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娘幾個早出晚歸,盡量多的搜尋著苦櫧果。
村裡人見娘三個早出晚歸的盡往樹林子裡裝,雖也覺得奇怪,但紫蘇和陶大娘見誰都是說去找吃的,時間長了,便也沒什麼人注意了。
這般又過了四、五天,娘仨拾的果子堆在角落成了個小山丘後,眼見再往林子裡扒拉也拾不到多少果子,紫蘇便停了進山,尋思起開始做苦櫧糕。
這個時候村子裡的曬穀場已經空出來,紫蘇雖然不想讓村裡人發現這個秘密,但不經過暴曬,苦櫧果外面一層堅硬的殼便去不掉,不去殼更遑論談做苦櫧糕了。
「不行的話,就告訴她們吧。」娘幾個坐在小院裡,商量著辦法,紫蘇歎了口氣,輕聲道:「左右她們就是要撿也得找到地方。」
陶大娘也長長的歎了口氣,窮山惡水的陶家村窮的人大有人在,不是她們心黑,而是旁人好歹還有男人幫一把,可她們娘幾個就指著這些老天的賞賜過活。
「要不,就放在自己家院裡曬吧。」陶大娘猶疑的看向紫蘇。
「可那樣的話,也還是會被人問起的。」三弟看了陶大娘道。
陶大娘便抿緊了嘴,愁苦的低了頭。
紫蘇也不想這麼快就被人別人發現,必竟這個苦櫧不像蘑菇什麼的,這個東西做得好,是可以換錢的。她們眼下不僅是要解決吃飯的問題,還有穿衣的問題也急待解決!
「放谷場上曬吧,地方大,曬好了趕著時間做了拿去換錢。」紫蘇最後拍板道,二弟飛快的點了點頭,表示贊同紫蘇的意見。紫蘇便笑著捏了捏他的臉,回頭對陶大娘道:「要是有人問起來,就說是山裡撿的,哪裡撿的不說就是了。」
陶大娘雖然還是覺得心疼,但也知道沒別的辦法,便點頭同意了。
好在,十月裡的天白天太陽還是有些猛的,紫蘇同陶大娘、三弟將那些貯藏的堅果拿出去曬時,果然引起村民的注意。
「大娘,你這是什麼啊,能吃嘛?」
問話的是村裡的另一個窮戶,陶阿福家的狗娃。
陶大娘撩了眼狗娃,雖不情願但還是輕聲回道:「嗯,可以吃的。」
「那裡撿的啊,大娘。」狗娃抓了幾個放手裡看,一邊看一邊試著放了一個到嘴裡,張嘴便咬了下去,很快便「呸」一聲吐了出來,急聲道:「大娘,好苦。」
陶大娘便笑著將他手裡的那幾個拿了回來,放回地上曬,輕聲道:「是你紫蘇姐去山裡撿來的,現在還是生的,不能吃。」
「那要怎樣才能吃?」
陶大娘搖了搖頭,指了紫蘇道:「你紫蘇姐知道。」
狗娃幾步便走到紫蘇跟前,「紫蘇姐,這果子是哪裡撿的啊,怎樣才能吃?」
「這果子是山裡撿的,得加工過才能吃。」
狗娃還想再問是哪個山裡撿的,又要怎樣加工。那邊廂,家裡的四妹扯了嗓子站在那喊,「二姐,二姐……」
紫蘇便站了起來,應了聲,「哎,來了。」
狗娃跟了幾步,被同陶大娘一起曬堅果的三弟給喊住了,「狗娃,來幫我一把,到時我也給你償償鮮。」
狗娃看了看遠了的紫蘇,又看了看三弟,便走了上前,幫著三弟翻曬一起來,一邊問道:「三弟,你們哪裡撿的啊?」
三弟嘿嘿一笑,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我二姐帶著我鑽了好多的山林子才拾回來的。」
狗娃也不是笨的,便知曉,這是人家不願說。雖然心裡不痛快,但也沒有當即翻臉便走,還是幫著三弟翻曬了一陣,才耷拉了腦袋走。
回到家就衝他娘嚷嚷開了。
「人紫蘇姐真是能幹,房子修了不說,還找著了吃的。」
他娘是個年約四旬的婦人,因為常年吃不飽面黃肌瘦的,聽了狗娃的話,又看了看自己家空了的米缸,便對在院子裡挑野菜的狗娃他姐,菊花。罵了道:「你個只知道吃不知道做事的賠錢貨,你怎麼就不能跟人紫蘇學學。」
院子裡的菊花才找了一上午的野菜,回來又餓著肚子在那挑揀,早已經是兩眼發黑恨不得一頭倒下去不再醒過來,這會子聽到她娘不問青紅皂白的張嘴便罵,由不得便委屈的眼淚嗒嗒的流。
「哭,就知道哭,當你那眼淚是金豆豆啊。」她娘手裡拿著個舀水的竹桶便走了出來,對著菊花便打了下去,「你這個喪門星,要是你上次應了王婆子說的那門親,我們家能這麼窮嗎?」
狗娃站在那漠然的看著她娘不要命的打著他姐,半響才道:「娘,要不你再去問問王婆子?」
正抱著頭躲避她娘手裡竹桶的菊花霍然抬頭看了狗娃,眼裡是滿滿的難以置信。王婆子說的那家是鎮裡一個三十來歲死了老婆的鰥夫。雖說家境不錯,但卻是已經娶了四、五個老婆,每個老婆都是被他活生生的打死的。
「我到底是不是你們的親人。」
菊花抬頭瞪了眼對著她娘直直的吼了聲。
她娘先是怔了怔,續而便怒聲道:「你個小蹄子還敢吼老娘。」話落不管三七二十一,手裡的竹桶子對著菊花的腦袋便砸了下去。
「啊!」
菊花捂了腦袋蹲在地上,很快手指縫裡便流出一縷鮮紅。不想,她娘卻是看也沒看的罵罵咧咧的進了屋。溫熱的血順著臉頰淌了下來,流到唇邊,菊花伸出舌頭舔了舔,眼裡生起一抹藍汪汪的寒光。
……
連著曬了二天的堅果到得第三天,殼便裂開了。
陶大娘早兩日便將陶有田家的石磨盤借了來,娘幾個將收回來的堅果去殼,放桶裡浸了一夜,磨漿之後放到大鍋裡煮,用一件陶大郎留下的長衫前了袖子製成的布篩子過濾去渣,一直煮到濃稠,用一個瓷碗舀進自朱篾匠家借來的竹製的盤子裡,等涼了後用菜刀劃成方塊形,泡在一缸一缸的清水中。
「二姐,要放多久才能吃啊?」
紫蘇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等償到沒什麼苦味了就行。」
他們家這麼大陣仗,早就驚動了離得近的幾家人家。
陶有男的老娘,陶打鐵的媳婦,桃花齊齊趕了來,看著大水缸裡漂漂浮浮的朱褪色的豆腐塊,齊齊嘖嘖出聲道:「紫蘇啊,這真能吃?」
「嗯,肯定能吃,我以前看我姨她們村上有人做過。」紫蘇笑瞇瞇的又道:「等會你們都拿些回去償償鮮。」
「哎,不用了,不用了。」
雖是嘴裡說著不用了,但當紫蘇拿碗了裝了給她們的時候,都還是接了。紫蘇又拿了個大宛裝了遞給三弟,「你拿去給秀才爺爺償償。」
「哎。」三弟應了聲,便端了碗去陶秀才家。
陶大娘看著那漂了一水缸裡的豆腐塊,對紫蘇道:「你說它真的能換錢?」
「試試吧,等過兩天沒什麼苦味了,我們就去趟鎮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