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大門關上的那一刻,白蘇止不住地顫抖一起來,雪白的胸襟上漸漸被鮮血染紅,好像牡丹一般開放。手裡的鳳鳴一滴一滴地被落下的血淹沒,「咳咳咳……」
絕望的雙眸望向牆上那幅畫時,淚水如絕了堤一般湧下來。明明畫上的溫柔的笑容離她那麼近,可是卻又那麼遠。
「母后……母后……當初你給我取名轅留卿說的到底是你還是我?母后……若是當初你就讓我死在那襁褓中,該有多好……」過往像飛花一樣在眼前浮現,伸手想去抓住那些美好,卻撲了個空。
地上滿是血,心口處劇烈地抽痛,彷彿有人拿刀子在心上一刀刀的割一樣。原來,離守最後的痛苦既然是這樣,原來當年母后死時是這種感覺。
可是她不想痛啊,她好怕痛。
掙扎著伸手抓起毒酒,準備喝下去時,卻反手將酒瓶摔倒一邊去,淒厲地笑了起來,「哈哈哈……原來你想控制我一生……轅天玉……」淚水從眼窩裡源源不斷地流出來,「這次……這次我不會再成全你了……不要再醒來看到你了……」
無力地捏住小金劍,輕輕地刺了下去,「母后……卿兒來陪你了……」慢慢地倒了下去。
大殿裡安靜地下人,幾乎能聽到血流淌的聲音。
意識漸漸模糊起來,恍然間她好像看到自己回到了暗宮,和那個滿身驕傲的少年並肩站在芙盡園前看荷花滿池。
她的世界漸漸刺眼的明亮,蒼茫了一切,什麼聲音也沒有了。
血不住地從口中湧出,望著窗外的明亮的雙眸慢慢合上,陷入黑暗和永寂。
——天玉,菡萏之約,我怕是再也看不到了。
轅天玉站在永昌宮上,冷眼看著下面轅天河、轅天幕和轅天擎帶著士兵在皇宮永昌宮前叫囂。長風捲起他的長髮和衣襟,在陽光下宛如神人。
轅天河抬起頭望向那個從小就被暗宮帶走的人,心裡不怕是騙人的,可是為了那個位子,他只能帶著九弟和十弟賭一把了。瞇起眼,迎上皇宮上不可侵犯的人,冷道:「七哥,我的人已經佔領了整個聖都,你不要再做無謂的掙扎。若是你馬上投降,我保證你還是高高在上的暗宮宮主,若是你不配合,就不怪皇弟我翻臉不認人了!」
「哼!」轅天玉冷傲地看著下面的人,眼裡的不屑和嘲諷不加掩飾地表露出來,「就憑你們,癡心妄想。」
「呵呵,是癡心妄想嗎?現在事實擺在眼前,我勸七哥還是識時務者為俊傑吧,乖乖投降。」轅天幕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嘴角浮起一絲冷笑,「不自量力,今日,本座就讓你們看看什麼叫暗宮!」
話音剛落,三位王爺還沒弄清是什麼回事,身後的士兵好像退潮一樣被漫天的弩箭射死,死屍不斷。他們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慌忙躲到盾牌的後面。轅天擎沒來得及躲,就被不知從哪飛來的弩箭射死。
「十弟……十弟……」轅天河馬上把轅天擎拖到盾牌後面,可是那會轅天河已經沒有了呼吸,他自己也自身難保,只得放棄轅天擎。
過了一會,弩箭停止了。轅天河還沒喘口氣,念一帶著御林軍。易歎宛帶著暗衛衝了進來,霎時間,皇宮裡升起了一團血霧。
轅天玉冷眼看著下面好像屠宰場一樣的畫面,心裡漸漸激動起來,很快他就能控制整個玉讓,然後就能讓六哥永永遠遠地呆在他視線看得到的地方,好好保護他,不再讓六哥受傷。
沒多久,轅天河和轅天幕被十幾個士兵護著退到了玉霄宮裡,念已和易歎婉一步一步地緊逼而上,到最後這二位王爺連後退的路也沒有了,驚恐而絕望地看著逼上來的人。
難道真的就這樣結束了?連開場都沒有,就這樣結束了?
「二位王爺感覺如何?」白蘇捋了一把長鞭,滿手都是血。
「你……你們早就料好了我們會闖宮,故意引我們進入皇宮……」轅天河雖然在憤怒,可也掩飾不了他內心的恐懼。
「呵呵……不錯,你們的一舉一動,暗宮早就瞭如指掌,我們不過請君入甕罷了。」易歎宛得意地笑道。
「你們……卑鄙無恥……」轅天幕忍不住大怒。
易歎宛掩口輕笑起來,「呵呵……反正成者為王敗者為寇,隨便你們怎麼說。」
「八弟九弟,還要掙扎麼?」大門外傳來一個冷酷的聲音。
念一他們立即分開一條道,便看到轅天玉君臨天下般立在那裡,雖然臉上沒什麼情緒,但也能讓人感受他的開心。
「哼,殺父弒兄,天理不容!」轅天河不服氣地咬牙道。
轅天玉眼神一緊,「找死!」嘩啦一下拔劍,那被士兵護在盡頭的兩人當場被劍氣所殺,連反應的時間也沒有。
剩下的人潰不成軍,辟里啪啦地丟盔棄甲,跪了下來。轅天玉冷眼橫過去,念一和易歎婉會意,立即全部斬殺,一個不留,整個大殿都充斥在血腥味中。
轅天玉皺了一下眉,踏著屍體大步走到大殿之上,來到了王座之前。大殿內外的人立即全部跪下來,高呼吾皇萬歲。
這一日是華泰二十七年六月初三,是玉讓歷史上最混亂的一日。玉讓的史書上記載著這一天,先皇謙帝轅南季於子時駕崩,八王轅天河與九王轅天幕、十王轅天擎造反闖宮,七殿下轅天玉帶領御林軍和暗宮眾人一局殲殺三王,平定叛亂,登上帝位,稱為和帝,並按先皇遺旨,在故人宮賜死叛國通敵的渡王轅留卿。
眨眼三天,玉讓就易了主,所有與和帝同輩的親王都被誅殺,只剩明孝親王的遺孤明親王轅明蕭。而轅明蕭被立為暗宮下一任宮主,掌握整個玉讓的御林軍和影衛。
僅僅三天,就讓整個聖都被鮮血洗了一遍,皇宮的血腥味整整一個月都沒有散去,城外亂葬崗處屍體堆積如山,惡臭沖天,方圓五里無人敢靠近。
轅天玉離開玉霄宮,立即大步前往故人宮,心急如焚,奪得皇位的興奮早已被他拋到了腦後,現在他只想快點見到六哥。
不由易歎宛說,轅天玉親自把門推開了,一股寒氣迎面撲來。一個雪白的身影安安靜靜地倒在地上,旁邊放著打翻掉的藥酒。
轅天玉的雙眸莫名地一陣濕潤,快步走到那人身邊,把他抱進了懷裡,「六哥……沒事了……」
可是為什麼身體會發抖?為什麼害怕起來?
誰能告訴他為什麼六哥渾身上下都是冰冷的?明明酒壺裡放的是迷藥,為什麼六哥一點呼吸都沒有了,臉色那麼蒼白?
誰來告訴他為什麼?到底哪裡出了錯?
「六哥……六……哥……六哥……解藥……解藥……把解藥拿來……」轅天玉抱著白蘇,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情緒都失控了。
易歎宛馬上把解藥拿了過來。轅天玉抓過解藥,胡亂地往白蘇嘴裡灌,嘴裡不停地請求道:「六哥……睜開眼……六哥……睜開眼……不要……」
雙眼死死地盯著懷裡的人,好像在等待奇跡。
可是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懷裡的人也沒有睜開眼,身體還是冰冷的,沒有呼吸沒有心跳,分明就是一具冷冰冰的屍體。」六哥……不會的……不會的……六哥不會死的……」剛才在玉霄宮時還是一副王者姿態的人,現在抱著白蘇露出瘋癲的狀態。
「渡王爺……渡王爺……」易歎宛也發現了不對勁,馬上去查白蘇的脈搏,臉色煞白,「渡王爺……不會的……不會的……明明是迷藥……不會的……」胡亂地抓起旁邊的酒壺吻了一下,無比震驚地瞪大了眼,大哭起來,「是鶴頂紅……怎麼回事鶴頂紅……明明是迷藥的是……渡王爺……」想要去抓住白蘇,卻被轅天玉一把甩開。
「不要碰他……誰也不可以碰他……」轅天玉好像瘋了一樣,抱緊白蘇,「六哥不會離開我的……不會的……六哥不會……你睜開眼,睜開眼……」發了狂一樣顫抖著懷裡的屍體,可是無論怎麼顫抖,都沒有回應。
「不要再搖了……不要再搖了……」易歎宛大聲尖叫起來。
「主上……主上……冷靜點……主上……」念一紅著眼過來安撫轅天玉。
不要碰他,誰都不要碰他,誰都不要來打擾他。
六哥,為什麼你不睜開眼來看看天玉呢?
「我要的從來都不是江山,只是你……江山於我有何用?我只想把你留在我看得見的地方,為什麼……」
淚水一滴一滴地止不住地往下落,終於哭了。
六哥,以後不會再有人欺負你了……
易歎宛恨恨地盯著那個曾經被他奉為天人的人,一邊流淚,一邊殘忍地說出來:「是你害死了他……是你害死他……」
「紅衫堂主,住口!」念一大驚,馬上把她打暈了。
可是那句話已經讓原本不堪一擊的轅天玉徹底奔潰了,整個故人宮都是他的哀嚎聲。
轅明蕭從外面衝了過來,可是到了門口他就停了下來,大叫一聲「不」後,就跑了。
六叔,你說過你不會死的,你怎麼可以騙蕭兒呢?
怎麼可以?
六叔,原諒我又哭了,這是蕭兒最後一次流淚,以後的以後,再也不會為任何人哭泣了。
「主上!」身側傳來唐五的聲音。
一席黑袍的轅明蕭立即將悲傷的情緒收起來,背手轉身淡淡地看向唐五,「有流於公主的消息沒有?」
「暫時還沒有。」
轅明蕭皺了皺小眉頭,驟然冷道:「繼續找!」
「是。」
傳說流於公主白蘇和六叔長得一模樣,傳說流於公主是小紫叔叔的未婚妻,傳說現在的皇上曾向流於公主提親,種種傳說,他不過只想再見六叔一眼,哪怕那個人不是六叔。
「皇上,你應該不會阻止我把流於公主帶回來吧,希望那時你不要阻止我做任何事,否則,我定會竭盡全力為六叔報仇!」滿眼恨意,背後交疊的雙手緊緊地握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