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直接死在她手下的人,就是這些年在蒼瀾,也有很多人是因為她而死。午夜夢迴,她經常會睡不著,想著那些是是非非。
「呵呵!」冷皓辰輕笑,張手包住田兮的雙掌,緩緩道,「我的手上也沾滿了鮮血,我不在乎,就是喜歡你!」喜歡?話落,冷皓辰自己都愣了一瞬,從什麼時候他改變了初衷,開始喜歡和她呆在一起了?哪怕是靜默,甚至是針鋒相對,都覺得很高興。
「喜歡?」田兮抬眼,定定看著冷皓辰,片刻,嗤笑出聲,「可我不喜歡你,永遠不會!」完了,用力抽出自己的手,轉身專心打理頭髮。
「只要我喜歡你就夠了,你喜不喜歡我都無所謂!」冷皓辰凝視著銅鏡裡田兮的雙眼,不在意的聳肩。
田兮瞥了眼冷皓辰,沒說話。
片刻,敲門聲響起,老管家和晴語帶著人擺了飯菜又退出去,將屋子留給兩位主子。來到門外,交代上菜的丫頭自行回去,老管家抬腳就要回屋,卻被晴語叫住。老管家回頭看晴語。
晴語輕扯老管家的衣袖,低低道︰「管家大叔,我有事要跟你說。」
「什麼事你說吧!」老管家停下來,指指一邊教偏僻的角落,兩人離開正房門口,來到一旁不會打擾冷皓辰和田兮的角落,「什麼事啊?」
晴語看看四周,將聲音壓得低低的︰「管家大叔,是這樣的,明月不是去見她娘了嗎!」
「是呀,怎麼了?」這事說過了呀,他知道,老管家不解,晴語怎麼又提起來了?
「是這樣的,下午的時候明月她娘沒來,剛才到了,她想讓我跟您說一聲,今天晚上,她能不能遲點回來?」剛才去廚房的路上恰好碰上她,明月急匆匆的,滿頭汗水,一再求她幫忙,她就答應了。
「什麼?」老管家皺眉,驚訝得聲音不受控制地拔高,隨即想起這是在雨韻閣,連忙看向正方門口,見那邊沒有動靜才鬆了一口氣,連忙將聲音壓得低低的,「她怎麼這麼不懂事,難道不知道府裡的規矩啊!」
二皇子府規矩一向很嚴,所有奴才吃過晚飯後一律不准走動,更不用說出府了,只能在各自的房間待著。明月這樣,不是讓他難做嗎?老管家雙唇抿得緊緊的,眉頭緩緩聚攏,堆疊在一起。
「這個,」老管家沉思,抬眼看晴語,「她什麼時候回來?」要是太晚了,就得要稟報主子了。
晴語遲疑了片刻,搖搖頭︰「她沒說。」
「沒說?」老管家眉梢微挑,想了一會兒,道,「那你先回去,等等再看吧,我去看一下。」要是回來的早,就讓看門的開下門就行了,要是太晚了,他就得親自等著了。
「是,管家大叔。」晴語對老管家行了個禮,回了自己房間。
老管家沒有遲疑,抬腿就去了大門上。
城外,不大的樹林內,一個黑衣蒙面人背手而立,靜靜的沐浴在月光下,顯得清冷孤傲。
片刻,一個人影急匆匆靠近樹林,見到黑衣蒙面人驚了一瞬,「噗通」跪在黑衣蒙面人背後,頭低到了地上,顫聲道︰「參見主子!」這人也是一身黑衣,蒙著黑色的面巾,聽聲音是個女子。
「你來了!」聽了女子的話,先來的那人仰頭,盯著天空的月亮看了半晌,緩緩道。
女子沒有抬頭,聲音幾乎是從地面上傳出來的︰「屬下來遲,請主子責罰!」
「僅此一次,下不為例!」當先來的那人是個男人,緩緩吐出一句,手指微動,一道勁風射向女子,「上面寫著你的任務,看完就毀掉,等你完成的時候就留下暗號聯繫,還是在這裡見面。」勁風擊向女子的同時,男子早已經不見了蹤影,聲音飄飄渺渺的從遠處的空氣中傳來。
「是,主子。」女子接住紙條,恭敬垂頭,良久,聲音都沒有再度傳來,女子才緩緩起身,展開紙條看了眼,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不大的紙條上寫著幾個字︰查出府裡新進女人的身份。
女子掏出火折子吹了口氣,火折子燃起微弱的火苗,紙條湊上去,瞬間被火舌吞沒,化為灰燼。將火折子收起來,女子扯開面巾,原來這個女人不是別人,正是明月。
明月盯著飄散在空氣裡的黑灰色灰燼,皺眉沉思。片刻,重又覆上面巾,飛身離去。
二皇子府。
明月敲了敲門,大門緩緩開啟,探出來一個頭,見來人是明月,頓時笑開來︰「是明月姑娘啊,快進來!」說完,打開門讓明月進門,大門又「彭」地一聲關上。
「謝謝大娘!」明月呵呵笑兩聲,從懷裡掏出一包零食給大娘,「這是我娘給我的,大娘拿回去哄孩子吧!」
「喲,那老身就不客氣了!」大娘接過油紙包,笑得見牙不見眼,轉手就將油紙包揣進了懷裡。
「大娘見外了,這是我給弟弟妹妹們的心意。」明月一雙眼睛笑得彎彎的,瞇成了彎月的形狀,「大娘忙,我就先回去了!」說著,和大娘揮揮手,跑進了府。
回到雨韻閣,房裡還亮著油燈,燈火搖曳,忽明忽暗的灰黃光暈打在窗欞上,在黑漆漆的夜空下顯得溫馨暖人。
明月滿月般的圓圓臉沒有了往日的燦笑,染上一抹凝重憂愁,腳步一頓,盯著屋子發了會兒呆才抬腿進屋,嘴裡低低叫道︰「晴語姐姐,我回來了!」推門進去,臉上已經又是傻傻憨憨的燦笑。
「你可算是回來了!再不回來啊,我就要去找你了!」看到明月回來,晴語放下心來,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不免又擔心的上上下下拉著明月檢查了一番,見明月完好無損,才拉著她坐回床上,「見到你娘了嗎?」
「見到了,多謝晴語姐姐!」明月笑得歡快,從懷裡扯出一個小布包給晴語,「這是給姐姐帶的禮物,姐姐快看看,喜不喜歡?」這些東西是下午就準備好的,現在拿出來正好。
「什麼呀,神神秘秘的!」晴語解開布包,看到一方絹帕驚訝地瞪大眼睛,嗔了眼明月,「我們姐妹又不是外人,明月妹妹還客氣!」
「呵呵,正是因為晴語姐姐對我好,我才要對晴語姐姐好啊!」明月嘴角都咧到耳根後去了,笑得燦爛無比,堪比正午的驕陽。
「你呀,嘴可真甜!」晴語捏了下明月的鼻子,推推她,「忙了一天,快去洗洗睡吧,我給你留下了熱水。」
「謝謝晴語姐姐!」明月歡呼,呵呵傻笑著,跑開了。
「這丫頭,就是個小孩子!」晴語收回目光,搖頭失笑,隨即目光落在絹帕上,抬手輕輕撫上去,「可真漂亮,雖然沒有姑娘給的那塊漂亮,可是也很好看呢!這丫頭,真是……」
皇家別院。
蒼梧和藍衣坐在椅子上,地上跪著一個黑衣人,整張臉蒙在黑布下,看不到模樣,正在報告著什麼。
片刻,黑衣人終於停下來︰「主子,就是這些了!」
蒼梧和藍衣對視一眼,蒼梧目光落在黑衣人臉上,微微皺眉︰「消息屬實嗎?」太過分了,大祈皇帝這是不將他們蒼瀾放在眼裡啊!生米煮成熟飯,真虧得他們能想得出來!
「是,屬下親耳聽到的!」黑衣人重重點頭,表示他說的是真的。
藍衣氣得胸口一起一伏的,臉色暗沉暗沉,要是冷睿就在她面前,她早就一巴掌將他拍飛了。
蒼梧看向藍衣,見她氣得咬牙切齒的,握了握她的手給她安慰,抬眼看黑衣人︰「你先下去吧!」
「是,主子。」黑衣人站起身,拱手抱拳,行禮退下去,掩上房門。
「太子殿下,這個大祈皇帝怎麼這麼無恥啊!堂堂一國皇帝,居然能想出來這麼下三濫的主意,他還是個男人嗎?」她們的郡主是什麼樣的人,那個六皇子,唯唯諾諾的不說,母親還是一個……那樣的人,他怎麼能配得上風光霽月的郡主,他們的郡主,那可是蒼瀾的寵兒,怎麼會看得上那個六皇子?要是這事真成了,郡主還不得嘔死了!
蒼梧不語,雙拳握得「咯吱咯吱」響,臉色鐵青,怒氣在眼底翻滾。
「太子殿下,我們該怎麼辦?」獨自生了會兒悶氣,藍衣看向蒼梧,見蒼梧怒火升騰,抿了抿唇,沉聲開口。
要是有可能,他想立馬離開大祈,和田兮他們一起回蒼瀾,永遠不再踏上大祈的土地。可是現在,先不說田兮不見蹤影,就是他們自己,總共帶了那麼幾個人,雖然是精銳,可畢竟人少,終究是雙拳難敵四手啊!他們就是想翻臉,現在也走不了,更不能走,就是想反擊,除去被派出去尋找田兮的那些人,人手也不夠啊,何況還是在別人的地盤上,處處受制的情況下。
現在……人為刀俎,他們為魚肉,除了任人宰割,還能怎麼做?不過,今日之仇,他蒼梧發誓,在他有生之年,他必報此仇!
「藍衣,現在還沒找到田兮,那些派出去的人,不能召回來,剩下的人,不夠設局,我們沒有什麼辦法。」就算這個郡主是假的,那要是失了身,丟的也是他的臉面,更是整個蒼瀾國的臉面,這讓他該如何是好?
「是,找郡主的人絕對不能動!」田兮失蹤這麼久,她擔心啊……再不趕緊找到,只怕是一切就都來不及了。太子殿下的想法,正是她所想的,藍衣十分支持他的決定。
「那你……」蒼梧皺眉,這才是他說不出口的,藍衣雖是個丫鬟,可她畢竟服侍田兮七年有餘,那感情不是一般人能比的。田兮回來要是知道了,該有多難過自責啊,怕是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他,原諒自己了。
藍衣一怔,轉而明白過來蒼梧的意思,咬咬唇,猛地道︰「只要郡主沒事,我無所謂,大不了一死。到時候,我會親自對郡主說,這是我的主意。」那個六皇子……
「沒那麼嚴重!」蒼梧搖頭,轉而認真地看向藍衣,「我現在只問你一句話,如果真的發生了這樣的事,你是要嫁給六皇子還是終生不嫁?」
「有什麼區別嗎?」藍衣不解,用眼神詢問蒼梧。
蒼梧解釋,突然心裡有了一個決定,緩緩道︰「要是前者,我會奏請父皇封你為真正的慧敏郡主,然後給你們完婚,至於將來要住在哪裡,一切都看你的意思。如果是後者,照樣會封你為郡主,不過,我會帶你回蒼瀾,讓你一輩子衣食無憂。」
「那郡主呢?」這是藍衣第一個想法,她成了郡主,那真的郡主呢?
「田兮還是會被封為別的郡主。」這是蒼梧剛才突然想到的,最可能兩全其美的辦法。
只要郡主沒事就好,她,也照樣不會嫁給六皇子,她這輩子,就陪著郡主了,至於她封為郡主的事情,她不在乎。
「我答應,不過,我選後者!」一個奪去她清白的男人,她不會嫁給他,到時候,就是要讓他落得一場空!
「好!」突然,蒼梧覺得他以前看輕了藍衣,這個藍衣,不知道是不是跟的田兮時間長了,居然越來越像她了。
這一刻,蒼梧是為藍衣驕傲的,一個蒼瀾的女兒,寧願終身不嫁也絕不丟蒼瀾人的臉。
「太子殿下好好休息,那我下去了!」藍衣行禮告退,蒼梧擺手,疲憊的點了下頭。
二皇子府。
一個人飛出皇宮,直接奔向了二皇子府,越過高高的圍牆,翻了進去。
「站住!」樹上,屋簷下,瞬間躍出好幾條黑影,和來人戰在了一起。來人似乎另有要事,無心戀戰,和幾人過了幾招,放出一顆煙霧彈,趁亂進了院子更深處,方向正是雨韻閣。
幾人待煙霧散去,看清那人逃竄的方向,心頭大急,連忙怒吼︰「攔住他!」雨韻閣,以前也許不是多麼要緊的地方,可是現在不同啊,主子住在那裡,那可就是全府最重要的地方了。萬一讓這人進去壞了主子的好事,那不是找死嗎?所以這些人是卯足了勁阻攔,不管不顧的,衝上去和那人纏鬥在一起。
那人也有意思,居然不和他們大,到了雨韻閣也不進去,射了一枝箭進去人就一閃,從另一個院落翻越圍牆出去了。
黑色的箭羽刺破夜空,尖嘯著飛向雨韻閣,那些護衛大急,連忙齊齊奔了過去︰「快!保護主子!」幾十個人齊聲大喊,那聲音還是很嚇人的,瞬間驚飛了樹上的鳥兒,也吵醒了冷皓辰。
護衛慢了一步,眼睜睜看著利箭穿過窗欞,射向屋裡,良久,從屋裡傳來低低的一聲「叮」,護衛們瞬間面面相覷一眼,呆在原地。
「誰?」伴隨著一聲低喝,冷皓辰手臂用力一揮,利箭插入一旁的矮凳上,如木三分,空餘箭羽不停晃動。
田兮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揉揉發疼的腦袋,迷濛道︰「誰呀?」
冷皓辰騰地跳起來的動作立馬停頓,撫了撫田兮的腦袋,低低道︰「沒誰,管家大叔找我有事,你睡吧,我去去就來。」
「哦!」田兮鼻尖發出一個音節,轉了個身,片刻就睡了過去。
等了片刻,確定田兮已經睡了,冷皓辰緩緩地,緩緩地,穿衣起身,拔下箭羽開門走了出去。
「吱呀」低低的開門關門聲在夜空下響起,雖然極輕,卻如一記重錘敲在了眾人的心上。
「你們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冷皓辰擔心吵到田兮,在老管家開口前擺手阻止,帶著一群人到了書房,一進門,就將利箭扔在地上,怒聲喝問。
這些人,真是安穩日子過久了,警惕性敏捷度通通都沒有了。
一眾護衛「噗通」「噗通」跪在地上,屏氣凝神,不敢言語。老管家上前,將利箭撿起來,捧在手上細看,點點月光灑下來,穿透窗欞照進來,在地上形成了斑斑點點的光暈。老管家就著月光查看著箭身,這一看不要緊,猛地瞪大了眼睛,張嘴慾念的時候看到地上跪了一地的護衛,連忙對冷皓辰使了個眼色,擺了擺手︰「你們都下去吧。」
護衛們見冷皓辰不說話,似是默認老管家的話,相互看看,退了下去。
「有什麼異常?」這麼多年了,冷皓辰瞭解老管家就如老管家瞭解他一樣,老管家一個眼神他就能猜到他的意思,眾護衛一出去,就迫不及待的詢問。
老管家再度將利箭放在眼前,上面的字跡清晰的出現在眼前︰「小心!上欲設局騙郡主郡主,促成婚事!」完了,將箭捧給冷皓辰看,「主子,這人是什麼意思?提醒?」是誰,到底操的什麼心,半夜來送這個消息?
冷皓辰接過利箭,仔細看了一遍,除了那幾個字再沒有別的字跡了,微微皺眉沉思。
「主子,您說這人為什麼要來送消息?他是好意,還是欺騙我們?」這麼多年的宮廷生活,早就讓他們學會了只相信自己,別人的話,總是要保留幾分。
再說了,誰會那麼好心的來提醒這件事?他到底知道些什麼,是知道郡主就在他們府上,還是明瞭主子的心思?這些,讓老管家覺得亂糟糟的,本來十分有把握的事,突然就沒了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