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都起來,我不會讓容凌死的,我會救活他。」
淺夕說完這話,四人臉上閃過感激,但還是忍不住的擔心。
「血狼血鷹,你們幫我將容凌背到後山去。」
「血鷹,你去準備乾淨的衣服。」
「找一套上等的銀針。」
淺夕吩咐道,四人立刻動手,但血狼還是忍不住疑惑的出聲問道,「就這些了嗎?不需要準備熱性藥物嗎?」
以前律兒小姐給主子解毒的時候總是要吩咐人去買很多熱性藥材,冷熱相剋,才能夠壓制住主子體內的寒毒,可是雲淺夕卻只吩咐拿這兩樣東西,真的可以嗎?血狼其實是真的很擔心。
淺夕抬眼,眉眼冷凝,「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救治方法,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我不可以不相信我的醫術,這是對我的一種侮辱,我不管別人是怎麼救容凌的,但是我只需要兩套銀針就可以救醒容凌,我自己只有一套,所以需要你們再去找一套。」
淺夕這樣說話,整個人都透出一種凌厲氣質,讓血狼再也說不出半句話。
淺夕知道他們擔心,於是再一次開口解釋,「你們主子的身體情況,中毒情況你們都是瞭解的,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不可能在短時間內解了他的毒素,所以只能保證壓制住他的寒毒,讓他醒過來,這是我今晚要做的事情。」
「明天就能醒過來嗎?」
血鷹問。
淺夕挑眉,「難道還要等個十天八天?」
四人面面相覷,律兒小姐醫術已經很高超,但是每次解毒都需要兩天,主子才能夠醒過來的,不過這話誰都沒有說。
後山,綠樹環繞,假山嶙峋,繁花似錦,好似人間仙境,尤其是多種玉器打造的琉璃小珊瑚,貝殼,珍珠,多種點綴飾品,更是美極了。
巨大的溫泉池建在山中央,泉內的水是從地底下打通,從山上引下來的山泉,乾淨澄澈。
容凌平躺在溫泉邊上,旁邊放著兩排銀針,一套乾淨的換洗衣服。
「你們派兩人下去看著,別讓人上來打擾,剩下兩人遠遠站著就行。」
淺夕看著這四人緊張的模樣,於是說道。
可這四人卻同時搖了搖頭,血狼開口,「淺夕,主子就拜託你了,我們四個在山腳下等你,這裡主子是不允許我們上來的,有什麼事情你喊我們一聲就好了。」
不允許上來?
怪癖。
可想到這四人那般聽容凌的話,也沒有多加為難,點了點頭,便準備為容凌施針。
而這時候血鷹卻上前一步,走到淺夕的面前,淺夕抬頭,「還有什麼事情嗎?」
血鷹似在深思該如何說,抿了抿唇,道,「雲小姐,施針過程中請千萬不要摘掉主子的面具。」
語氣嚴肅而認真。
淺夕聳聳肩,點點頭,她也沒興趣。
「拜託了。」
血鷹深深鞠了一躬,這才退了下去。
淺夕也沒有再耽擱,當即將銀針鋪開,準備為容凌施針,但是施針過程中必須要將容凌的衣服脫掉,本來作為一個醫者,腦中自然不該有別的雜念,但是淺夕不知道為何就想到了那個隔著絲帕的吻,再一看昏迷中的容凌,使勁甩了甩頭逼著自己靜心下來。
靠近容凌,淺夕解開他白袍子的紐扣,然後突然想到了什麼一般,手換了個方向,轉向了他的膝蓋,那裡骨節完整,可哪裡有些不對,不是粉碎的感覺,但是……
淺夕有些疑惑,然後慢慢的將他的衣服一件一件的脫下,最後只剩下一件褻褲,可就在瞧見到容凌身體的一刻,淺夕驚呆住了,她沒有想到會看到這樣的一副情景。
這是一具白的有些不健康的身體,沒有強健的腹肌,沒有古銅色的皮膚,有的只是滿身鞭痕,錯亂斑布。
淺夕的手有些抖,她不是沒見到生死的人,也不是沒有見過受過虐的人,可是為何容凌這般從小受盡寵愛的人身上會佈滿這些鞭痕呢?
痕跡斑駁,似有著久遠的歷史,可是仔細檢查,卻也能看到近期造成的痕跡。
究竟是誰?竟敢下如此黑手?
容凌,你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又有著怎樣的故事。
淺夕的手從容凌的胸膛一路摸下去,細細的描繪著那些鞭痕,據她觀察,這些鞭痕伴隨容凌的時間跟他體內所下毒素的時間差不多……
腦海中閃過一副畫面,還是小少年的容凌被人強行著灌下毒藥,然後不停的鞭打,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容凌你是怎麼活過來的呢?
淺夕覺得胸口澀澀的,她並不是個心軟之人,這世上可憐之人多了去了,可是這人是容凌啊,反差如此之大,她突然間就覺得容凌沒有那麼討厭了,眼眶一澀,一滴淚水就落了下來,打在容凌的臉上,淺夕愣了一下,慌忙的擦掉,罵自己神經病。
然後在一次檢查他的腿,淺夕倒抽了一口涼氣,容凌的身材比例是完美的,雖然羸弱,但是比例勻稱,他的雙腿修長,看起來健壯有力,按理說長年癱瘓,肌肉萎縮也不無可能,可容凌並沒有發生這樣的情況。
淺夕從他的大腿一直捏到他的膝蓋,總覺得有個地方不對,終於她發現了,他的雙腿修長,可是膝蓋關節處卻向外大約偏了兩公分,當然這不影響美觀,更不影響行走……
可是能夠形成關節外偏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經常的摩擦,關節被打斷,然後被接上,用藥保養,在被打斷,在接上,再用藥保養……
只是想一想淺夕都覺得寒冷,是什麼人竟然這麼殘忍?
這一刻,淺夕不會懷疑,容凌一定不是殘疾,因為她沒有檢查出容凌雙腿上有什麼毛病,當初一定有人不停的打斷他的腿骨關節,而容凌都咬牙堅持下來了,卻不得不偽裝。
淺夕從未這般討厭過這個人,恨不得挖出他的心餵狗,雖然她還不知道這個人是誰?
所以所謂的為了救當今皇上,斷腿毀容根本就是子虛烏有,他是被人折磨成如今這般的。
在看看容凌帶著面具的臉,是不是他的臉也是被那人一刀一刀劃下,毀了他的臉,讓他承受毀容之痛。
淺夕手顫抖著,想要拿掉他的面具,卻突然想起血鷹離開時候的囑咐,不要拿掉容凌的面具,可是淺夕不準備遵守囑托了,她想看一看,看一眼這個看似受盡寵愛,高高在上的男子曾經又經歷過怎樣的地獄生活。
不過淺夕沒有立刻就拿掉他的面具,因為現在壓制住他體內的寒毒才是最重要的。
淺夕整理了一下情緒,捏住銀針,一針一陣往容凌的穴位上刺去,仔細瞧去,她的針似乎都落在容凌身體部位的死穴上,其實又是偏了死穴一點點,只是肉眼看的不清楚而已。
「容凌,你說到底經歷過什麼?」
說一句話,下一針。
「容凌,看你這樣,我都不忍心恨你了。」
「我不是可憐你,只是心疼,不知道為什麼特別心疼。」
說著在下一針。
很快的,容凌身上佈滿了銀針,從上到下。
還有三針是要刺在頭部的,頭頂兩針,額頭一針,所以她定然是要摘掉容凌的面具的,所以不是她不遵守血鷹的囑托,而是她要救容凌啊,淺夕如此想到。
淺夕停下來,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她這些針下的極險,一個偏差,便有可能要了容凌的命,更何況她的心不靜,有種亂七八糟的感覺,幸好她的醫術過硬,所以順利完成扎針。
此刻還有最後重要的三針,淺夕的手抹在容凌的面具上,如果拿掉容凌的面具又會看到怎樣的一段故事?
淺夕盯著這具傷痕纍纍的身體,突然就想到他們在浴桶裡的那一次,容凌冷聲讓她搓背,那水冰的她差點昏厥,現在想一想,容凌是用那冰水來緩解寒毒給身體帶來的疼痛的,這種方法最傷害身體,那時候因為慌亂和憤怒,竟也沒有觀察到這些,可那時候誰又有心思呢?若不是今日容凌突然毒發,怕她也永遠不會知道。
這個冷硬冷酷的男子偽裝下是一具傷痕纍纍的身體。
「容凌,你的身體都已經被我看了,摘了你的面具你也不會生氣的吧,我現在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會恩將仇報當小人將我殺了吧,那樣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淺夕絮絮叨叨的說道,這語氣連她自己都沒有發覺,真的溫柔了很多。
「沒關係,就算你長的極醜,我也不會嘲笑你的,因為我都已經這麼醜了,所以你不用自卑的,而且我一定會替你保密,也不會承認你比我醜,我會顧全你的自尊心。」
淺夕想,難怪容凌的性格那麼偏激,那麼詭異,原來是因為遭遇了這些,跟自己被人下了五種劇毒來比,她簡直就是小兒科了。
淺夕的手摸索著面具,然後慢慢的摘下。
銀色的面具,還有裡面覆蓋在臉上的面具。
風吹起,髮絲飛舞,容凌的容顏在月光紅燭,夜明珠的照耀下完全暴露在了淺夕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