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遲疑半晌,道「我來喝吧!喝完了人事不省,正免得看到你們離開的情景」
話雖這樣說,他看了看張四娘手中的碗,卻是猶豫了好一會兒才下定決心似的將手伸了過去。
一隻手卻擋在他前頭,原來是公孫大娘「還是我喝吧!我知道你不會放心的,你還是好好送送他們吧!」
張四娘卻是一言不發,反手就將一碗湯灌進了自己口中。裴和公孫大娘待要奪下碗來,早已慢了一步。
張四娘道「我這人向來最怕見到離別的場景,索性還是我來喝了吧!」
裴和公孫大娘將逐漸失去知覺的張四娘安頓下來,蘇的拉丁妝也差不多完成了,她看看丁傲,突然笑道「太不倫不類了!」
丁傲有些詫異「什麼?」
「我說你的頭髮,頂著一個唐代的髮型,卻身穿現代的拉丁服。你要真穿回去了,不說自己是搞行為藝術,恐怕別人都不會相信呢!」
「那怎麼辦?你總不能叫我現在剪掉吧!」
「把他的頭髮剪短吧!」蘇不理丁傲,直接對曇兒道。
「不不不,這可使不得!」曇兒連連擺手。頭髮這種東西是受之於父母的,哪兒能輕易剪掉呢?
再說,她曇兒雖經常給人梳頭,可從來沒有剪過頭髮。
蘇自己起身找了一把剪刀「你不剪,那就只好我給他剪了!」
丁傲看著她手中的剪刀,有些發怵「你行不行啊?別一剪刀下去把我的腦袋給削沒了!」
「反正戳不死你。」蘇嘻嘻笑道,「把頭髮剪短我還是會的。至於剪得好不好看就另當別論了!」
曇兒站在一旁茫然不知所措,看著丁傲的頭髮被剪落滿地,而蘇還在拙手笨腳地在丁傲頭上奮戰著。曇兒終於看不下去了「姑娘,你再這麼剪下去。他地頭髮就要被剃光了!」
蘇停下來左看看右看看,為難道「可是這樣也太難看了,我只能不停地修啊修啊!」
見丁傲和蘇兩人都毫不在乎剪髮一事,曇兒總算認識到他們的想法和自己不同,於是上前接過蘇的剪刀「我來試試吧!」
蘇求之不得「你早說嘛!害我費了半天勁還剪得這麼難看!」
以曇兒地手巧程度。饒是對剪髮的技術再生疏,再陌生,也決計不會剪得難看,即便真地穿回了現代,丁傲也不用擔心丟人了。
剪完了,裴問蘇「一切都準備妥當了?」
「是啊,連剪頭髮這種事情都被我想到了,再沒有什麼要準備的了。」蘇似乎很是得意於自己的細心。
裴將手中的粗繩子塞到蘇和丁傲的手中「那,動手吧!」
蘇一怔隨即眼淚就掉了下來,終於到了不得不行動地時候了。
他們讓裴、公孫大娘還有曇兒都坐在門口走廊的柱子旁,然後將他們三人都綁得結結實實。除了上半身可以勉強前傾後仰,其他地方根本動彈不得。
末了。他們用布將他們三人的嘴堵住。
「對不起了!」蘇和丁傲對三人說道。蘇早已是淚流滿面。
倘若真的成功回穿。那這輩子是再也沒有和他們見面的機會了。
三人動也動不了,說又說不出。只得拚命點頭。
「我們會永遠記住你們的!」蘇又道。
曇兒和公孫大娘繼續流著淚點頭,連裴眼中也一直有亮亮的東西在閃。「走吧!回去睡覺吧!」丁傲輕輕拉了拉蘇,兩人一步一回頭,回房間睡下了。
兩人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但互相握緊了手,並肩躺在床上。
他們心裡也一直在想,倘若睡不著怎麼辦,睡著了卻不去跳井怎麼辦,跳井了卻沒有穿越而是摔死了怎麼辦,即便沒摔死被救起來了又怎麼辦,或是穿越了卻穿越到了別的地方又該怎麼辦。
但是他倆還是靜靜地躺著,誰也沒有說出來。
在門外綁著的三人可謂是又煎熬又矛盾,既盼著蘇和丁傲出來,又怕極了他們真出來。
但,不知煎熬等待了多久,他們預料地那一幕還是發生了。
門吱呀一聲響,丁傲和蘇出來了,卻是讓門外的三人都吃了一驚。丁傲是抱著蘇出來的。
裴地心猛地一顫,他以為蘇出了什麼事兒了,又苦於問不出來,只能乾著急。後來卻見蘇滿眼深情地看著丁傲,這才放下心來。
原來她沒事。裴這才發現,他倆竟然是在做舞蹈的準備動作。
他不知道,他倆地這個開場動作是模仿很多大師表演倫巴時地出場動作。
丁傲將蘇放了下來,兩人開始跳舞。
裴看得有些眼花,兩人的配合如此默契,而且,竟是在一支舞中,糅合了倫巴、恰恰、牛仔、桑巴和鬥牛五支舞地元素。
他也不知道,很多拉丁舞大師表演的時候,也總是將幾支舞的動作糅合在一起,組成一支表演的舞蹈。現在,沒有任何音樂,可丁傲和蘇卻依然如行雲流水一般,因為,他們的心中有音樂。
到尾聲時,他們已經離那口枯井越來越近。
裴他們的心也都快蹦了出來。
可他們的動作又變慢了,似乎是音樂又回歸到舒緩柔情的倫巴。
丁傲重新將蘇抱了起來,這時,他們正站在井邊。就像謝幕退場一樣。丁傲突然抱著蘇就往井下跳。
裴只聽到自己喉頭發出悶悶的一聲響,丁傲和蘇已經連影子都不見了。
他只覺得自己地臉上濕濕的,繼而又感覺還有一張濕熱的臉正往自己這邊挨了過來。
是公孫大娘。
公孫大娘本來挨著他坐地。現在也微微往他這邊斜著身子,不住地流淚。
裴也忍不住將頭靠了過去。他心亂如麻。腦子裡也是一片空白。
其實他腦子裡閃過很多場景,但無論再怎麼想,他現在都全然無法行動。
他能做的,只能是和公孫大娘還有曇兒靠在一起,默默地等待。默默地為丁傲和蘇祈禱。
終於,張四娘披頭散髮地衝了出來,手忙腳亂地為他們取下布頭,解開繩子。
裴第一件事就是往井邊衝了過去,可是那井還是那般安靜,那般深不見底,哪裡能看見半個影子。
「蘇——」他剛要控制不住地對著井底大叫,看井底是否能有反應,被隨即衝過來地公孫大娘掩住了嘴。
「別叫別叫!」裴這才反應過來。於是趕緊拿來繩子,他要親自下井底看個究竟。
三個女人懸著一顆心看著裴下去,好半天。井下終於有了動靜。
她們將繩子拉了起來,上來的只有裴一個人。
「怎麼樣?」三個女人都急不可耐。
裴搖搖頭。又點點頭「井下什麼都沒有。他們,真的回去了!」
幾個人都不知道此刻該哭還是該笑。看裴的表情,也根本分不清他是在哭還是笑。
「這樣——挺好!」公孫大娘好不容易才艱難地說道。
裴突然一把抱住公孫大娘,將頭埋在她的肩膀上。
公孫大娘一愣,隨即又是一喜。她伸手撫摸著裴地後背,柔聲勸慰著。
她知道裴是一時激動才會如此這般「投懷送抱」,但她不會放棄,她會繼續執著地跟在裴身邊,她就不信她打動不了裴那「柔軟」的心。
四周好吵,蘇好不容易睜開眼睛,迎接她的先是當空照的太陽,接著就是面前一堆陌生的人臉,正對著她嘲笑著。
她差點驚呼出聲,竟然是,現代人?
趕緊扭頭看去,更嚇了一跳。旁邊正是躺著丁傲,錯,是附在杭玉身上的丁傲。不過誇張的是,他們現在正躺在地上,手牽在一起,身體和腿部擺出的造型,赫然是拉丁舞中的扇位。
怎麼回事?她記得她是做夢了,夢見她和丁傲和著一曲經過剪輯、可以根據音樂變化跳五支舞地舞曲,將拉丁舞的五支舞跳了個遍,然後——
天啊!難道真的穿回來了!她使勁兒搖了搖丁傲地胳膊,丁傲也終於有了反應,睜眼道「怎麼了?」
「我們回來了!」
丁傲愣了一下,突然跳起來道「真的?!」
旁邊圍觀地人群還在對著他們指指點點。他們有些發虛,這是在哪裡啊?怎麼他們會出現在這裡?別人看見這裡躺了兩個人,睡著了還擺出這樣一個造型,自然會驚詫莫名地。
其中一個人指著他們道「看他們穿成這樣,應該是那邊體育館參加國標舞比賽的吧!怎麼睡在這兒了?」
什麼?!蘇大喜,看來果然又是穿越到比賽場館附近了,不知道現在又是在舉行什麼比賽呢!
她站起來就問那個人「國標舞比賽地場館怎麼走?」
那人嚇了一跳,抬起手指了指「那,那邊——」說完還一個勁兒盯著蘇和丁傲。
「我們走!」蘇拉起丁傲就往那個方向去了。
「看什麼看!沒見過行為藝術啊?」經過那人身邊時,丁傲沖那人丟下這句話。走出好遠,遠遠地已經聽到有國標舞的音樂了,蘇大笑道「我們的行為藝術可真夠行為的!連穿越都是要跳著舞穿越!」
迎面過來一個人,看了蘇好幾眼,突然試探性地叫了一聲「蘇?」
「是啊!你是——」蘇也看了她好幾眼,「啊——是你啊?你也參加比賽啊?」
這口氣,就像她自己是來參加比賽的一樣。
那人笑道「是啊,不過成績不好!」然後又看了看丁傲,問蘇道「這是你的新舞伴?」
蘇微微一愣,拉過丁傲,驕傲地說道「是啊!你覺得怎麼樣?」
那人看著丁傲笑道「不錯啊!我覺得和丁傲還真有幾分神似呢!怎麼,你找新舞伴也要找一個像丁傲的?還忘不了他啊?」
「當然忘不了了!」蘇笑嘻嘻的。
那人寒暄了幾句走了。丁傲捏了捏蘇的手「我是你的新舞伴?」
「當然了?難道不是麼?」
「可我沒有身份,我怎麼和你一起比賽表演開班呢?」
「那還不好辦?我給你辦個假身份證唄!要實在不行,就找我爸媽,讓他們去派出所,說你是我弟弟,是他們二十年前超生的,一直沒敢上戶口,現在不得不上了,大不了掏點錢重新補個戶
「你想得美!讓我做你弟弟,沒門,這種便宜怎麼能讓你佔呢?」丁傲拉過蘇,狠狠地親了一口,「我就是你的老情人,新舞伴!」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