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忍。
還得忍。
「我得想想你有什麼能讓我潛的?」奚墨起身默默給自己倒了杯水,隨口說:「身體?不好意思,你的身體現在已經在我手上了,你剛不是還視頻模式近距離臉紅欣賞過?」
阮夜笙:「……」
靜了靜,阮夜笙語氣平和,慢悠悠地笑著分析:「比如你潛我,讓我答應你的要求,並且代替你行使你身體的權利。你讓我向東,我不能向西,你讓我演好一點,我肯定不能丟你的臉,你讓我去砸編劇那雷翻天的腦子,我肯定不可以去砸導演,要砸導演,那我肯定不砸製片人。」
「我比較想砸你這腦子。」
「那你現在就可以舉起板磚朝你腦門狠狠拍兩把。」
緊繃了許久,奚墨面色終於顯出幾分壓抑的煩躁來,她感覺阮夜笙根本就是一直在跟自己繞著彎兒地打太極。
可是沒有得到身體原主人的允許,她的確不能自作主張地去做些什麼,大多數人擠破了頭想進圈,但是也不排除有的人因為各種原因暫時不方便,或者壓根就不想。她現在和阮夜笙幾乎是身體上相互牽制的關係,在這種制約之下,她不希望她自顧自去申請角色之後,阮夜笙也會頂著她的身體,不經她的允許去做下類似性質的舉動作為回敬。
作為公眾人物,她十分看重自身的形象,不願自己的形象在阮夜笙手上出半點岔子。
更重要的是她雖自恃甚高,本質卻並不是肆意妄為的人。相互尊重這個原則,一直嚴守至今,別人要真不答應,她也不能怎麼樣。
奚墨只好略微緩了緩口吻,說:「後面的行程我很清楚,劇組開拍在即,馬上就會有一大波宣傳。你到時候代替我去片場,片場很遠,戲份非常重,這個檔期我的工作重心也就在這了,所以後面這段時間你幾乎都是要在片場的。只有我也跟著去片場,很多事情才好處理,我必須要和你一起進劇組。」
如果不這樣,她根本就沒有機會和阮夜笙見面。
如今阮夜笙接納了她曾經的所有,像個重點保護對像一樣被隔離,依自己現在的身份,根本不可能靠近。
同時以前自己帶給公眾的形象,就是獨來獨往,一個人住,有朋友也不深交,只是保持著簡單清淡的關係,正因為這樣,一度讓圈內人覺得古怪。以前天涯有網友扒皮,經常會扒出各種明星堪稱糜爛的私生活,她雖然很多黑,卻從來沒有人會黑她這條。
因為她不怎麼接觸別人,彷彿謹慎到了一種抗拒外界的情況,從不私下與人結交外出,也從沒有朋友真正被邀請到她家去玩過,私生活簡直到了一種冷漠閉塞的程度,別說什麼糜爛了,她簡直是想鬧個緋聞都鬧不起來,同樣的,娛記們拼了老血想挖她的緋聞也挖不到。根本就沒有哪怕一丟丟苗頭,還能怎麼挖?
沒有緋聞還能炒作麼?
還有大明星的逼格麼?
人家沈輕別一有重量級新作就要在戀情上炒作一輪,越炒越熱,越熱越炒,可她什麼也沒有,當初公司在這點上簡直為她操碎了心,差點下跪求她答應去鬧個緋聞。
結果還是不了了之。
她依舊還是私生活非常閉塞的形象,不過也因為這樣,她私下這朵高嶺之花也越發地坐實了,廣大粉絲也因為她幾乎不鬧緋聞而越發狂熱地癡迷她,當女神一樣崇拜她,維護她,不容玷污。這種狂熱勢頭要是到時候真鬧出緋聞,估計那緋聞對像會被粉絲罵成二等殘廢。
公司後來掂量著這樣的形象也不錯,也就順著她走這條路線了。
網友扒其他人皮的時候也不忘分析了奚墨的這種形象,有些人認為她這是性格缺陷,俗稱裝逼。也有些人認為她以前肯定有什麼黑歷史,從而變得不相信別人,挖緋聞挖不到,紛紛改去挖黑歷史了。
現在這種既定的形象就給奚墨帶來了苦惱。她以前生活圈子那麼冷僻,現在她搖身一變成了阮夜笙,想要順利又不被外界覺得奇怪地接觸到「自己」,還真有難度。不知道這算不上某種意義上當初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阮夜笙默默聽著不說話。
奚墨強調:「阮夜笙,我不想跟你再多扯什麼。我現在告訴你,我必須要見你,之後每天都要待在你身邊,與你進行接觸。」
阮夜笙笑道:「這話怎麼聽著你好像愛上我了,離不開我。」
奚墨:「……」
忍!
要忍!
電話那頭的阮夜笙似乎有點明知故問:「好吧。我想問下你為什麼一定就這麼想要待在我身邊?」
奚墨漠然反問:「我就不相信,你不想待在我身邊?」
阮夜笙:「……」
明明這反問是完全平行在另外一條軌道上的,針對徹底不同的問題,與她心中那捧小心翼翼的心頭血壓根毫無聯繫,可它是這樣的歧義,歧義到她的心也跟隨理解有誤般滾燙起來,咚咚狂跳。
她知道這是誤解的。
有那麼一瞬,她希望這樣的誤解是否也可以希望渺茫地成為答案。
奚墨哪裡知道她這心思已經彎彎繞繞拐了十八個彎,淡道:「我之前分析了一下當初我們倆在酒店的狀況。當時我們倆是昏在一處的,也就是說,我們當時是距離最近的,而且根據我留存的回憶,當時我們的距離已經是抱在一塊的狀態。」
阮夜笙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對,對,距離0米。」
奚墨聽到這聲笑,臉崩得更緊了,肅然繼續:「也許是當時有什麼人……或者是什麼東西進來了,這些目前都不得而知,但是我覺得這種身體上的交換也許是對距離有要求的。如果我們分隔很遠,並且以後幾乎不進行接觸交流,你覺得還有換回來的可能麼?你後面遠在外省片場,我在家裡,相隔千里,你覺得我們倆該怎麼換回來?難道等著天上一道雷劈下來?我不相信你沒這麼考慮過。」
靜了靜,阮夜笙笑道:「我承認,我的確是這樣考慮過的。我也希望,能待在你身邊。」
她頗有點五味雜陳地補充:「畢竟這樣更有益於我們之間交換回來。」
奚墨道:「所以你認同我的分析,答應我試鏡進入同一劇組的要求。」
「我認同你的分析。」阮夜笙輕聲細語,笑著提議:「你可以當我的貼身私人助理。在片場端水餵飯,時刻伺候。」
奚墨冷笑:「還沒到睡覺的點,就開始做夢呢。」
阮夜笙笑過了,卻又話鋒一轉地將這層窗戶紙捅破了:「你想要這樣做,除了為了盡快找機會換回身體,還因為你不相信我。」
電話兩頭突然陷入一種無邊尷尬的寂靜。
這種寂靜甚至有點冰冷刺骨。
阮夜笙道:「你不相信我,不相信我會好好使用你的身體。你必須要每天看到自己的身體,也就是讓我保持在你的視野中,你才會放心。最近,你沒睡過一個好覺吧?」
沉默良久,奚墨毫不遮掩地承認了:「我不相信任何人。」
這句過後,那邊再沒有傳來奚墨的任何反應,過了片刻,阮夜笙感覺到另一部手機的震顫聲。這手機是她當初在酒店出事時隨身帶著的,奚墨交還給了她,有個角磕壞了,現在還在繼續使用。
她看見手機屏幕亮起的光,面色有點僵,點開看到一個她沒有存姓名的號碼。這號碼外人看來像是個陌生號碼,但是對時常聯繫這號碼的她來說,她再熟悉也不過。
點開短信,這條短信很簡短:「20:21,xfh25081459,已死亡。」
阮夜笙怔怔看著這條短信,現在她手錶上指針正指在二十點過二十二分。
死在一分鐘之前。
靜了很久,她的手指冰冰涼涼的,也不回復,默默將這短信刪除。她手機裡所有數據,用過的賬號,瀏覽過的記錄,就像是這條信息一樣,每一次都那麼小心翼翼地抹去了。
「阮夜笙。」奚墨的聲音傳來。
阮夜笙面上擠出笑意,道:「嗯,我在呢。」
她的聲音變得非常溫柔,柔中帶了一絲不易覺察的顫:「好,我答應你,你可以使用我的身份,和我待在一個劇組。」
奚墨沒說話。
阮夜笙道:「現在八點半了,你說你沒吃晚飯,那不聊了,你去吃點東西免得胃受不住。至於林導那裡,我會照你意思去安排的,你等試鏡電話。」
這場微妙的通話終於結束了,奚墨擱下手機,看著外面華燈璀璨的夜,驟然有點如釋重負。
阮夜笙站起來,很快用她原來的手機撥了個號出去。
等了一會,電話那頭有人接起來。
阮夜笙道:「我有事找你。」
電話那頭,那人低低笑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