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你確定是這裡嗎?」這條街上住的都是平民百姓,多數生活貧苦三餐不繼,怎麼會出現這樣的錦帕?這種頂級錦鍛,怎麼是住在這裡的人能買得起的?這,是不是弄錯了?
街上異味刺鼻,胃裡一頂一頂的,明月捏著鼻子眉頭皺得緊緊的,一邊四處搜尋,一邊回頭對田兮點了下頭︰「嗯!」那天她有事路過這裡,撿到錦帕也覺奇怪呢!
田兮眉頭皺得更緊,疑惑更深,能買得起錦帕的人,會住在這裡嗎?一般來說是不可能。那就只剩下一種可能,那就是,賣錦帕的人住在這裡。以前常聽說好些鋪子都是將鋪子裡的繡活兒放出去做,給那些有空的女人布料絲線,她們完成了繡品再送回來,也有的鋪子是給人代賣,這塊錦帕是不是繡娘送貨的時候遺落的?算了,在這大街上找一個人簡直就是大海撈針,還是直接去問錦繡閣的掌櫃省事。
「明月,不找了,我們去錦繡閣問問吧,掌櫃的肯定知道。」
明月愣了一瞬,隨即轉頭,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呵呵笑起來︰「我真笨,怎麼就沒有到呢,還是姑娘聰明!」
田兮被明月逗笑,愉悅道︰「行了,別拍馬屁了,快走吧!」話落,率先轉身,往來時路走去。
明月嘟嘴,小聲嘟囔了一句︰「我說的是真的嘛,哪裡是拍馬屁!」吐了吐舌頭,快步跟上田兮。
錦繡閣,果然不愧「錦繡」二字,坐落在京城最繁華的地帶,更難得的是居然是全木質的三層建築。一層是荷包,玉珮等小飾物;二層是首飾,琳琅滿目,應有盡有;三層全部都是衣服,當然了,華美非常,不是一般人能消受得起的。
京城的繁華奢糜,通過錦繡閣就可見一斑,聽了明月的解釋,現在站在錦繡閣前,田兮不勝唏噓。大祈不愧有幾千年的歷史,果然不是一般的小國,新國,能相提並論的!就拿蒼瀾國的京都來說,雖然也是錦繡繁華,比起大祈來還是差了一截。
「姑娘,我們不進去嗎?」明月見田兮呆站在錦繡閣前,不言不動,不由問了一句。
田兮回神,甩甩頭,率先向裡走去︰「一下子出神了,我們進去吧!」明月不置可否,緊跟上田兮的腳步。
這個時間裡面沒幾個人,零零星星的分佈著幾個客人,大都是貴夫人,未出閣的姑娘沒幾個。習慣使然,一進門田兮掃了眼全局,然後走向放置荷包的區域。
掌櫃的看田兮輕紗覆面,穿著雖然簡單,衣料卻是極其華貴,還有丫鬟隨行,斷定她是個大顧客,自然精心服務。一看到她們走向賣荷包的區域,連忙屁顛兒屁顛兒跟隨過去,耐心解釋︰「這位小姐,需要荷包嗎?我們這裡是京城最大的繡樓,當然了,賣的荷包也是最好的,不管是布料,圖案,繡功都是最好最流行的。」
「是嗎?」田兮翻看著一個個荷包,確實如掌櫃的所說,每個荷包都精美非常,價值不菲。
「當然了,不知道小姐想要什麼樣的荷包,是要自己用,還是買來送人?」掌櫃的並沒有因為田兮的質疑生氣,照舊溫溫和和的笑著。
田兮一排排看過去,狀似隨意的問了句︰「你們,所有的荷包種類都在這裡了嗎?」她已經看得很仔細了,怎麼就是沒有發現那種銀色繡卡通豬的荷包呢?這裡要是沒有,唯一的線索可就斷了。
「是啊,難道小姐沒有找到滿意的?」掌櫃的一向自詡錦繡閣貨物最全,質量最好,就沒有別家有他們沒有的東西,走到路上都是昂頭挺胸,自覺高人一等,現在,居然告訴她錦繡閣還有客人想要而不得的東西,這讓她如何接受?聽了田兮的話,掌櫃的臉色不是那麼美麗了,笑容勉勉強強掛在臉上。
「嗯。」田兮點頭,在掌櫃的臉色更黑以前,給明月一個提示,明月立即掏出懷裡的荷包呈給掌櫃看,田兮眼神落在掌櫃震驚的臉上,柔柔解釋,「是這樣的掌櫃的,前些日子我看到一個姐妹有這樣的一個荷包,心下喜歡,就央她給我繡一個,結果她說,是在錦繡閣買的,這不,我就找過來了,想要買一個一模一樣的,可是卻沒有看到。」
既然錦繡閣曾經賣過,那就不可能只有一個,有相同東西的人自然不可能沒有,尤其是那些閨閣千金。讓她們眼睜睜看著別人有,自己卻沒有,任憑別人在自己面前炫耀,那幾乎是不可能的。偌大的京城,千金小姐無數,她就不信沒人擁有相同的荷包,恐怕有這種荷包的小姐還不在少數。
她這樣說,也是利用了攀比的心理,再說了,掌櫃的也不可能一一去求證,謊話自然是任由她編了。
倒是明月,似乎沒料到田兮會編瞎話編得這麼溜,驚得目瞪口呆,在田兮警告的輕咳一聲之後立馬恢復如常。幸虧掌櫃的注意力全部都在荷包和田兮所說的話上,沒有留心明月,否則,非得要穿幫了不可。
掌櫃的摩挲著銀色的荷包,眼神先是驚喜,然後是自豪,最後居然是惋惜。難道,這還有什麼故事不成?不由自主的,田兮心高高懸了起來。
田兮不解,勉強壓下心裡的急切,再度輕咳一下,明月立馬將荷包收了起來。掌櫃的覷眼田兮,眼神不捨的從荷包上收回來,手指摩挲上身邊的荷包以掩飾滿臉的尷尬,不等田兮詢問徑直開口︰「不瞞小姐說啊,這荷包我們以前確實賣過,不過,現在……」說到最後,掌櫃的很是遺憾,搖頭惋惜。
「現在怎麼樣了?」沒有的賣了嗎?儘管已經猜到了答案,這句話田兮卻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的,也許,是因為心底始終保有一線希望吧!
掌櫃的搖頭歎氣︰「現在,因為繡娘的關係,已經沒貨可賣了!」
繡娘?田兮抓到這一個關鍵詞,連忙追問︰「繡娘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心裡的那根弦繃得緊緊的。
「也不是,就是吧,不知道為什麼,前些日子那繡娘突然說有事要離開京城,以後都不能再賣這種荷包了。這不,她一走,我們自然也就沒得賣了!」別的繡娘不是沒有模仿過,實在是沒有一個人能做出來,只得作罷。
「離開,那你知道她去哪兒了嗎?」繡娘是唯一的線索,她不想輕易放棄。
「這我就不知道了,要是知道啊,早就找上門了。」這種荷包賣得特好,失了這種生意,她損失的可不是一星半點兒的,東家可是放出話來了,只要她能找到那繡娘,就會升她做整個錦繡閣的總掌櫃呢!
不知道,那,不就是等於線索斷了?
「那你知道她別的事情嗎?」握了握拳,田兮不抱任何希望的看向掌櫃的。
掌櫃的搖頭︰「不知道。」隨即想起什麼,皺眉不確定道,「不過,好像聽說她有一個兒子,母女兩相依為命!」只是,那繡娘從來沒說過自己叫什麼,也沒人見過她的兒子,神神秘秘的。
掌櫃的哪裡知道田兮的心思,以為田兮實在是喜歡這荷包才要下力氣找繡娘,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再說了,萬一田兮找到了這繡娘,說不定她還能沾點兒光呢,何樂而不為呢!
母子?她沒有兒子,應該不是她!
如果說剛才還懷抱一線希望,那現在田兮是徹底死心了。
「謝謝掌櫃的!」田兮向掌櫃的道謝,又轉頭看向明月,道,「明月,挑幾個荷包吧。」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喜歡的。」麻煩掌櫃的這麼久,不買點東西實在是不好意思,說完,田兮率先出去了,留下明月一個人挑選荷包。
田兮站在錦繡閣門前的台階上,看著街上人來人往,行色匆匆,再想到自己,不覺黯然。沒有了武功,她和普通的女人無異,只能任人魚肉,卻無力反抗。以前的她是那山間麻雀,平凡卻自由自在,快樂無憂。反觀現在,地位尊貴,給她帶來尊榮的同時也套上了一副枷鎖,錦衣玉食,卻如金絲雀被困牢籠。
看看,街上的行人,也許他們在為三餐奮鬥,溫飽無著落,可他們簡單快樂。她呢,慧敏郡主,卻因為這身份被囚禁,連最起碼的自由都失去了,更何談快樂?
因為田兮在外面等著,明月哪裡可能安下心來精心挑選荷包,一雙眼睛自然是忙個不停,一會兒看看荷包,一會兒又扭頭看看外面,來來去去的,搖得腦袋都暈了。最後,見田兮看著街上的行人發呆,神色黯然,明月更加憂心,隨便扒拉了幾個最貴的荷包讓掌櫃的裝起來,結了賬急匆匆出了門。
「挑荷包這麼貼身的事情居然交給了丫鬟,真是怪人!」掌櫃的望著這怪異的主僕,再看看手裡沉甸甸的銀子,嘟囔一句自去忙活去了。
看著別人,再想想自己,田兮不知不覺已經落淚,整個人被濃濃的哀傷籠罩。明月出門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田兮,心下一個「咯登」緊跑幾步迎上前,擔憂地叫了一聲︰「姑娘,你怎麼了?」
田兮迅速收拾情緒回頭,盡量用平常的語氣道︰「你挑好了?」眼淚掛在臉上,不過因為戴了帷冒,外人看不到。
「嗯。」明月點頭,將手裡的荷包拿給田兮看,希望她高興一點,「姑娘,看看我挑的荷包,漂亮嗎?」就算是隨意買的,錦繡閣的荷包個個精緻漂亮,明月相信不會差的。
不想田兮看也沒看一眼,更加沒有伸手去接,只是淡淡道︰「那就好,我們回去吧!」再不願,終究也是不能一直在外面的。
明月愣了一瞬,不明白田兮為什麼看都不看一眼,怏怏的收起來,追上田兮︰「姑娘,我們不再去逛逛了嗎?」這還不到中午呢!
田兮腳步一頓,淡淡道︰「那我們就去喝點茶吧!」就算是消磨時間也好,能晚回一會兒就晚回一會兒吧!
「好勒,我知道京城最好,最雅致的茶樓在哪兒!」明月歡快地應一聲,蹦跳著跑到前方帶路,一邊笑呵呵的活躍氣氛,「姑娘就放心的跟我來吧,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
「但願吧!」田兮沒什麼興致,機械的答了一聲。
明月領田兮去的茶樓叫「第一茶」,和錦繡閣相隔兩條街,雖然矗立在繁華地段,卻一點也不喧鬧,一入樓就被一股清新雅致的幽靜所環繞,令人心曠神怡。
「我們就在下面吧!」田兮叫住往二樓走的明月,挑了個臨窗的位置坐下,招過小二淡淡吩咐,「我們要一壺龍井,幾樣點心。」坐在這裡,能清晰的看到街上的行人,既不喧囂,也不會過於寧靜,讓人覺得孤獨。
「這?」小二訝異,不知道田兮說的幾樣點心,是哪幾樣點心,又不敢私自做主,說話的主人也將目光調向窗外,只得向明月求救。
明月覷了眼田兮,見田兮心思完全被外面的行人吸引,對小二使了個眼色,壓低聲音道︰「小二哥,你只管將你們最好吃,最貴的點心上上來,我們有的是錢!」說完,豪氣的拍拍腰間掛著的鼓鼓囊囊的荷包。
小二眸光閃了閃,響亮地答一聲「是」,歡快地跑走了。
片刻,小二回來,將托盤上的茶壺點心擺放好,道一句「客官慢用」,退了下去。
「姑娘,快嘗嘗,很好吃的。」除了離自己最近的那盤,明月將剩下的所有的盤子都推到田兮面前,又給兩人每人倒了一杯茶,才低低叫田兮。
田兮拉回思緒,夾了一塊點心放進嘴裡,咀嚼幾下嚥下去。
明月直勾勾地盯著田兮,眼睛一閃一閃,見田兮嚥下去,迫不及待的詢問︰「姑娘,怎麼樣?怎麼樣?是不是很好吃?」眼底盛滿期盼,讓人不忍說出否認的話語。
「很好吃!」甜而不膩,入口即化,不過她不喜甜食,猶豫片刻給出了對她來說最高的評價。
聽了田兮的話,明月立即開心了,笑得眉眼彎彎,就像個得到糖吃的小孩子,那快樂是從心底溢出來的,歡樂的吃了一個她面前盤子裡的點心,含糊不清道︰「我就說嘛,姑娘一定會喜歡的!呵呵!這裡的點心,就是好吃!」
田兮笑笑,連喝了幾口茶,才沖淡嘴裡的甜膩。
她們在茶樓坐了半個時辰,除了一開始吃的那塊點心,田兮沒有再動過任何點心,只是喝了幾口茶。
明月倒是吃了不少,一壺茶也幾乎都進了她的肚子。摸摸圓溜溜的肚子,明月看田兮︰「姑娘,我們嗝……」一句話說了一半,突然被一個飽嗝打斷,明月和田兮同時愣了一瞬,明月看眼田兮,尷尬地摸摸腦袋,呵呵傻笑,「姑娘,不好嗝……」本來想要為自己解釋,不想再次被一個嗝打斷。這下明月不是愣,而是窘了,索性不再說話。
田兮終於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搖搖頭︰「吃得太飽了吧!」好幾盤點心,裝到一個人的肚子裡想不撐都不可能。
「呵呵,是呢!」明月撓頭,提起茶壺晃晃,發現裡面還有茶水,倒出來「咕咚咕咚」一氣灌下去才好了些。
田兮看了眼明月,發現她不再打嗝了,站起來︰「我們走吧!」出來這麼久,也是時候回去了,她擔心再不回去,冷皓辰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情呢!
兩人出了「第一茶」,沒有再去別的地方,直接回了二皇子府。
她們沒發現的是,她們剛離開茶樓,緊接著就有人結帳離開,方向正是兩人離開的方向。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出來的時候在大門口聚眾議論,然後又去向冷皓辰報信的那人。
不過有意思的是,他們都沒發現就在這人跟著田兮和明月離開之後,二樓臨街的一個窗口大敞,一顆黑黝黝的腦袋正探在外面,見了街上前後離開的三人,玩味地輕笑︰「真有意思!看來,又有好戲能看了!」將腦袋縮回來,起身,撫平衣袍上根本不存在的褶皺,瞥了眼正坐在對面吃得歡快的隨從,嫌棄的撇嘴,「出去了,不要說是爺的人啊!有你這樣的隨從,爺都覺得丟人!」搖著頭大步向樓梯口走去。
「爺,等等奴才啊!」隨從趕緊起身,臨走前還拿過一塊點心塞進嘴裡,路過櫃檯的時候塞了一錠銀子給掌櫃的,「這是我家爺的茶點錢,不用找了,剩下的就當是賞給你了!」餘音飄散在空氣中,人已經像一陣風似的捲出了門外。
掌櫃的掂了掂手裡的銀錠子,奇怪的搖頭︰「真是怪人,每次都是這樣!」不過心裡卻在想著要是多幾個這樣的客人就好了,那,每天下來,他還不得發了?
「哎喲!」一出門,隨從就捂著腦袋跳腳,不滿地抗議,「爺,再打,奴才終究有一天被你給打傻了!」嘴巴嘟得高高的,既委屈又無奈。
「不打不成啊!小李子,爺的錢也來得不宜,你再這樣花下去,爺終有一天會變成窮光蛋,到時候,你就得跟著爺去討飯了!」錦衣公子搖頭,嘖嘖有聲,似乎很是為花出去錢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