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爾袞走入張晨府邸的時候,他的臉上,已經徹底失去了往日了神采飛揚的模樣。
那蒼白的臉上,一雙瞳孔之中充斥著複雜而滿是哀怨的神色,那微微顫抖的身子,以及一瘸一拐的腳步,使得多爾袞一路走來,留下了許多落寞的氣息。
張晨忽然感覺到,眼前這個男人,就好像是一個被玩壞的玩具一般,矗立在自己的面前,雖然依舊是脊樑挺直,可是其中,卻隱隱有著些許東西已是被破壞殆盡。
急忙讓人伺候著多爾袞落座,卻不成想,多爾袞直接擺了擺手,「讓我站著吧。」
雖然張晨的心中是完全沒有半點陪著多爾袞站著玩的意思,不過好歹他現在的身份乃是對方的弟弟,說什麼在多爾袞站著的時候,他也是不可能就這麼安然坐著,像是看小丑一般看著多爾袞。
無奈之下,張晨這便也是站起身來,陪著多爾袞一起賣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當張晨的眼皮子已經差不多全部合上的時候,多爾袞忽然開口了,「多鐸,你說,這可汗的位置,是不是只有可汗才能做?那皇帝的位置,又是不是只有那北京城中的那個男人可以做呢?」
張晨頓時一愣,看著那一雙滿是恨意的雙眼,忽然笑道,「皇帝輪流做,指不定哪一天就到了咱們家,若是哥哥你喜歡,多鐸自然是願意幫你一把,奪下這天下江山!」
也是他膽子夠大,這般欺君罔上的言論,雖然在這個尚未建國的後金之地,似乎沒什麼大不了。但換做是誰,都能夠聽得出來。這對於皇太極那個位置的謀奪之意。
連可汗都做不了,自然是做不了皇帝的。
可若是想要做可汗……
對於張晨來說,皇太極的腦袋是不是頂在他的腦袋上。這倒是無所謂,但對於多爾袞來說。難得的,他居然和張晨有了同樣的見解。
「既然多鐸你開口許諾,那麼我就當你此言無虛了。」多爾袞忽然盯著張晨說道。
那一雙眸子之中充斥著憤怒和殺意,若非是那目光焦距並非是對準了張晨,指不定他下意識的已經是一巴掌揮上去了。
張晨可以感受到,多爾袞這話之中半點虛假都是沒有。
他哈哈大笑,道,「哥哥儘管放心。你什麼時候需要那個龍椅,多鐸什麼時候便給你奪了!便是現今可汗……」
多爾袞忽然摀住了張晨的嘴巴,「休得多言,小心隔牆有耳。可汗對我們有恩,我等自然不可以背叛於他,此事,日後再說!」
隔牆自然是無耳,這一點,張晨的精神力能夠充分的肯定,若非如此。他也不敢這麼放肆的說話。
不過,張晨倒是再一次的對於多爾袞的心性感覺到了一絲敬佩。
雖然心中滿是怒火,但是多爾袞不過是稍稍掙扎片刻。便是選擇了不和皇太極對抗的決定。
這自然並非是那狗屁有恩,而是多爾袞確信,皇太極是一個厲害人物,和這個人對抗,並不理智!
……
張晨成為鑲白旗旗主的指令,很快的就頒布了下來。
很快的,張晨這也便走馬上任,開始了自己的旗主生涯。
他手下的鑲白旗,乃是原正黃旗與鑲黃旗改名正白旗和鑲白旗。又是經過混編之後,而編制下來的。乃是皇太極限制他們兄弟兩人手中勢力的一種方式。
當然,即便如此。這鑲白旗也算得上是八旗當中勢力最強的幾旗之一。
白底紅紋的龍旗迎風招展,張晨穿著那一身全然沒有半點藝術感的盔甲,搖搖晃晃的騎著馬進入了軍營之中。
鑲白旗人口眾多,所能夠召來的士兵,也是極多,這般齊刷刷的站在張晨面前,少說也有著八千兵丁。
攻克察哈爾的時候,他也曾率領了三千人,不過,那三千人都是多爾袞從正白旗子弟之中挑選出來的精幹,紀律戰力都是一等一,自然是方便他掌控。
可眼前的這八千人,其中到有著百分之八十都是入營為兵,出營為農的普通群眾,戰鬥力差就不說了,一個個還是搖頭晃腦的,一看,就不是打仗的料子。
也多虧了這是草原民族,便是再差勁都有著殺人的能耐,若是擱在中原地區,這就是一幫老農,真要打起仗來,那就純粹是開玩笑!
張晨並不打算,讓這種情況繼續下去。
他走上前去,用力的一揮馬鞭,「給我站直了身體,排成方陣,從右到左,報數!」
只聽得這一聲怒吼,剎那間所有士兵都愣住了。
他們大多數騎兵,完全不明白方陣是個什麼東西,而那報數,可更加難為他們了,這地方可是一棵樹都沒有,讓他們抱什麼東西去?
張晨心中早有準備,臉上迅速的露出一絲冷笑,「哼,怎麼,沒聽到貝勒我的要求?還是你們根本不打算這麼做?好,既然你們不願意,就給我繞著這校場,跑十圈!」
言罷,他一揮手,身後幾個從察哈爾戰場上下來的老兵,頓時一頭霧水的揮著鞭子走了上去。
別的不懂,這鞭子和跑步,一群人還是清楚的,很快,他們便是迅速的開始繞著這巨大的校場跑了起來。
「你們別愣著,看到跑在最後面的人,馬上給我上鞭子,媽的,就這種慫樣也好意思當兵?簡直
直丟我八旗子弟的臉!」張晨幸災樂禍的罵道。
很快,這校場之中便是揚起了陣陣風沙,一陣陣長長的喘息聲,一道道劇烈的咆哮聲,一聲聲慘淡的哭喊聲,迅速的在這四周瀰漫了起來。
將近一個時辰的時間,在那一個個老兵的鞭子之下,最後一個士兵,總算也是歸了隊,卻已是渾身乏力。幾乎化作了一團爛泥。
眾人直想要躺下身子,在這柔軟的草地上好好的休息片刻,可是看著張晨那滿是譏諷和冷厲的目光。眾人哪裡還敢有半點小動作?
這酸痛浮上心頭,一群人忍不住的。已是在心中對於這位年輕的旗主,有了一個相當惡劣的觀感。
但很快,這想法便是逆轉了過來。
張晨伸手一指,指著前方一人,「你,給我走上前來!」
那人來時一個十九歲的男子,一聽張晨這麼一說,心中頓時一個咯登。小心翼翼的上前一步,也不曉得從什麼地方來的勇氣,竟是抬起頭來,毫不畏懼的和張晨瞪在了一起!
「拿著!」
但是,那想像中無端的責罵卻並未到來,相反,出現在他面前的,卻是一錠厚厚的雪白銀子!
「這是……」男人驚訝的問道。
「你剛才跑在第一個結束,這就是你所應得的獎勵!」張晨道。
男人頓時傻了眼,可很快。他便是激動的跪倒在地,「多謝貝勒爺賞賜!」
張晨也沒理會他,很快的便是找到了下一個人。這乃是跑在第二的那一位,照例的了獎賞,不過,卻比第一位少了一些。
整整十五人,俱是從張晨手中得了不小的賞賜,雖然最後一人不過是一個碎銀子罷了,但這已經足夠讓他激動的泣不成聲,更是讓剩餘那數千人對他羨慕嫉妒恨了。
「我的原則很簡單。」將所有獎勵發下,張晨道。「按我的命令,做的好的。自然是有獎勵,按我的規矩。做的不對的,自然要有懲罰!只要你們願意投入,願意付出,我保證,到最後,急忙一定不會後悔跟在我的身後!」
張晨這麼一說,頓時那一群士兵的目光便是燃燒起了火焰。
但很快便是熄滅了下去。
他們怎麼可能知道張晨的想法到底是什麼?又怎麼可能揣測得出,張晨到底喜歡什麼?
這自古以來揣摩上司的想法便是最困難的,而現在還要他們這些職業的、臨時的士兵揣測旗主的想法?
這還不如殺了他們呢!
但張晨早有準備,他大聲說道,「我對於你們的要求很簡單,只要做到以下幾點,你們就絕對不會受到懲罰!」
說著,他對著身後示意一番,不一會兒,一張寫著十多行字的巨大絲綢,便是懸掛在了眾人面前。
但見其上寫著——
「三大紀律
第一,不拿群眾一針一線
第二,一切行動聽從指揮
第三,一應繳獲應該上繳
八項注意
第一,說話和氣
第二,買賣公平
第三,借東西要還
第四,損壞東西要賠
第五,不打人罵人
第六,不損壞莊稼
第七,不調戲婦女,
第八,不虐待俘虜」
這超前了三百多年的紀律規範,頓時讓一群人傻了眼,他們先是疑惑的看著張晨,旋即不出片刻時間,這目光之中便已經充滿了憤怒之意。
別的無所謂,但是,這第三項紀律無意識斷人財路殺人父母呀!
一群人為何當兵,可不就是為了最後那點戰利品麼?
而現在,張晨居然連這些東西都要剝奪?
「怎麼,心裡頭不爽快,感覺到不適應了?」張晨冷笑道,「我告訴你們,不按照我這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的,都給我早早的滾開,我這軍隊裡面,不需要你們這些廢物的存在!」
聽他這麼一說,不少人馬上就邁開了腳步。
賺不了錢,誰要當兵呀?
但張晨緊接著卻道,「若是留下來的人,我也不會虧待你們!遵守了這些規則,到時候咱們論功行賞,一應戰利品,我會盡數按照白銀現價分配而下。若是戰利品不足,我自己掏銀子,保證你們只要是上戰場的人,人人獎賞不低於十兩銀子!」
登時間,無數人的眼中已是閃爍出了精光。
十兩銀子,他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這麼多錢吧?
一想到那白花花的銀子,可能就要揮著翅膀離開,不一會兒,一群人便是迅速的收回了自己的腳步,老老實實的站回了隊伍之中。
張晨也就當做沒看到似得,道,「獎懲制度,我會在三日之內,按照明條例寫出來。而現在,我要你們給我老老實實的在這裡訓練,我讓你們向東,你們就不准向西,讓你們爬下,你們連腦袋都不准抬起來,我問你們,你們能不能做得到!」
「能!」亂七八糟的聲音,頓時響起。
sp;「少他媽像個娘們一樣,給我大聲點,到底能不能!」
「能!」
沖天的呼喊聲響徹天地,張晨的嘴角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
從現在開始,他就要這支軍隊,完完整整的變成唯獨屬於他張晨一人的軍隊,同時,也要變成這八旗,乃至這天下間,最強大的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