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政府辦公室,陳明遠正好碰到了要出門的陸慶生。
「陳區長」陸慶生首先堆滿笑臉,上前熱情打著招呼。
「慶生同志這是要出去辦事?」陳明遠隨口問了一句。
陸慶生道:「工業區今天要搞一個大型的招商活動,本來是要請陳區長過去做個現場指導的,不過剛才來的時候陳區長不在,辦公室的人講陳區長上午要去審計局,下面都已經佈置好會場,嘉賓也來了,下面的同志很焦急,就讓我過去救個場。」
陳明遠一聽就知道這是在睜眼說瞎話,像這種大型的活動,如果要請區裡的領導出席,肯定都會提前進行聯繫,以便確定領導的日常安排是否方便,怎麼可能會有臨時抱佛腳的事情發生呢
不過,陳明遠也懶得拆穿,道:「既然如此,那慶生同志快去吧」
「陳區長,那我就過去了?」陸慶生小心詢問了一句,然後觀察著陳明遠的臉色,確認什麼也沒看出來,他這才邁步進了電梯間,領著秘書下樓去了。
「他剛才是從蔣書記的辦公室出來吧?」陸慶生坐在自己的專車裡,問著前面的秘書。
秘書點點頭,低聲道:「應該是談了教育局的事情。」
陸慶生微微頷首,昨晚他收到教育局方面的消息以後,就猜到今早陳明遠肯定會借題發揮做章,惟獨沒料到,這小子倒是挺懂規矩的,還專程跑去請示蔣方譚,想必是想促成黨委和政府一把手達成共識,直接扳倒林仁平吧。
不過,他對此倒是不太擔心,以他對蔣方譚的瞭解,是絕不可能頂著和自己交惡的風險,於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況且真讓陳明遠站穩了腳跟,蔣方譚也不會好過。
「林仁平是怎麼回事,早就給你們講了,不要惹事,不要惹事,為什麼不把我的話放在心上」陸慶生想起這個,就覺得煩躁,緊皺眉頭問到。
「老闆,這事是個意外,昨天下午陳區長本來要去工業區視察,路過教育局的時候,恰巧碰到了這件事。」秘書解釋了一下,然後又補充道:「陸區長,林仁平平時是非常尊重您的,他不會不聽您的話」
陸慶生悠悠的長歎了一息,林仁平,他是一定要保住的,這不僅因為林仁平是他的嫡系,再則,林仁平和他家裡的利益聯繫相當密切,可謂是休戚相關,林仁平完蛋了,他也得攤上大麻煩
「讓林仁平最近收斂一些,別再給我捅什麼馬蜂窩。」陸慶生嘴上這麼說,心裡則打算回頭跟家裡人也打個招呼,過幾天海東區就要誕生兩名新常委,自己這邊可萬萬不能在這節骨眼上,成為了那個新區長的靶子
入夜,華燈初上、燈紅酒綠。
香格里拉酒店的豪華包間內,陳明遠正和沐佳音一起宴請江傅華夫婦。
江傅華的愛人欣是中學教師,白白淨淨的,看得出年輕時候應該很漂亮,有些風韻猶存的感覺。
「江區長夫婦倆,可是咱們小兩口的楷模啊。」陳明遠舉著酒杯,看著江傅華細心給欣盛湯夾菜的場景,不由的感慨了一句。
江傅華笑了笑,道:「都是我年輕時候給慣的,鬧得現在我每次沒陪她吃飯,她就沒胃口。」
「老大不小的人了,怎麼還那麼愛嚼舌根」欣沒好氣地瞪了丈夫一眼,又朝陳明遠和沐佳音訕訕一笑,由衷道:「說起來,陳區長您和夫人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呢,瞧你們倆男才女貌的,可是羨煞旁人了。」
沐佳音落落大方的舉起酒杯,盈盈微笑道:「看著再登對,也要經得起歲月洗禮才能幸福永恆嘛,這一點上,我和明遠還得多多跟江大哥和嫂子看齊呢。」
「言重了言重了。」欣趕忙也拿起酒杯,略微靦腆道:「您叫我名字就好了,嫂子當不起。」
「這不行,長幼有序,況且我和兩位又沒有工作關係,就不興這套了。」說完,沐佳音就揚起鵝頸,一仰而盡了
見她這麼豪爽大方,江傅華和妻子對視一眼,也捧起酒杯一口喝於。
陳明遠笑著打岔道:「我和佳音初來寶地,接下來還有諸多事宜得勞煩江區長和江夫人的指點呢。」
「不敢當不敢當」江傅華嘴上客套著,心裡卻泛起了漣漪。
這場宴席,彼此基本沒談過公事,但一切,彷彿都在心照不宣中達成了默契。
坐在回去的車上,江傅華還在兀自思索著,旁邊的妻子忽然道:「聽說林仁平要倒霉了?」
江傅華點點頭,又搖搖頭,意味深長地道:「倒不倒霉還難說呢,別忘了,蔣書記和陸區長的態度才是起決定性作用的。」
欣撅了撅嘴,滿不樂意道:「這麼說,新區長還是扳不過陸慶生咯唉,真便宜了林仁平這死胖子」
一提到林仁平,欣就恨得牙癢癢的。
她是海東區一所中學的教師,前年的時候,江傅華親自給林仁平打電話談了談妻子的職稱問題,但沒想到最後欣還是沒評上一級教師,那種失勢後不被人重視的感覺刻骨銘心,江傅華夫妻倆算是徹底恨上林仁平了。
奈何,江傅華雖然有動林仁平的想法,他這個分管教育的副區長卻是沒有那麼大權力,更憋屈的是,林仁平仗著和陸慶生的緊密關係,時不時還給他上眼藥水呢
「你急什麼,陳區長現在缺的只是一個突破口,只要能揪到那些人的毛病,即便蔣書記和陸區長再次聯合起來,也無力回天了。」說這話的時候,江傅華的嘴角閃過了一絲狠辣。
欣見狀,驚疑不定道:「你真想好了?要倒向新區長的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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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謀事在人啊,都淪落到這田地了,再不豁出去拚一拚,估計再過兩年我就得去政協養老了。」江傅華毅然決然地說道,起初他隱隱的表達了是準備靠攏陳明遠的意思,但真正涉及市府的鬥爭,他自然要考慮清楚,畢竟,這代表了正式站隊,一旦站錯隊,將會萬劫不復,因為誰都知道,陳明遠和海東區固有勢力的鬥爭中可謂是險象環生而現在,陳明遠的區長位子尚未坐穩,江傅華自然要好好盤算其中地利害關係。
但經過了今晚的飯局,感受到了陳明遠的沉穩魄力,江傅華那顆一直忐忑的心終於寧定下來,既然選好了路,自然要義無反顧的走下去,尤其探查過陳明遠和沐佳音的高深背景,更堅定了他徹底倒向陳明遠的決心,重要的是從這刻起,自己這個孤魂野鬼終於有廟門收留,而且是一座極為深幽的廟
常委會議室裡,常委們齊聚一堂。
往常這個時候,常委們會彼此寒暄,分一分煙、講一講笑話,但今天的氣氛卻非常詭異,常委們喝水的喝水,看報的看報,有人專心致志地在自己面前的記事本上畫著「飛禽走獸」,甚至則拿出指甲刀,來回修理著原本早就光滑清爽的指甲。
做什麼的都有,但就是沒有彼此之間的眼神接觸,更沒有交頭接耳。
陳明遠坐在那裡喝茶,心裡很明白是怎麼回事,今天的這場常委會議,將很大程度上決定海東區兩位新常委的誕生
事關處級於部的任免,理應是由甬城市委決定的,但實際操作上,海東區常委會的意見也起到了很大的決定因素
可以說,這一次的常委會,是自己上任以後最至關重要的一場戰役,根本輸不起
而其餘的常委們,除了對這場決定海東區未來的常委會相當重視,也對陳明遠的介入抱著濃重的觀望情緒,在沒有摸清楚新區長的火力之前,誰都不想主動暴露自己的底牌。
蔣方譚姍姍來遲,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之後,眼神虛無縹緲地掃了一眼會場,好像注意到了每一個人,又好像什麼也沒注意到,隨即清了一下嗓子,面容嚴肅地道:「人到齊了,開會吧」
「第一個議題……」
「第二個議題……」
今天的常委會,進行得異常順利。
大家都想看一看新來這位區長的表現,誰知從頭到尾,陳明遠都沒有發表任何一條意見,會議的主動權牢牢由蔣方譚掌握著。況且,這些議題事先桌子底下早已經進行過討論了,現在又沒有人站出來反對,所以很順利就通過了。
平時需要三四個小時才能議完的內容,今天不到一個小時,就已經討論完了。
「下一個議題,是要拿出一個處理教育局負責領導的措施來。事情的具體過程,相信大家也已經都知道了,這裡我就不再重複,該如何處理,大家議一議吧」
言簡意賅地講明主題,蔣方譚就拿起自己的杯子,坐在那裡專心致志地喝起了水,臉上看不出絲毫的表情。
「我還是繼續堅持原先的主張,鑒於林仁平的惡劣表現、以及在群眾中造成的極壞影響,我建議給予林仁平免職處理,並且責成紀委成立調查組進駐教育局內部進行調查」陳明遠此時把手裡的杯子,往桌上一磕,直奔主題。
會議室裡的人集體倒吸一口涼氣,今天一直都在悶頭喝茶的新區長,終於是第一次發表了自己的看法,相比於先前處置的交警大隊長張克禮,這次罷免一個教育局長,更有殺雞儆猴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