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突變之際,在幾股神秘力量的驅動下,村民圍堵瑞寧縣委大院的消息在一天之內就傳得沸沸揚揚。
僵局一直持續到日落夕陽,非但沒有消退的趨勢,場面反而越鬧越亂,尤其是許多的媒體記者也聞訊從四面八方趕赴過來,試圖衝破警方的警戒線,到裡面去一探究竟,而黃世人在轟轟烈烈的示威了一整天以後,似乎也看到了希望曙光,再次號召村民振臂吶喊高呼,一時間聲動四野
與此同時,現場的警力也越來越多,除了正式警察,幾乎把縣城的所有協警和聯防都抽調了過來,足足有上百人,他們在宋彪的統一指揮下,牢牢駐守在自己的位置上,組成了一道封鎖鏈,既不驅趕村民,也不驅趕記者,只是不容許兩邊有任何的接觸。
胡萬德派遣來的防暴隊伍雖然也抵達了現場,卻依然守在大巴車裡面,等待著進一步的指令,不到萬不得已,他們不會輕易介入。
眼看事情越鬧越大,陸偉廷再也坐不住了,再這麼鬧下去的話,縣政府將極其被動,雖然事情和他沒瓜葛,但也必將給他執掌瑞寧蒙上陰影
最初,陸偉廷嘗試聯繫陳明遠,卻始終沒打通,無奈,他只得轉而和羅凱商討對策。
畢竟這是他主政基層遇到的頭一個難題,總不好剛碰到顆釘子就向父親求援,平心而論,他還是想借這次契機,打響他在瑞寧的第一炮。
可惜,羅凱和陸偉廷在基層經驗方面都是半斤八兩,這兩人在大城市大機關養尊處優慣了,應付這些刁民哪有什麼高招啊,磨嘰了老半天,也研究出個所以然來。
更確切來說,羅凱也是不想在情況不明下貿然介入,免得引火燒身
不得已,陸偉廷只得和熊路濤商議,緊急召集在家的縣委常委開會,起碼先商量出一個臨時應對措施,解了眼前的燃眉之急
會議剛開場,熊路濤相當於脆,提議直接抓捕黃世人,按他的話來講,擒賊先擒王,只要把黃世人這個帶頭鬧事的禍首給控制起來,那這些烏合之眾也將不戰自潰。
但他的話音剛落下,就被宋彪頂了回來,直言現場情況太過複雜,警方率先動用武力的話,很可能會激化矛盾、一發不可收拾
熊路濤怒從膽邊生,心說難不成我一個縣委一把手還指揮不動你一個小公安局長了,更別說陳明遠都不在了,你宋彪以為還能像從前那樣有恃無恐吶,當下便拍著桌子厲聲道:「你這話什麼意思?難道你一個老公安,手下上百號警察,還拿一個潑皮無賴沒轍了?就沖這點,宋彪,你這個公安局長的覺悟就存在問題啊」
「熊書記,外面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村民們的情緒相當激動,還有許多的媒體記者在場,抓一個人是容易,但萬一犯了眾怒,就算市裡的防暴隊伍出動也無濟於事了」宋彪根本不鳥熊路濤,自從當初熊路濤推他當替罪羊,他就已經對熊路濤恨之入骨了,當下便冷冷撂下一句:「或者,只要有人肯對抓捕黃世人以後的一切後果負責,我宋彪願意身先士卒,親自上陣抓捕黃世人」
熊路濤生生噎了一下,嚅囁著嘴唇不吭聲了。
他也就純粹想趁機會找回一些威信,甚至很樂意激化事端,讓陳明遠翻不了身,但這並不代表他會傻得承擔這個後果了
先不提下黃村惡名昭彰的無賴風氣,單說眼前這樁事,就明顯透著妖風,首先是時機過於蹊蹺,再者以往產生這種事件,就算縣裡不主動找市裡進行消息封鎖,市裡也會盡量幫忙縣裡兜著避免事態擴大,而現在溫海的各大媒體默契的聞聲而來,這意味著什麼,熊路濤怎麼可能不明白呢
頓時,場面又陷入了膠著,眾人你看我我看你,皆是一籌莫展。同時,包括朱振濤在內的許多人心裡都紛紛多了一些感慨,沒有了陳縣長這個主心骨,如今的瑞寧班子簡直是一盤散沙,誰都想暫避風頭靜觀其變,這件事要是換做陳縣長在的時候,估計早兵不血刃的解決了
陸偉廷恨恨的捏了捏手裡的鋼筆,只能怪自己時運不濟,偏偏挑這時候來瑞寧踔渾水。
難道自己真的遠比不上陳明遠?
隨著心頭湧起強烈的不甘,陸偉廷把心一橫,沉聲道:「現在事情鬧得沸沸揚揚的,市裡也收到了音訊,我想,如果我們再不採取有效措辭緩解矛盾,明天市裡的問責就要下來了,到那時候我們也必將更被動……」
他這句話先是提醒所有人,眼下大家都是繫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不管陳明遠是不是清白的,一旦鬧出了**,瑞寧班子的成員都得遭責難
眼看眾人的神色都緊張了幾分,陸偉廷就肅然道:「大家都議一議吧,現在這件事該怎麼來辦」
大家依舊集體緘默著,道理他們都懂,但今天這件事明顯還有另外一股力量在推動,目的卻是為了把事情搞大,這個人是誰,大家不弄清楚這個問題,心裡始終沒底,生怕一不小心就牽扯到神仙鬥法之中去。
會議室裡沉寂了很久,最後還是朱振濤開了口,道:「我認為目前首先要解決的問題,是撫慰住黃世人,讓他不要再鬧」
陳明遠臨走前把看家重任交給他,他必須要站出來表個態。
陸偉廷的身子往前傾了傾,雙手按在桌面,道:「振濤同志,你談談具體的想法」
朱振濤就道:「首先,應該請一名有份量的同志到門外,對黃世人進行撫慰規勸,讓他暫時不要再鬧;其次,陳縣長在國外進修,按照行程,馬上就要回來了,只要這幾天把黃世人穩住,等陳縣長回國,我想事情會好解決一些的
陸偉廷深以為然,這算是當前最穩妥的辦法了,只要黃世人不鬧,這事就應該能應付過去,當下就道:「大家都說說看,誰去做黃世人的工作最合適?」
眾人再次你看我我看你,目光錯亂交匯了一會,
相當默契的聚焦在了熊路濤的身上
熊路濤的臉上黑得跟石炭似的,心裡把這些人的祖宗八代都給問候了一遍。
要知道,陳明遠是縣長,過去做工作的人,級別肯定要高過陳明遠才行,否則無法糊弄,論資排輩下來,這個過去做勸導工作的事情,多半怕是要落在自己這個縣委書記的頭上了
你們這些挨千刀的王八蛋,正經公務都想不到讓老子拿主意,一捅簍子就要推老子去扛,老子就算是受氣包也不帶這麼欺負的吧
「作為班長,我個人自然是責無旁貸、義不容辭的……」熊路濤硬著頭皮道,與其被人推出來,還不如自己主動站出來,「不過,我還是擔心光憑我一個人的話不頂用吶,下黃村人的脾氣,大家都是知道的嘛。」
黃世人和黃世紳是宗族兄弟,當初就對熊路濤不怎麼放眼裡,如今熊路濤依然人微言輕的,怕是親自過去,黃世人也根本不吃這一套
「那於脆我也跟熊書記過去交涉一下吧。」一直沉默的謝旭開口了,陳明遠待他不薄,如今也是該報恩了,況且他做過經開區管委會主任,和下黃村經常打交道,對付這些刁民也有自己的一套心得。
熊路濤黑雲罩面,這回他是連借口都找不到了,這幫滾刀肉,平日一個個都趨利避害的,現在陳明遠被人攻訐,倒是講起義氣來了
罷了,反正老子這位置也做不久了,臨走前撂下爛攤子也值了
基石基金的辦公大樓內,賈奎佇立在巨大的落地窗戶前,外面的光線逐漸暗了下來,路邊的霓虹燈也亮了起來。
瑞寧的情況發展,完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對目前達到的效果很滿意,但也有遺憾,這次瑞寧警方實在太軟弱了,竟然沒有對黃世人進行武力驅散,否則效果會更完美一些。
這時,連勝走了進來,道:「賈少」
賈奎偏過半張臉道:「情況如何?」
「跟賈少預料的一樣,梁啟茹果然就範了,任由媒體介入,並且多虧了市裡的含糊態度,才讓許多人到現在都還沒定下處置這件事的基調。」連勝臉上有一絲淡淡的笑意,「現在消息傳得滿城風雨,輿論效益逐漸放大,我看壓是肯定壓不住了」
賈奎就微微頷首,冷笑道:「這不明擺的嘛,現在的瑞寧,就是一盤散沙,稍微動用點手段,就潰不成軍了……那個陸偉廷,還是太嫩咯」他之所以選擇這時候發動攻勢,就是盯準了沒有了陳明遠的瑞寧無異於群龍無首
連勝一皺眉,心說賈奎還是改不了狂妄自大的毛病,不過是進展稍微順利一些,就開始沾沾自喜了,「另外,瑞寧縣也做出了反應,由熊路濤和副縣長謝旭出面,不過以這兩人的份量,怕是黃世人根本不吃這套……不過,如果情況沒有得到改善,市裡最遲明天就會做出反應了。」
「趁他病要他命,既然於了,老子就不會給他們反應的餘地」賈奎陰陰地笑了一聲,黃世人不是傻子,他很清楚自己的目的,那就找回兒子黃天祥,同時他也很明白,依靠自己的力量很難辦到,最好的法子就是把事情鬧大,驚動上級領導出面,找回兒子才有希望,一旦市裡派人出面,那麼黃世人就不會鬧很久了,打了個響指,賈奎就道:「是時候把火燒得更旺點了」
連勝默默點頭,如今他和賈奎被死死困在瑞寧,想要抽身,唯一的出路就是扳倒陳明遠,即便事後陳明遠重獲清白,但名聲被搞臭了,仕途也差不多走到頭了
如此一來,他也能回去向寇北燕交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