,非喝暈他不行。」說到這裡,看著還抱著酒罈熟睡的楚元敬,楚昊宇眉頭一挑,道:「咱們都起來練武了,他還是在大睡,哪有這麼好的事!」話到最後,楚昊宇走過去一腳踢在了楚元敬的屁股上。
見楚元敬只是發出一聲輕哼、稍微蠕動了下身體便繼續睡覺,楚元飛也笑了出來,道:「也不知小敬喝了多少,竟然醉成這樣。」
望著楚元敬,楚昊宇眉頭稍皺隨即便笑了出來,道:「還不是因為他小子賣弄,非
要拉著我說這是什麼什麼酒,怎麼怎麼好喝,不趴下才怪。」發出一聲冷哼後,楚昊宇卻是露出思索神色。
看到楚昊宇的神情,楚元飛不由搖搖頭,笑道:「小七,你不會是打算捉弄小敬吧?」
搖搖頭,楚昊宇一口否認道:「沒有,我只是在想怎麼把他叫醒,讓他起來習武罷了,這可是好心。」
最後一句明顯是補上的,不過楚元飛並沒有出聲,而是在一邊靜靜看著。
看著滿地的酒罈,楚昊宇突然笑了出來,道:「既然你這麼喜歡喝酒,我就讓你喝個夠。小飛,來,抬一下。」說話間,楚昊宇彎腰抓住楚元敬的脖子。
將楚元敬抬到酒罈上,楚昊宇特意將他的腦袋放在酒罈上方。暗運內功在酒罈封蓋上劃了半圈,頓時,紙質的封口裂開且越來越大,而楚元敬的腦袋也一點點向下滑去。
噗嗤一聲,楚元飛竟是笑了出來,道:「小七,你越來越貪玩了。」
楚昊宇也是一聲賊笑,道:「繼續看,繼續看。」
一點點,酒水淹過楚元敬的頭髮、眉毛,很快,鼻子也滑到酒罈內,甚至更有酒水灌了進去。
這刻,楚元敬忍不住打了大大的噴嚏,下意識的抬起頭來卻是碰到酒罈口發出一聲脆響。終於意識到了不對,楚元敬猛然起身想要坐起來,不想用力太猛竟是將身下酒罈坐碎,發出一陣辟辟辟啪啪的聲響,同時還有楚昊宇和楚元飛的笑聲。
迷糊片刻,楚元敬終於意識到自己的處境。怒瞪著兩人,尤其是楚昊宇,楚元敬大叫道:「小七,你大早上不好好睡覺,想幹什麼?」說話間,楚元敬已站起身來,抖掉身上酒水同時揮動著拳頭叫道:「莫非身子骨癢了,找打不成?」
嘿嘿笑了聲,楚昊宇毫不示弱的叫道:「怎麼,想動手?昨晚沒能分出勝負,咱們繼續。」說完後,楚昊宇當先走出酒窖。
看楚昊宇和楚元飛先後離開,楚元敬揉了揉還有些痛的腦袋,終也走了出去。
昨晚還是滿天星辰,只是今天陰的厲害,甚至將太陽完全遮住,更有不時的寒風刮過,捲起一陣陣黃葉,一片蕭瑟。
打坐調息之中,也不知是否因為的烏雲的影響,亦或想到楚元飛和四哥楚昊旭,天陽決運行幾個大周天,楚昊宇心中生出一種從沒有過的煩躁。莫名的煩躁中,楚昊宇更是發覺炙熱的真氣一股勁湧入身體,將週身、腦海都照得通紅,似血一般的鮮紅。
再不敢運功,楚昊宇長吐一口氣散去天陽決。深吸口氣平復一下胸中的不適,楚昊宇睜開眼睛掃了楚元敬和楚元飛一眼,而後歪著腦袋望向身前不遠處正搬家的螞蟻。或是感到了天氣將變,無數的螞蟻向樹上爬去,而且排成兩隊看去頗為壯觀。
「真要下雨了嗎?」自語了一聲後,楚昊宇猛然驚醒,暗道今天究竟怎麼了,為何會煩躁、壓抑的感覺。
突然,楚昊宇心思一轉,忍不住想道:「現在大哥一定知道我來四哥府上了,他會怎麼想?還有,二哥也該知道我拉著小敬過來,他會不會怪我。」
想到這裡,楚昊宇竟是感覺有些累。片刻後,楚昊宇搖搖頭,自語道:「我終於知道他們為什麼會這麼累了,也怪不得多數人終其一生都難以達到先天境界了。還是少年好啊,不識愁滋味。」
早餐是華陽夫人親手做的包子,而當幾人吃過早飯,華陽夫人便要求楚元飛送他們離開,只是望著楚昊宇和楚元敬的背影,華陽夫人眼中卻有控制不住的眼淚流下。
一路無言,走到大門口時候,楚昊宇突然停住腳步,盯了楚元飛片刻後開口說道:「小飛,你安心習武就是,明年,咱們三個一起去漠北。」說完後,楚昊宇頭也不回的離去。
楚元敬也覺得氣氛有些沉悶,拍著楚元飛的肩膀說道:「小飛,我楚元敬也不廢話,這次,要麼咱們一起去,要麼都不去,走了,保重。」再次拍拍楚元飛的肩膀,楚元敬大步走了出去。
看兩人先後離去,楚元飛雖強忍住了眼淚,卻是要靠著大門才穩住身軀。好半天過去,楚元飛深吸一口氣,緩步走向後院。
走出大門,扭頭望望鎏金的牌匾,智王府,楚昊宇心中突然生出一種說不出的酸楚,為四哥楚昊旭,為四嫂華陽夫人,為楚元飛,也為大哥楚昊然。
沉默片刻,楚昊宇搖搖頭將所有想法都拋擲腦後,張口說道:「小敬,找個地方,我想靜靜。」
楚元敬明白楚昊宇的想法,思索片刻後開口說道:「要不去秋水山莊找你那個小侍女喝茶,找憐玉聽琴也行。」不見楚昊宇有任何表示,楚元敬又道:「或者,我帶你去個地方。」
又是一陣沉默過後,楚昊宇開口說道:「秋水山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