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的午時三刻,許昌街頭人山人海,百姓們隨著人流一起擁往許昌城最繁華,最熱鬧的地段,因為今天,將有一件極刑在這裡發生,人們都十分好奇,自從大漢天子掌管許昌以來,許昌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如此恐怖和血腥的刑罰,五馬分屍嗎?到底是什麼人觸怒了這位大漢天子?是什麼事讓他變得不可原諒?帶著這一絲絲疑問,人們昂著頭,踮著腳,都希望能看一看那罪犯的臉龐,他是不是天生就是一副壞人模樣呢?
就在這個許昌的最繁華地段,有一座官府搭起的木台,高約丈餘,寬十個見方,這就是行刑的場地,可是今天這不是一般的刑罰,五馬分屍,在這樣狹小的高台上是無法進行的,所以這行刑的地方便偏離了一點,在許昌的中心段,官府劃出一條直徑數十丈的圓圈,圈子的邊角由刑部人員用繩子拉開,將圍觀的人群阻在外圍!
就在高台的對面有一座敞篷,刑部尚書郭鼎正端坐其上,此刻他看了看天空中的太陽,對身側的衙役使了個眼色,那衙役點頭而去,只聽郭鼎理了理朝服,朗聲道:「帶犯人秦慶童!」
隨著他的這一聲喊,剛剛立在郭鼎身後的那個衙役當先引著三人而來,只見其中兩人也是衙役裝扮,而他們中間所架著的這個人卻已看不清樣貌,只見這人滿身血污,散亂的髮髻正遮住他大半的臉,可即使此刻有人能夠看清他的臉,只怕也沒人能夠再認出這張臉,因為這張臉上除了血腫和瘀青,就是早已變形的五官,死死地擰在一起,倒像那地獄來的惡鬼,透出幾分猙獰!
人群中頓時有人驚得大呼,因為他看到了這張猙獰的面孔,一瞬間他似乎已經能夠感受到大漢天子的心境,如此這般的惡人,當真該處以極刑,所以,當下也不猶豫,拾起地上的一塊石頭,便朝著這個他心中的惡人狠命的砸去!
有了第一塊石頭,那便有第二塊,第三塊,於是圍觀的人群激盪了,所有的人都開始對這個判了死刑的囚犯產生厭惡,甚至於痛恨,彷彿眼前這個人就是他們的殺父仇人一般!兩個衙役見到此番情景,生怕城門失火,殃及自己,心中一慌,丟下手中的囚犯便閃到一邊,他們這一撒手,秦慶童一下子癱在地上,昨天一夜,整個刑部牢房的衙役輪番「伺候」他,讓他生不如死,這全身的骨頭怕是早已斷了一半,可偏偏卻還留著這一口氣,此時的他癱軟如泥,就是連咬舌自禁的力氣都沒有,更何況他那舌頭早已被割去大半,所以他只能靜靜地趴在地上,任那些大大小小的石塊鋪天蓋地砸來!
郭鼎卻白眼一翻,彷彿什麼都沒有看到,在他的人生歷程中,這樣的慘象實在多如牛毛,身為大漢朝的廷尉,現今的刑部尚書,如果連這點東西都看不下去,那麼他也就可以趁早摘掉官帽,告老還鄉了!只見他望了望天空,午時三刻還差一刻,倒不急著行刑,昨日蕭大再三囑咐過他要好生「招待」這位客人,他也旁敲側聽地打探到這個秦慶童竟是害死國舅董承的元兇,所以他的心中倒有自己的一番計較,這董承是為救駕而死,這一點滿朝文武誰不知曉?只要明白這一點,就可以猜想到劉協為什麼要將這個秦慶童處以極刑了,若當初不是國舅挺身而出,殉國救駕,那麼當時死的只怕就是當今聖上了,這是其一,這第二,當今的貴妃娘娘正是董承的親妹,聖上寵愛貴妃他們這些做大臣自然也看在眼裡,所以這董承就成了劉協的大舅子,如此就算是為貴妃出口氣,這秦慶童也是必死無疑,這就叫國仇家恨,所以從昨天秦慶童入獄以來,刑部的這些衙役便沒有停過手,他們本就是整人的好手,郭鼎交代過,只要不要命,隨他們怎麼處置,如此這秦慶童就在刑部衙門的牢房內過了一夜的非人生活,而此時秦慶童癱在地上,郭鼎也不吩咐衙役將他拉開,就是想讓這秦慶童多遭幾分罪,這可是當今聖上點名,點刑要殺的人!自己這樣做也是為劉協多出幾口氣,想到此,拿起案上的茶杯,「咕咚咕咚」一連灌了幾口,可就在此時,他心中忽然閃過一絲念頭,這劉協素來喜歡微服出巡,像今日這樣的極刑只怕他會親自前來觀看吧!只是這一個閃念,郭鼎立刻坐直了身子,瞄著一雙眼睛在人群中搜來刮去,好一陣他才收回目光,然後輕舒了口氣,將那杯沒有喝完的茶一口飲盡!
就在郭鼎的敞篷對面有一家極小的茶館,說他小不僅僅是因為規模,更因為他所提供的服務,一般茶館除了喝茶,還有點心,小曲,若是使錢的大爺有興趣,就算在這裡辦桌酒席,包個房間也是應有盡有,可這間茶館卻並不是這樣,除了劣質的大碗茶和幾個實心窩頭,其他服務一律沒有,當然,這茶館既然能在此立足,也有其生存之道,因為這裡,許昌的鬧市區,也就相當於後世的菜市口,無數個小販都在這裡聚集,若是累了,渴了,花上幾個錢找個舒適的地方坐下(說是舒適,當然比他們坐的扁擔或者地面舒服)喝碗茶,高興了弄兩個窩頭和同桌的這些認識的或不認識的說上幾句葷笑話,也是一種享受,窮苦大眾的享受,所以這茶館做的就是這些窮苦大眾的生意,若是裝潢得好看了,點心精緻好看了,只怕這些窮苦大眾都望而卻步了,所以這就是一個低級的消費場所,雖說低級,但因為此處來往人流量極多,茶館的生意倒也是極好的,常常迎個滿堂彩,有些沒位子的站著喝幾口,聽兩個葷笑話,跟著哈哈一笑也就去了,所以這種錢也是極為好賺的!
茶館的老闆是一個打扮得極為光鮮的乾癟老頭,姓于,叫於松,不過常在這裡喝茶的都管他叫餘勢力,因為他天生一副勢利眼,對於這些兜裡揣不了幾個錢且又滿身臭汗的漢子,他通常都不屑一顧,也因為他本人有潔癖的原因,所以他常常板著一張臉,或者對著哪個典型的髒漢子重重地哼一聲,這便因此而得名,不過這餘勢力雖然勢力,但大多數人其實都明白,餘勢力並不是個壞人,雖然老受他的白眼,但因為這裡的東西便宜,大家還是願意到他這邊來喝茶,有幾個老油子甚至還喜歡跟餘勢力開半個玩笑,有的時候會被餘勢力罵幾句,可若是逼得急了,他便會脫鞋砸人!可今天餘勢力的臉上卻堆滿了笑容,茶館裡的茶客各個都目瞪口呆,誰又知道就刻鐘之前,有幾位打扮光鮮的男子用一個讓餘勢力極度滿意的價錢租了他樓上那間雜貨間,而且來人還說了,只租用半個時辰,感覺到兜裡沉甸甸的餘勢力如何能不大笑,見眾人滿臉疑惑地望著自己,忙壓制住情緒,強忍住笑意,又恢復了那一張板臉,這財不可露白,誰不知道呢?
樓上雜貨間的窗戶邊站著四人,兩個少年公子,兩個粗壯大漢,他們將窗戶撬開一條邊,正好能夠清清楚楚地看到整個行刑的場地!而這四人自然便是劉協,關羽和張飛,外加一個化了男裝的董玲!
此刻劉協正看見圍觀的群眾用石塊砸向秦慶童,他不禁微微一歎,以前常在電視中看到官員管老百姓叫愚民,叫蠢婦,如今他總算明白了這兩個詞的含義,就拿眼下的秦慶童來說吧!這些百姓知道他犯了什麼罪嗎?不知道!他們知道眼前這個他們認為的罪犯姓什麼叫什麼,家住哪裡嗎?不知道!他們什麼都不知道,卻只看到官府所認為的罪犯,便毫無疑問地認定了他的罪!劉協暗暗搖頭,是什麼造成了這樣的結果,答案就是閉塞,朝廷的政治機構,政治決策根本不能下達到老百姓當中,這就使得這些老百姓什麼都不懂,只知道一味的盲從!而這種行為卻是萬萬不能要的,百姓的愚昧只能成為一個國家前進的阻礙,甚至成為反對力量,所以劉協就在這一刻生出一種強烈的改變願望,後世通過什麼來讓百姓瞭解世界,是電視,不劉協心中一動,是報紙!
就在劉協思考的時候,午時三刻已到,衙役們止住人群的憤怒,將秦慶童拖到那個圈子的中央,老早就有五匹戰馬等待在原地,五個衙役立刻衝上去,將秦慶童的頭,手,腳分別繫在一匹馬的腳脖子上,然後各自翻上馬背,就等郭鼎一聲令下,策馬飛奔!
此時,窗沿邊的董玲卻將一雙美目閉上,本來能為哥哥報仇是一件極為暢快的事情,可當看到這番情景的時候,心中卻又沒來由得一陣難過,也許是因為又要有一條生命從這世界上消失而難過吧,董玲將頭靠在劉協的胸口:「皇上,咱們還是回去吧!」
劉協點了點頭,這樣血腥的場面確實不見為好,於是拍了拍董玲的肩膀:「不看也罷,咱們回去為國舅禱告,希望他在另一個世界過得更好!」說罷摟著董玲推開雜貨間的門,這便要離開,卻就在這個時候,伴隨浪潮般的驚呼一聲慘號撕心裂肺的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