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遠處警車長鳴,周鎮長一愣,轉頭就看見一輛警車疾馳而來,風馳電掣的駛到了面前。
嘎的一聲停下,從車上跳下三四名穿著制服的於警,是鎮派出所的民警。
周鎮長有些發懵,這電話才剛打出去,警察就來了,鎮裡派出所的效率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不過他也懶得多想,一看援兵到了,就對為首的民警發號施令道:「李所長,立刻將這兩個行兇打人的嫌疑人緝拿歸案,一定要殺一殺這股不良風氣,看看還有誰敢站在黨和政府的對立面」
說著,目光凌厲的掃了眼圍觀群眾,剛才還義憤填膺道的聲討立刻消停了下來。
他們都是些平頭百姓,剛才無非是看著有人帶頭,加上一時激憤,才趁機會過了一次嘴癮,不過真讓他們跟這些官員警察較勁,卻是沒幾個有膽子。
眼看群眾們噤若寒蟬地後退了兩步,周鎮長再次雄赳赳地揚起了頭,一群刁民,也敢跟老子叫板,也不看看究竟誰才是老子、誰才是孫子,就你們貢獻的那點稅,還不夠老子平常的一頓飯錢呢
虛榮心得到了很好的滿足,周鎮長便頤指氣使道:「李所長,還等什麼立即抓人,誰敢阻攔,一律以暴力抗法論處」
不過,李所長彷彿沒有聽見似的,淡淡瞥了眼他一眼,就轉頭對人群道:「哪位是王先生和侯先生?」
「是我們。」
侯志清和王秀全施施然地上前一步,自始自終未曾有半點的緊張,略帶玩味的神情,彷彿在看一場鬧劇。
李所長忙過去和兩人一一握手,關心道:「你們兩位沒事就好,這究竟怎麼個情況?跟我說說。」
兩位公子哥懶得多解釋,倒是那名便衣湊上來,將事情始末闡述了一番。
聞言,李所長兩眼一瞪,嫉惡如仇道:「外國人怎麼啦?外國人在華夏土地上一樣要遵守咱們的法律」指了指崔先生的助理,指示道:「給我帶回去了」
那兩名韓國人都愣了愣,連忙看向了周鎮長。
周鎮長也看傻眼了,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事態,還以為是聽錯了,艱難地回過神以後,立刻叫道:「李旺,你腦子給驢踢了我讓你抓這兩個人,你抓崔先生於什麼」
李所長也根本不理睬他的指令,不冷不熱道:「周鎮長,人證物證確鑿,還請你理清是非曲直,不要聽這些韓國人的信口雌黃,鑄成了大錯」
周鎮長生生的窒了一下,思維翻江倒海般的一團亂麻,根本轉過彎來。
有沒有搞錯,自己可是鎮長啊,被一幫刁民聯合嘲諷也就罷了,現在連一個派出所長都敢忤逆自己的意思,這世界到底是怎麼了?
驚怒交集之下,周鎮長破口罵道:「李旺我在命令你你這個派出所長,到底還時不時服從黨和政府的領導?」
「周鎮長,我無時無刻不服從黨和政府的領導」李所長大義凜然道:「但同時,我的職責是保障人民百姓的安全,做到依法辦事,如果有誰觸犯了律法,我絕不會有半點姑息」
「造反了簡直是造反了」被下屬當眾頂撞成了這樣,周鎮長氣得七竅生煙,這也太不拿鎮長當於部了,抬起顫抖的手指著李所長,惡狠狠道:「說
到底是誰給你的膽子竟然敢公然反抗我的命令,你這派出所長究竟還要不要當了」
李所長爭鋒相對道:「周鎮長,我再次申明一次,我在依法辦事,請你謹言」
周鎮長蠕動了兩下嘴唇,卻蹦不出半個字眼。
李所長也沒再理會他,立刻指示民警將崔先生的助理抓捕上了警車。
當然,能給他一個派出所長和鎮長叫板的底氣,還是來自於他的老戰友、現今縣公安局副局長宋彪。
剛才接到宋彪的電話,得知有兩位縣裡的客商在鬧市口和韓國人起了衝突,李所長就猜到很可能是剛遷入不久的泰興集團人員,對於這些外商,他潛意識不想沾惹上,不過隨後宋彪又向他暗示這兩位是縣委陳書記去燕京請回來的貴客,語氣裡還隱隱透露這是首都某兩個高官家裡的子弟,這就由不得李所長不上心了。
先不說陳書記在瑞寧如日中天的權勢,而且這兩位客商還是燕京來的天潢貴胄,於情於理,自己都得出馬解圍,如果真能把事情辦得漂漂亮亮的,自己沒準就能借此攀上高枝了,又何須挨一個鎮長的窩囊氣。
說實話,他對這些韓國人早就煩透了,成天在鎮裡橫行霸道,一副趾高氣揚、唯我獨尊的傲慢態度,如今送上門的把柄,豈有不炮製的道理
崔先生怔住了,很明顯警方辦事有些蹊蹺,擱以前,尤其是涉及外國人,警方處理都是極為謹慎的,只要自己稍微嚇一嚇,基本都會委曲求全,任憑自己宰殺,什麼時候竟變得這麼團結有骨氣了,嘴上忙道:「民警同志,一場誤
民警卻沒理會他,直接扯住他助理的胳膊,就把鐐銬鎖了上去,見這韓國佬還振振有詞,火氣一上來,立馬往他後腦勺甩了一巴掌,呵斥道:「給我老實點這裡不是你們的棒子國」
眼看那不可一世的韓國佬好像落敗的公雞、乖乖跟著民警上車,圍觀群眾就一陣鼓掌叫好,有尚方寶劍在手,李所長難得的威風了一次,微笑由心生:這口惡氣出得夠帶勁,要以後面對這些洋鬼子總能這麼硬氣就好了。
惟獨周鎮長臉色鐵青,胸膛不斷的起伏,不過隨著周圍群眾再度叫罵,把自己的十八代祖宗都操上了,也知道再留下來只能是丟人現眼,狠狠瞪了李所長一眼,跺了跺腳,就忙著向崔先生追了過去
圍觀的群眾又是一陣鼓掌,笑罵的、叫好的,吹口哨地都有,倒好像王秀全、侯志清幾人成成了民族英雄。
李所長又鄭重地向侯志清兩人握手告別,一臉微笑的上了警車,自從加入警隊,怕是心情從沒這麼舒坦過,至於周鎮長,愛咋咋地,反正老子上頭有人罩著,理你個鳥蛋
那一刻,侯志清和王秀全也倍感神清氣爽,相視一眼,都咧嘴笑了出來,這貌似還是他們長這麼大以來,於的頭一件好事吧。
得知泰興集團的韓方職員被拘留,黃世紳驚怒大駭,當時就在電話裡把周鎮長罵了個狗血噴頭:「被一個派出所長給欺負成這樣,當著你的面就把人給拘了?你還當個毛的鎮長?還不如滾回老家種紅薯,留著丟人現眼」
周鎮長委屈莫名,只得老實挨訓そ
「充什麼啞巴還不趕緊把人給放了,是不是要我親自去你們龍口鎮領人,我千辛萬苦才把泰興集團拉到你們鎮落戶,這就是你給我的交代?」黃世紳把辦公桌敲得直顫抖,差點就給拍散架了。
「老闆,不是我不想放人,但是……崔先生的助理剛才已經被縣公安局給接走了。」周鎮長唯唯諾諾道:「聽說,是宋彪做的主。」
「宋彪?」黃世紳錯愕了下,又聽周鎮長解釋道:「我也阻止過了,但宋局長說這案件非同尋常,必須由縣局處置,說、說是和崔先生助理起衝突的那名客商,來頭不小……」
「具體怎麼回事?」黃世紳隱隱感到了蹊蹺,由宋彪聯想到了陳明遠。
周鎮長就把自己知道的情況大致說了番,著重提醒侯志清兩人是陳明遠從燕京請回來的客商,當時的派頭很狂傲,似乎沒把自己這些地方官放在眼裡。
黃世紳的心裡咯登了一下,潛意思有種不好的預感,
耳濡目染過陳明遠強厚的背景人脈,不消多猜,他從燕京請回來的兩位客商,很可能有著非同尋常的背景,哪怕不是貴胄子弟,但隨便找出個商賈,幾通電話就可能給自己招來一場難以預料的麻煩
眼看上司半響無語,周鎮長忐忑道:「老闆,您看這事……」
「你捅出來的簍子,還問我怎麼辦?」黃世紳忍著爆粗口的衝動,沉聲道:「趕緊去安撫崔先生,別再給我鬧出什麼ど蛾子了」
掛了電話,黃世紳也知道這事情有些棘手了,泰興集團的面子固然要緊,但那兩名燕京客商的背景也不容小覷,況且這件事,明擺著韓方人員理虧在先,自己貿然去公安局要人,只能是自討沒趣
現如今,在郭福海和宋彪的聯合掌控下,公檢法系統已經完全不受他的節制了
但如果自己什麼反應都沒,那又太不說過去了,泰興集團的一個小助理而已,本不值一提,可黃世紳深知這些韓國人極愛面子,如果不想方設法把人盡早撈出來,非把自己鬧得永無寧日不可
間接的,這也將損害到自己的威信
瞻前顧後了好一會,黃世紳還是決定和劉郁離通通氣,只要自己向他闡明利害關係,或許他還是願意替自己給陳明遠施加壓力的,可惜,劉郁離的態度卻讓他徹底的心灰意賴了,「依法辦事,打了人,就得承擔責任,這沒什麼好分辨的,如果崔先生他們不滿意,我們也沒辦法。」
黃世紳的心當即就涼了大半截,陡然醒悟到,瑞寧的這片天,已經徹底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