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田兮苦笑,「過的很不好,這次,我想要帶他離開!」
「離開?」明宣驚訝,沉吟片刻,低低道,「你還要走嗎?」
田兮一怔,低低笑起來︰「不走了,只是不想在這裡,想要去別的地方走走看看,散散心!」田峰受了很多苦,心裡肯定壓抑,出去散散心要好一點。
「……」
「那你住在哪裡?」杜康豁地抬頭,眸光一閃一閃的。
「田叔和田嫂已經去城裡準備了,我打算住到城裡去!」還要好些事情要做,就是要走,也要等這些事情做完了才能離開。
明宣抹了把臉,低低問︰「有什麼需要我們做的?」
「……」田兮搖頭,垂下了眼瞼,「沒有什麼需要你做的,我來這裡,就是告訴你們一聲,讓你們知道一下,省得以後有人來了,你們不知道情況……」
「我們,還住在這裡嗎?」現在,這裡已經不太適合了。
想了片刻,田兮抬頭,道︰「你們的意見呢?」
「我覺得最好是換個地方住。」杜康沉吟,眸光沉了沉。
田兮垂眸,轉向明宣︰「你覺得呢?」
「這個地方確實不安全了!要是能換,最好換一下吧!」明宣抬頭,沉思一會兒建議,完了,將目光調向地上,盯著一點,低低道,「我要走了!」
「走?」田兮抬眸,看向明宣,見他目光清澈,堅定,想要勸誡的話嚥了回去,「你想好了嗎?要去哪?」
當初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這天真的來到了,心裡既酸澀又為他高興。名門之後,不可能永遠窩居在她這裡,這些年的臥薪嘗膽,蟄伏,已經夠了。
就是,心裡有點不捨!
「我一介武夫,除了從軍,哪裡有別的出路!?」明宣苦笑,想到要離開,心裡酸澀無比,突然,就覺得不捨。
「什麼時候?」
「……」明宣喉嚨動了動,半晌,沉聲道,「如果可能,將竹樓的人都安頓妥當了,我再離開!」能幫的就幫一把吧,這次離開,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
「不用了,這次人都要帶出去,以後,這樣的地方已經用不著了!」就算用得著,人家有自己的事情,她也不能耽誤人家。
聽了田兮的話,明宣有點失望,但還是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杜康覺得田兮和明宣之間怪怪的,將目光調到一邊,裝作沒有看到的樣子。
這就要離開了嗎?
明宣苦笑,沉默片刻,抬頭看向田兮︰「那我今天就和你一起出去吧!」這次一別,也不知道再次見面是什麼時候,多看一眼是一眼。看夠了,以後這些年,靠著回憶就能很開心了。
田兮點頭,一時間都沒了話說,室內縈繞著一股詭異的氣氛。
「姑娘!姑娘!」紫籐歡快的聲音遠遠傳來,打破了一室尷尬。
田兮鬆了一口氣,「紫籐來了!」驚呼一聲,笑著站起來,這轉眼的工夫,紫籐已經進來了。
「姑娘,田嫂他們買好房子了,我來通知姑娘!」一進門,紫籐環視一眼屋內的幾人,啪嗒啪嗒說明了來意。
田兮倒了一杯茶端給紫籐,笑問︰「房子怎麼樣?」
紫籐咕嚕咕嚕灌下一杯茶,大大喘了一口氣,才道︰「房子在郊區的地方,是個大宅子,和田宅一樣大,也很漂亮。田叔他們正找了人來修整,就派我來報信了!」
看樣子,大家都很高興嘛!這才是一家人的樣子!
紫籐這樣一說,田兮也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看看那宅子了!和田宅一樣大?好啊,她正發愁竹樓的人往哪裡安置呢,這下好了,所有人住在一起,熱熱鬧鬧的。田峰應該會喜歡,會高興的吧?
「姑娘,現在做什麼?要去帶小少爺離開嗎?」說起這些,紫籐就興致勃勃。
「現在?」田兮挑眉,想了一瞬覺得也不錯,轉向紫籐詢問,「房間呢?準備好了嗎?」要帶田峰走,就是要準備好才行,不能人回去了,房間還沒打掃乾淨。
「好了!」想到那個漂亮的院子,紫籐眼底劃過羨慕,嘖嘖嘴,「給小少爺的是一個單獨的院子,是整個府裡最漂亮的院子,花園,假山,練武的場地,樣樣都齊全了!」
最好的?田兮心下滿意,嘴角掛上了淺笑,就連眼底,都洋溢著笑意。
「誰準備的?」
紫籐一怔,半晌才反應過來︰「田嫂!」
原來是田嫂啊!她就說嘛,這麼心細,連田峰細微的心裡都顧及到了!
「那我們現在就去帶他離開!」略一沉吟,田兮已經有了決定,想了想,又回頭看向杜康,笑笑,「你將人召集起來,等下田一他們會來帶你們去城裡的。」說完,深深看眼杜康。
明宣要走了,他是不是也要到離開的時候了?
田兮猜測著,眸子裡就染上了幾許不捨。
「田姑娘放心吧,我一定將大家安置妥當。」過去,那麼多人都能管好,現在這些人根本就不在話下。
杜康點頭承諾,隨著田兮往外走。
出了竹樓,田兮三人沒有回城,直接去了田宅。
嗖!嗖!嗖!
三人飛身上了院牆之外的大樹上,隱在樹冠間。濃郁的樹冠將人遮得嚴嚴實實的,半點看不到。
從樹梢望進去,院子裡的一切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的。
沒有看到田峰,水青荷和田三寶在涼亭裡坐著,旁邊還有一個小男孩,應該就是他們生的那個孽種。一家人說說笑笑,和樂融融,很溫馨。
田兮冷笑,眸底寒光閃爍。
同樣的位置,田兮看到了,另外的兩人自然也沒有錯過。
明宣收回目光,擔憂的望向田兮,沒有說話。他知道,這個時候,田兮肯定不願意別人看到,心裡難受,他說什麼都是多餘的。不僅幫不到忙,還可能讓田兮覺得難堪,靜靜的陪著她,才是最好的。
倒是紫籐,沒有那麼多的心眼兒,說話不管不顧的,有什麼說什麼,直白得有點傷人。「姑娘,少爺呢?夫人太過分了,她是少爺的親娘,怎麼能這樣對他?」親生的兒子不顧,在這裡和一個可以說是仇人的人秀恩愛,這不是往人的心上捅刀子嗎?
田兮先是沉默了一會兒,片刻,收回目光,冷聲道︰「紫籐,記住了,以後再沒有夫人。她,只是一個路人!」或許還不如一個路人,田兮悄悄在心裡加上這句。
果然,聽說和親眼看到是兩碼事。這兩天,聽紫籐他們說弟弟過得如何如何的不好,她雖然憤恨,卻總是想著畢竟是親娘,水青荷多少會對弟弟好點兒。沒想到,親眼看到,原來是這麼的痛苦,痛恨!
這一刻,她覺得她真是自私,就因為對水青荷抱有幻想,自己離開大祈,留下弟弟一個人受折磨。想著小小的人兒要承受的那些,田兮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一巴掌。
「姑娘,我進去,將少爺帶出來!」紫籐一個縱身就要躍進院子,被田兮一把拉住。紫籐不解,疑惑地望向田兮,「姑娘?」
「不要去,先看看!」那些化膿的傷口,不狠狠剜掉,永遠都不會好!水青荷在她心上,早已成了那化膿的腐柔。
她到要看看,她能無恥到什麼程度!
「青荷,我說的事情,你考慮得怎麼樣了?」幾句話田三寶再次舊事重提。
「什麼事?」水青荷一怔,顯然沒有聽懂他說的三色菫事。
田三寶目光閃了閃,笑著道︰「就是家產的事啊!」
「家產?」水青荷抹去田磊嘴邊的餅屑,「家產什麼事啊?」兄弟兩個,不是說好一人一半嗎?
「我不是和你說過嘛,田峰沒有小磊聰明,將他應得的那半交給小磊!」田三寶看眼田磊,目光閃過堅定。
「不行,我不同意!」孩子都是她生的,她不想委屈了任何一個。
田三寶將水青荷扳過來,面對自己,細細講起了道理︰「青荷,你先聽我說,我這樣做也不是對田峰有偏見,是為了這個家好啊!」
水青荷定定望著田三寶,半晌,道︰「怎麼說?」這份家業來之不易,說實話,她也不想敗了,他要真的有什麼好辦法,她會好好考慮的。反正,田兮不知道走了,這個家是她說了算,她的決定田峰孝字壓頭,也不能反對。
田三寶心中一動,賣力遊說水青荷︰「青荷你看,是這樣的,兩兄弟將來一人一半,這是很公平,可是你看,田峰那個樣子,懦弱膽小,哪裡是能撐起來的樣子,那半家業交給他,早晚都是敗。既然這樣,何不全部交給小磊?你看小磊多聰明,家業到了他的手上,只會越賺越多,到時候,田家就不是現在這樣,早就是縣城數得上的大戶人家了!」
水青荷抿唇,心裡動搖起來,越想,越覺得田三寶說的有道理。不由得,目光看向了田磊。
田三寶對田磊眨眨眼,田磊嘻嘻一笑,甜甜笑起來︰「娘!」
田磊這聲,叫得水青荷心都軟了,勾唇一笑,摸摸田磊的腦袋︰「乖!」眼底盛滿溫柔,慈愛。
「青荷,你說,我說得對不對?」田三寶眼底閃過得逞,裝模作樣的詢問。
水青荷回身,點下頭︰「是有些道理!」
「那,你同意將家業交給小磊了?」田三寶一頓,隨後激動起來。
水青荷想了一會兒,重重點頭︰「嗯。」
「青荷,你放心,就算小磊繼承了家業,也不會讓田峰沒飯吃的!」田三寶保證,心裡卻不屑,他只說讓田峰有飯吃,至於什麼飯,那可就是他說了算了!
「嗯,我相信小磊會對他哥哥好的!」水青荷看眼田磊,將他抱起來坐在腿上。良久,輕歎口氣,「就是田峰可能會恨我的!」
「不會,以後他會明白你的苦心的!」
「但願吧!」她也是為了這個家好,希望他能理解她吧!
「姑娘,讓我下去帶少爺出來吧!你聽聽,光明正大的謀奪了少爺的家產,還說得冠冕堂皇的樣子,就沒見過這麼無恥的人!呸!什麼東西!」紫籐咬牙,恨不得吃了下面的三人。
明宣偏頭看眼田兮,眸子裡盛滿擔憂。
田兮不語,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冷,看一眼都能立即感覺到她的殺意。
「不用,你們等著,我自己去!」話落,田兮飛身而起,飄向院子裡。
不要臉的男女,已經沒必要給他們留臉面了。現在,她怒火就要壓不住了,最想做的就是告訴他們。她,田兮,回來了。
「看來,你過得很好嘛!孩子都有了!」伴隨著壓抑著怒火的聲音,田兮落在地上,輕飄飄吐出一句話,嘲諷地看著涼亭裡的「一家人」。
「你是誰?來我們家做什麼?」聽到聲音回頭,看到是一個不認識的姑娘,田三寶怒目而視,氣沖沖地質問。
她的家,她回來了,居然被一個外人問她是誰!這天底下,還有比這更好笑的事情嗎?還有人比她更失敗嗎?
強壓下心底瀰漫的苦澀,田兮冷笑著反問︰「我是誰?我倒想問問你是誰?」
水青荷目光定在田兮身上,上上下下打量著她,總覺得她有些熟悉,又說不出來在哪裡見過。
田三寶沒有注意到田兮和水青荷之間怪異的氣氛,指指自己,得意洋洋的看向田兮︰「我是誰?你聽好了。我是這家的主人,田三寶!」說著,比出右手大拇指點點自己的胸口處。
「呵呵,田三寶?我記得,這家的主人是個女人,什麼時候換成了男人?難道是我離開太久,連記憶也退步了?」田兮語氣輕飄飄的,眼神有意無意的落在水青荷身上,面上笑著,眸底卻射出寒光。
「你是誰!?」田三寶張嘴,正要反駁,水青荷突然大喊一聲,打斷了他的話。
田兮看向水青荷,垂下眼瞼遮去眼底的恨意,半晌,撩起眼皮,眼底已經平靜如湖面︰「你不記得了嗎?」緩緩吐出兩個字,眼神飄向這座宅子,似乎在打量,臉上卻是一臉回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