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飾豪華的廂房內,魏蓉蓉小心翼翼地將剛沏好的熱茶擱在了茶几上,偷偷打量了下陳明遠的神色,莫名一陣心悸。
說來也奇怪,她在燕京呆了那麼久,什麼高官巨賈沒見過,但面對這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縣委書記,竟感受到了一種強烈的威壓,哪怕對方面無表情,依然流露出幾分威懾力。
魏蓉蓉一臉慚愧道:「陳書記,這事是我管理不到位,害您惱怒了,我向您鄭重檢討,保證接下來會嚴格規範駐京辦的接待流程,至於那個服務員,他只是臨時招聘來的,不懂規矩,我已經讓人遣退了……」
又是一個臨時工
陳明遠搖頭失笑,端起茶杯抿了口,卻也沒再追究下去的意思了,畢竟這類現象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再則,因為這點小事,就要對魏蓉蓉問罪,實在有些小題大做了。
說起來,這魏蓉蓉的來頭還挺不簡單的,據齊登平私下的透露,她的公公正是縣委書記劉郁離呢
對劉郁離的家庭,陳明遠時而也聽人講過,家中就一個獨子,在燕京軍區述職,是以劉郁離就將兒媳安排當了這駐京辦主任。
不看僧面看佛面,自己一聲不吭的來了燕京,還對他的兒媳百般苛責,於情於理都有些說不過去,見她一臉的拘謹,就緩和了口吻,道:「我知道你們這些駐京於部平日裡事務繁雜,既要忙著接待工作,還得起到上傳下達的鏈接作用,難免在管理上會有些疏忽,不過我還是希望你們能明確自己的職責所在
魏蓉蓉忙不迭應允,這才舒了口氣,說實話,她對這年輕書記挺不屑的,但一想到公公這半年多來,被此人步步緊逼得方寸不穩,連那不可一世的黃世紳也被挫敗得灰頭土臉,只得暫時陪著小心了,「陳書記,您吃過了飯沒,要不我吩咐廚房給你做點吧。」
「來之前吃過了,你坐,我有點事問你。」
陳明遠想到剛才那服務生的威脅之詞,便開門見山道:「你們這駐京辦,還管遣散人口?」
魏蓉蓉一怔,猶豫著點了點頭。
陳明遠追問道:「來反映情況的群眾你們一般會怎麼處理?是真的幫著解決問題嗎?」
魏蓉蓉遲疑地道:「是、是吧。」
陳明遠卻對這種模稜兩可的回答不太滿意,當然,他也知道駐京辦有時為了便宜行事,隱藏了許多不為人知的貓膩,他以前就時常聽說,由於駐京辦為了維穩需要,,甚至還會僱傭「打手」似的社會人員恐嚇上訪者。
看剛才那服務生的言辭,顯然瑞寧縣駐京辦在這方面也有著不小的問題。
正想再換著法子旁敲側擊一下,掛在門口的半截布簾一挑,一個虎背熊腰的壯漢走了進來,醉眼朦朧地掃了圈,目光落在魏蓉蓉的身上,粗著嗓門道:「魏主任,來貴客就不理我們啦?」
魏蓉蓉的眉宇間閃過厭惡的神色,卻還是陪著笑道:「馬隊長稍安勿躁,我這不是臨時來了位領導,得先接待嘛」
「你們縣的領導?」
馬隊長順勢打量了陳明遠兩眼,見他生得眉清目秀的,就咧嘴大笑道:「這嫩娃子還是你的領導?開什麼玩笑,該不會是辦公室裡端茶倒水的小跑腿吧」說著,還滿臉戲虐地調侃道:「喂,這位小領導,能不能勞你做做主,請你這位漂亮的下屬陪哥幾個再喝兩杯吶?」
陳明遠的劍眉皺了一下,說實話,各地駐京辦的正副主任裡,大多會有一個如魏蓉蓉這樣漂亮的花瓶,畢竟很多場合,尤其是酒桌上,這些花瓶可以調節氣氛,甚至話說得過一些,男人和漂亮的女人說出來效果就不一樣,很少有人會和女人尤其是美女斤斤計較的。
但見對方說得如此露骨無理,陳明遠仍是一陣惱怒,感情縣駐京辦的主任還被人當成了陪酒小姐,陰沉著臉道:「這位朋友是喝多了吧,還是先出去醒醒酒吧,該於嘛於嘛去。」
「嘿,還跟大爺強上了」馬隊長凜然一笑,大著步子闖了進來,嚷道:「老子肯來你這駐京辦喝酒,你們就該滾回祖墳燒高香了,還敢這麼跟大爺講話,太不長眼了吧」
魏蓉蓉生怕兩人起衝突,忙杵在中間分開兩人,規勸道:「馬隊長別生氣,看我的面子,算了……」心裡卻是叫苦不迭,畢竟瑞寧駐京辦接觸的最高層次就是發改委的一些處級於部,就算有些權力的主任科員對瑞寧這種小縣的縣長縣委書記也是不屑一顧的,更說她這個小小的科級駐京辦主任了,如果不是因為她漂亮,怕是瑞寧駐京辦的於部,在人家眼裡和農民工也沒什麼不同。
馬隊長的鼻孔呲了聲,噴出一團酒氣,豎著大拇指指著外面,吆喝道:「你也先不出去打聽打聽,哥幾個是什麼來路,四九城這地面是你們這些地方芝麻官擺譜的地方嘛,我呸給臉不要臉一群鄉巴佬」
眼看這人污言穢語層出不窮,陳明遠眼中寒芒乍現,站了起來,冷幽幽道:「你什麼來路的。」
馬隊長愣了下,按照吵架的常態,對方應該來一句你再罵一句試試,,偏偏這人竟直接詢問自己的來頭,一剎那,察覺到那股若有若無的凜然氣質,隱約近似於世家子弟的桀然傲氣,偏偏又內斂沉穩許多,頓時驚疑不定,難不成真像魏蓉蓉說的,這小子是個不小的縣委領導?
如果真是那樣,這小子還真不能等閒看待了,雖然區區一個地方縣處級放在偌大的首都連個居委會大媽都大大不如,但這麼年輕就能主政一方,十之**是有著與眾不同的依仗
別看馬隊長五大三粗的,但這些年也時常接觸一些貴胄子弟,他知道,四九城裡頭,安排家族子弟去地方鍍金的比比皆是,特別是那些年輕卻身居要職的官員,嫌疑是最大的
面對陳明遠不怒自威的臉色,馬隊長的囂張氣焰陡然消褪了些,但酒精作祟下,想到自己竟被一一個地方芝麻官給唬住了,還是當著魏蓉蓉的面,這臉面著實掛不住,於是抬起手指著他的鼻子,煞氣騰騰道:「大爺什麼來路也是你配知道的,真他/媽王八吃了秤砣,也不擦亮狗眼看看這什麼地方,欠收拾……哎喲」
陳明遠驀然一手拿捏住了馬隊長的手腕,一拉一掐,便輕巧卸了力氣
馬隊長冷不防吃了一痛,想收回手,卻是動彈不得,猶如被鋼鉗緊緊箍著似的,看著陳明遠的瞳孔充斥了一股驚駭,萬萬沒料到這相貌清秀的年輕人竟有這等身手,怒喝道:「造反啦鬆手」
魏蓉蓉也看傻眼慌了神,這還是頭一次見到官員打架,更沒料到陳明遠竟連個前兆都沒就動手了,看這凌厲的身手,倒像是練家子。
不過她也沒空尋思這些了,就是陳書記再能打又怎麼樣,那也得鬥得過人家背後的大人物呀,否則無異於自取其辱,還得把整個駐京辦都折進去,忙湊過去道:「陳書記,快放手吧,別把事情鬧大了。」
然後,又回頭對馬隊長道:「馬隊長,看我面子,今天這事兒咱私了成不?有怠慢的地方,我先給您賠不是了。」
人善被人欺,魏蓉蓉不開口還好,軟話一出,讓馬隊長的忌憚一掃而空,膽子越發大了,罵咧道:「呸,老子他媽認識你是哪個蔥?別以為有幾分姿色你就有面子了,滾你媽蛋。」斜眼打量著陳明遠,說:「你是那什麼瑞寧縣官員是吧?我記住你了你捏我一隻手,我回頭起碼也得剁下你兩條胳膊,還有這一整個院子的人,都得一塊坐牢……啊輕、輕點」
話沒講完,隨著眼中的厲芒,陳明遠手臂一甩,結結實實的把對方的胳膊反扭了過去,同時吩咐道:「報警」
魏蓉蓉期期艾艾道:「陳書記,要不還是……」
「聽不懂我的話是不是」陳明遠的聲調轉冷,嚇得魏蓉蓉噤若寒蟬,正要拿出手機,門布簾忽然再次被掀開,一個面貌清朗的年輕人施施然走了來,身後還跟著和馬隊長身材相仿的黑衣壯漢,看到眼前一幕,正氣勢洶洶地要衝上來,卻被那名青年抬手攔了一下。
「於嘛呢,馬九」
年輕人環顧了一下場面,訓そ斥道:「說幾次了,凡事留心留神,別到處扯著你那破銅嗓子瞎叫囂,怎麼就不長記性」
叫馬九的大漢如同老鼠見了貓,立馬老實巴交了下來。
魏蓉蓉見到他,立刻拘謹了幾分,唯唯諾諾地喚了聲『連公子,。
連公子只是從鼻孔裡哼嗯了兩聲,目光轉向陳明遠,眉頭輕揚了一下,泛著和善的笑意道:「這位朋友,有事情心平氣和的說說嘛,就別動手了吧。」
陳明遠端詳了他兩眼,就甩開了馬隊長的手腕,倒是不怕這幫人會聯合再動手,他看得出來,這年輕人應該是這些黑衣壯漢的頭,如果他們就此退去那還沒什麼,但要是還想試試自己的手段,自己也絕不會再有半點手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