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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伊人殿 文 / 長空雁

    田雲點頭退下,涼亭裡又只剩下田兮一個人了。

    楚煜接到田雲傳來的消息,激動得一晚上沒睡,就在他爹娘原來的屋子裡待著,第二天早上才出來。

    冷皓辰和冷皓宇他們一路急趕,終於在燕貴妃壽辰前一天趕回了京城。他們的車隊在城門口和大皇子撞上了。兩方本就不和的人馬遇到,一番冷嘲熱諷自是免不了的。

    因為天氣的原因,城門口排著隊等進城的人很多,冷皓辰他們又是一大隊人馬,只能等著前面先騰開地方再動,就等在城門外一邊。

    冷皓宇坐了一路的馬車,實在無聊又心慌,就對著冷皓辰抱怨不已︰「二哥,你說那位是不是太能折騰了,千里迢迢的催我們趕回來,要不是她,我們哪裡需要趕路,還要在這裡等著!」

    「五弟,這是京城,慎言!」冷皓辰警告的瞥眼弟弟,蹙眉,重先拿起手裡的書卷看起來。

    「他又聽不到!」冷皓宇小聲嘟囔,不以為然。

    「啪!」冷皓辰重重將手裡的書卷拍在身邊,沉了臉色看著抱怨個不停的弟弟,冷聲道︰「你知……」剛要教訓一下這個任性的弟弟,就被馬蹄聲打斷了。

    「駕!駕!讓開!快讓開!」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身邊擦過,向城裡奔去。

    是誰這麼大的排場啊,聽聲音馬匹好像不少,足有數十匹之多,也不怕踩踏了人群,這些貴公子們,實在是太囂張了!冷皓辰不贊同的微微蹙了蹙眉,將車簾撩起一條細縫看出去。看到端坐在高頭大馬上的人時,眸子裡閃過一絲訝異,想著除了他又有誰敢如此放肆呢,隨即瞭然,放下簾子眼不見為淨。

    「是誰呀,二哥?」冷皓宇見冷皓辰露出這種神色,好奇的問了一句。

    冷皓辰撇撇唇,沒說話。

    「站住!下馬接受檢查!」一道略帶怒氣的聲音響起,將馬隊攔下,聽聲音好像被氣得不輕。

    一陣馬嘶聲過後,馬隊停下來,一個男子囂張的大笑大笑起來︰「哈哈哈!聽到了嗎?要檢查我們主子的對子,太好笑了,也不打聽打聽我們主子是誰,就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哈哈哈!哈哈哈!」隨後,一疊哈哈大笑聲傳來,指著出口攔人的一通嘲笑。

    男子被人這樣嘲笑,面子上下不來,硬聲道︰「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不管是誰都一樣,燕貴妃壽辰,皇上親自下令……啊!」話沒說完,突然尖叫起來。

    「居然敢攔下本皇子,藐視皇族,現在就讓你長長記性!」伴隨著一聲冷哼,「啪!啪!啪!」一聲聲鞭子抽打在人身上的聲音傳來。

    「是他?」冷皓宇訝異挑眉,看向冷皓辰,見冷皓辰沒半絲反應,低低自言自語起來,「也是,除了他,還有誰會這麼囂張,恐怕沒人敢這樣做了吧!」眸子裡閃過一絲黯然,快得令人來不及捕捉。

    冷皓辰沉默一下,抬眸看向裝作不在意的弟弟,淡聲道︰「還有一個。」

    冷皓辰沒說是誰,冷皓宇卻知道他說的是七皇子冷皓雲,閉嘴不語。

    那男子骨頭倒也很硬,任憑鞭子抽打在身上,除了剛開始突然被打冷不妨叫了一聲之外,倒是一聲沒吭。

    被打的人不求饒,打人的人也失了興趣,抽打了幾鞭子就停手了。大皇子連日來因為燕貴妃升起的煩躁之氣發洩得差不多了,收起鞭子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地上的男子,冷聲道︰「哼,今日就饒了你,走!」一揮手,馬隊直接進城。

    「那個人……不知道怎麼樣?」冷皓辰一開始就聽著那邊的動靜,見男子被打沒有求饒,也沒有吭聲,眸光微閃,低低說了一句。

    「你是說……」冷皓宇意會,雙眸升起了點點亮光。

    「嗯。」冷皓辰低低應一聲,垂下眸子。

    「噠噠噠」遠去的馬蹄聲又返了回來,停在了馬車邊。

    冷皓辰和冷皓宇兄弟對視一眼,撇開頭沒說話。

    「我說是誰呢,這麼沉得住氣,原來是二弟啊!」冷皓天不陰不陽的聲音傳進來,話中的諷刺意味任誰都聽得出來。

    冷皓辰沉默了一下,低沉的聲音響起︰「大哥不是進城了,怎麼又返回來了?看來我這個做弟弟的很有面子嘛!」嘴角嘲諷的勾起。

    冷皓天一噎,知道他看到了剛才的所有事情,升騰起的怒火又強自壓下,聰明的轉移了話題︰「怎麼,當上了欽差大臣,二弟就看不上我這個做哥哥的了,半天了都捨不得露面,還是說……二弟的車上藏著美人,怕大哥搶走不敢出來?」說著,就去撩簾子。

    冷皓辰面色一變,就要出去,雙眸升騰起熊熊燃燒的火焰。

    冷皓宇一把拉住冷皓辰,對他搖搖頭,站起來向車外走去。

    車內的動作只在一瞬間完成,冷皓宇在冷皓天掀開車簾時鑽了出來,一雙眸子漾著嘲諷的笑︰「父皇好意讓你出去歷練,體察民情,本以為再遇到,大哥肯定已經脫胎換骨了,不想……大哥半點長進都沒有,還是老樣子,這強硬的性格反而更加見長!怎麼,女人引不起你的興趣了,這是要改喜歡男人了?還是說對自家兄弟情有獨鍾?」

    他們注定是對立的,冷皓宇也不怕得罪他,說的話專門揭人傷疤,哪裡痛就往哪裡踩。

    冷皓天雙眸瞬間燃起濤天怒火,可人家就算再不得寵,那也是皇子,身份地位擺在那兒,他也奈何不得,只能憋著一腔怒火。

    「哦,原來是五弟啊,大哥還以為是哪個不長眼的,居然敢這樣對我說話!怪不得,嘖嘖,我是呢,二弟這麼能沉得住氣,原來是有五弟撐腰啊!親兄弟就是不一樣,有人幫襯著,哪像我,母后只給我生了個妹妹,到時候連個幫襯的人都沒有!」冷皓天將母后兩個字咬得很重,意在提醒他是嫡,冷皓辰兄弟是庶。

    果然,冷皓宇面色變了變,隨即恢復如常,道︰「大哥是皇后娘娘生的,自然要比我們這些妃嬪生的孩子尊貴,我,二哥,六弟,七弟,自然是比不上的!」七弟兩個字從齒縫蹦出,是在告訴冷皓天現在冷皓雲這個皇子就比他尊貴,得冷睿寵愛。

    為了打擊冷皓天,冷皓宇不惜拿冷皓雲來說事。雖然早就有準備,冷皓天還是被打擊到了,狠狠瞪著冷皓宇,恨不得將他吃了。

    冷皓宇裝作看不到,理也不理他。冷皓天就如狠狠一拳打在棉花上,心下氣結,掉轉馬頭疾馳而去,聲音遠遠的飄過來︰「希望你們永遠是親兄弟!」他就不信了,身在皇家冷皓辰和冷皓宇心下沒有一點介懷,能永遠這麼親密。

    氣走了冷皓天,冷皓宇心情很好,不在意的聳聳肩,回了馬車上。

    「皓宇,今天謝謝你了!」冷皓辰依靠在車壁上,臉色蒼白,身軀還在微微顫抖著,感覺到冷皓宇進來,冷皓辰低低的說了句。

    冷皓辰從來都是叫他五弟,冷不丁被叫了聲五弟,冷皓宇呆了呆,好久才反應過來,眼眶瞬間紅了,哽咽道︰「說什麼謝呢,我們是兄弟!」突然,他覺得因為這聲皓宇,他們兄弟親近了好多。

    冷皓辰沒有再說話,冷皓宇是不知道該說什麼,一時間車廂裡靜悄悄的。兄弟兩人相對而坐,看似各據一角,卻又無比的和諧,車廂裡流竄著一股親密的氣氛。誰也不想打破這靜謐,冷皓辰和冷皓宇不約而同的裝睡,連馬車什麼時候又走起來了都不知道。

    「主子,到路口了,先去哪邊?」突然,馬車聽了下來,車伕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冷皓辰才回過神來。

    「要回去嗎?」冷皓辰看著閉目養神的弟弟,問了一句,平時他經常去二皇子府小住,不知道這次是要先回他自己的府上,還是和他一起去二皇子府。

    「二哥,你什麼時候會忘了她?」冷皓宇答非所問,睜開眼睛看向冷皓辰,反問了一句。

    冷皓辰面色一白,往日的那一幕湧上心頭,心不可抑制的抽疼起來,痛苦低喃︰「不知道,她已經在我心裡生根了!」眼睜睜看著摯愛那樣慘死在面前,他卻無能為力,讓他怎麼能忘記這一切?

    突然,冷皓宇想起冷皓天那得意的樣子,就怒了,上前猛地一把抓住冷皓辰的雙肩使勁搖晃,一邊大吼︰「冷皓辰!你看看你自己,看看你自己都成了什麼樣!值得嗎?值得嗎?」

    「你給我閉嘴!她是我愛的人,我不許你說她!」被觸到了心底的傷痛,冷皓辰猛地一把推開冷皓宇,掠了出去。

    「二哥!你給我回來!」冷皓宇大吼,追出去冷皓辰早就不見了蹤影,冷皓宇頹然跌坐在馬車上,低低道,「那個女人已經死了,你就不能忘記她好好開始嗎?非要將自己折騰成這樣!」說著,眼淚一滴一滴落下來,碎裂在車板上。

    「五皇子,你看這……」車伕擔憂自家的主子,又沒辦法,只能向冷皓宇求助。

    「你們先回去,我去找他!」狠狠抹把臉上的淚水,冷皓宇吩咐一聲,掠了出去。

    兩個主子都不在了,一大隊人馬只能回宮覆命。

    冷皓宇在屋頂飛躍,直接向一個地方而去,果然,站著的那個人影不是冷皓辰又是誰。冷皓宇抿唇,落在冷皓辰面前,沒有說話,就陪著他靜靜的站在那裡。

    良久,冷皓辰低低開口了︰「皓宇,知道嗎?當年,就在這裡,我和她相遇,相愛,然後」說到這裡頓了一些,閉上眼睛,接著道,「她就死在這裡!死在我面前!可我,卻沒辦法為她報仇,你知道嗎,我很痛苦!」回憶起那一幕,淚珠滾落得更多。

    「既然這樣,你就應該振作起來,拿到那個位置,然後為她報仇!」那麼美好的女子,卻死得那麼慘,想起來他也很難過,可是人已經死了,能怎麼辦。擺在面前的就只有兩條路,無法和她共死,那就報仇,為她報仇!

    自己的哥哥是什麼樣的人,沒人比他更清楚,如果不是頹廢,不出手,不要說一個冷皓天,就是十個冷皓天都不是他的對手!說不定,那把椅子早就已經換人坐了,也不用像現在一樣處處受制,活得憋屈又無奈。

    「她說了,不讓我報仇,好好活著就行!」所以我好好活著,冷皓辰在心裡加了一句。

    冷皓宇突然語塞。

    兄弟兩人待到了天明,回府直接換了身衣服就進宮了。

    伊人殿。

    「嬤嬤,辰兒和宇兒應該進宮了,你去請他們,就說本宮想念他們!」雲妃計算著時辰,覺得皇上應該問完話了,就讓身邊的嬤嬤去請。

    「是,娘娘,奴婢馬上去請兩位殿下!」嬤嬤曲膝退下去。

    雲妃一個人待在空蕩蕩在大殿裡,不由又回想起了那天的事情。

    那天,她為了證實心下的疑惑,就派了一個宮女去跟蹤冷睿,結果宮女發現兩人在假山後偷情,她的猜測也得到了證實。

    從那天開始,她就一直裝病,閉門不出,好不容易等到兩個兒子回來,自然是急著和他們商量的。

    等了好久,還沒來,雲妃就等不及了,站起了出了伊人殿。

    長長的甬道上,依舊沒有一個人影。雲妃焦躁不已,回頭看向頭頂的「伊人殿」三個字,想起那個親自提匾的人,心底一片溫柔,淚水不覺落下來。

    「母妃!你怎麼了?」耳邊響起冷皓宇的聲音,雲妃才回神,原來想到過去已經不覺流淚了。

    「沒事,你們來了,我們快進去吧!」雲妃一手一個,拉了兩兄弟向殿裡走去,悄悄對嬤嬤使個眼色。

    嬤嬤點頭,守在殿外。

    一進大殿,雲妃就摒退宮女們,迫不及待的將兄兩人上下檢查一番,見他們除了瘦了點並沒有別的不妥,才放下心來。

    「辰兒,宇兒,母妃有話要對你們說!」坐下來,雲妃一把握住兄弟兩人的手,焦急的開口。

    見雲妃神色如此凝重,兄弟兩對視一眼,直覺雲妃要說的話事關重大,鄭重點頭。

    「你們要聽好了,現在的皇上……」

    「愛妃,你們在說什麼悄悄話呢,還要瞞著朕?」冷睿不悅的聲音突然想起響起,話落,人已經進了大殿。

    雲妃的臉色瞬間血色褪盡,蒼白的臉上閃過一抹絕望,仍然強裝鎮定︰「皇上怎麼這時候過來了,嬤嬤呢,見皇上來也不通報,真是膽大包天,一定要嚴懲才行!」如果仔細注意,就能聽出雲妃的聲音僵硬了很多,沒有絲毫柔情,甚至帶了一絲顫抖。

    當初冷睿特許,雲妃見他不必行禮,現在依然這樣。雲妃站得筆直,冷皓辰和冷皓天兄弟倒是乖乖行了禮,得了冷睿的話才站起來,推向一邊。

    冷睿擺擺手坐下,看著雲妃似笑非笑︰「哦?原來不光是朕這麼想,愛妃也是這麼想的,這就好,愛妃和朕想到一塊兒去了,朕本來還擔心愛妃責怪朕呢。那個老東西怠慢主子,朕已經代替愛妃處決了,愛妃就不用擔心了!」

    雲妃咬牙,身子幾不可見的晃了晃,硬擠出一絲笑容︰「不聽話的奴才處決了就行,皇上不用放在心上,只不過是臣妾已經習慣了她,突然一下子沒了這個人,有些不習慣罷了!」藏在袖子裡的雙手恨恨的握成拳頭,指甲都掐入了肉裡。

    「這好說,朕立馬命人給愛妃找個好的,省得奴才們不盡心,愛妃受了委屈。」冷睿不看雲妃,打量著這間伊人殿。

    「不用了,少一個人多一個人的,臣妾也不在乎,就不用麻煩皇后娘娘了!」那是她的奶娘,自小就照顧著她,情分堪比母親,雲妃心裡滴血,卻不得不和冷睿打太極。

    「好,朕不參與了,那就依了愛妃吧!」冷睿笑著,卻笑意不達眼底。

    雲妃卻出了一身冷汗,突然瞄到一邊的冷皓辰兄弟兩,袖子裡的手緊了緊,笑道︰「皇上,這倆孩子奔波了一路,就讓他們先回去休息!」心裡暗暗祈禱著,希望冷睿同意。

    「愛妃不是想念孩子們嗎?不用他們多陪陪你?」冷睿看眼冷皓辰兄弟,再看向雲妃。

    「不用了,人也看過了,臣妾看他們都好好的,就放心了!」只要他們活著就行,至於別的,還是她一個人帶到棺材裡去吧!

    「你們呢?是要回去,還是要多陪陪你們母妃?」冷睿沒有回答雲妃,轉而看向冷皓辰兄弟兩。

    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總是感覺不對勁,一下子又說不上來,冷皓辰和冷皓宇看向冷睿,同時搖頭,冷皓辰開口︰「晚上就是燕貴妃娘娘的生辰宴,到時候我們還要進宮,再來看母妃也是一樣的,不急於一時,還是先回去休息一下為好,也不至於在娘娘的生辰宴上失了禮數!」他聽出了母妃的意思,就是想他們趕快走,雖不知道為什麼,母妃總是有道理的,他們還是先走好了。

    「既然如此,那你們就回去吧。」冷睿點頭,隨即站起來,「今天是燕貴妃的生辰,朕去看看準備好了沒有,省得那些欺主的奴才以為她好欺負,怠慢了她!」說完,又轉向雲妃,「愛妃,你身子不好,就好好休息吧!朕改天再來看你!」

    父子三人一齊出了伊人殿,雲妃擺擺手,對兩個兒子笑得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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