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沐佳音當時提過的,寧立忠在東江展開的一系列改革,損害了許多既得利益階層。
同時,中央有些人也對寧立忠的作派有些不滿,兩頭的壓力,讓寧立忠能否順利進入政治/局蒙上了一層陰影。
在這樣的環境下,自己其實大可以擇機請辭,另選地方繼續發展。
像沐綸音的建議,就挺不錯的,一來可以遠離東江這個是非地,再則,有家族和中海系的蔭庇,只要在燕京鍛煉個幾年,很快就能夠把級別提上去。
話說回來,沐定音之所以好心的提點了一句,大概還是想發出一個善意的信號,修復一下兩家的關係。
沐綸音又補充道:「像現在,中央正在大力提倡於部年輕化,你有才於,只要耐心一點,肯定能有一番作為的,而且你和我們家的淵源這麼深,我個人也是樂於見到你的進步。」
暗示在燕京,他會適當幫襯一下。
陳明遠沉默了一會,道:「謝沐伯伯的好意了,不過燕京的人太多了,擠得慌。」
這個問題當初跟陳國梁就講過了,現階段的自己,不適合在燕京這個權貴雲集的地方待,這裡的水太深,自己必須時刻謹慎處理方方面面的關係,長久下去,很容易變得謹小慎微,一身的銳氣也將早早被消弭殆盡,如同今天的這頓飯,就差點鬧出了事端。
相比之下,不如在地方上來得瀟灑快意,還能放手去施為,積攢足夠的基層經驗,為未來做準備
見他直截了當的謝絕了,沐綸音的眼眸閃過一抹異色,頷首道:「既然你已經想好了,那就繼續堅持好好於吧。」
既然話不投機,那麼也沒繼續呆下去的必要了,寒暄了幾句,陳明遠就告辭而去了。
「我送送你。」
沐佳音把人送到了門口,叮囑道:「明天電話保持暢通,我隨時有可能會找你。」
「知道了。」
陳明遠輕輕點頭,沐佳音如此鄭重其事的囑咐,肯定是有一番用意的,自己暫時不需要多猜。
沐佳音返回包間,幸災樂禍道:「大哥,你這回是著相了,好心被人當成了驢肝肺。」
沐綸音搖搖頭,苦笑道:「我早該想到了,能拂了我們家的親事,豈會被我的三言兩語動搖了念頭,跟你二嫂說的一樣,這小子真是不識時務」
侯南樹放下茶杯,淡淡道:「我倒是覺得這孩子挺不錯的,個性秉直,有主見和原則,不像那些背信棄義、趨炎附勢的奸詐之徒,依我看啊,老二家沒能選到這女婿,是他們的損失。」
沐綸音頓時無言以對,這妻子,剛才沒給人家半點好臉色,一盞茶的功夫就胳膊肘往外拐了。
不過,他知道這軍人妻子的性子相當剛直,同時和弟媳之間又有些隔閡,借陳明遠奚落一下董珍穎也正常,就懶得爭辯了。
沐佳音笑得合不攏嘴。
都說人前一套背後一套,自家的這對兄嫂,剛才還一個唱白臉一個唱黑臉,現在人才剛走,立場馬上就互調了。
但也應驗了沐恬郁的評語,在沐家,最不能惹的就是女人
回到包間,免不了得應付侯志清等人的熱枕關懷,眼看套不出陳明遠的背景以及和沐家的關係,就轉而和陳明遠套起了近乎,爭先恐後的做東想邀請他再找地方喝一場,王秀全更提議找幾個名媛明星來助助興,擺明了一副不把人喝倒不罷休的態度。
剛才他們對陳明遠的態度雖然還不錯,但終究還是有些習慣性的俯視姿態,但如今就不同了,要知道,沐佳音在四九城是出了名的冷傲,別說自己幾人了,連各自的父輩在沐佳音面前都得禮讓三分,見陳明遠和沐佳音的交情不淺,大家在心思頓時都活絡了起來,都想抓住時機好好攀交一場、彌補剛才的疏漏
陳明遠只得婉言推辭掉,直言明早還有公事要辦,約定回頭再找機會聚餐,就告辭離去。
把寧琪琪送到家,時間不早了,陳明遠也就沒有上去打攪,把寧琪琪放下後,直接回了東江省的駐京辦。
寧立忠還沒睡,坐在客廳裡看電視,嗅到女兒身上的酒味,他的眉頭微微一皺。
寧琪琪忙解釋道:「我只喝了兩小杯……」
寧立忠點點頭,沒有糾纏這個問題。
寧琪琪坐在那裡陪父親看電視,順便把晚上的事情大致講了一下。
寧立忠起初還是面無表情,但聽到沐佳音的那段,臉色就變了變,又反覆詢問了一些細節,然後就陷入了思索中。
陳明遠和沐家的瓜葛,他還是知道一些的,卻沒料到陳明遠和沐佳音的關係竟如此之好,還聯合羞辱了邱克新,就由不得人不浮想聯翩了。
寧琪琪猶豫了下,試探性道:「爸,邱克新說他家和你談論過我的婚事…
「前陣子是有中間人提過,我回絕了。」寧立忠擺擺手,安撫道:「你放心,你的終身大事自己做主,我和你媽不會過多於涉的,反正我的意思是寧可把你養到老,也不會便宜了那些個混世魔王。」
「我就知道爸疼我」
寧琪琪這才轉憂為喜,親了下父親的臉頰,然後就鑽進了自己的屋子。
寧立忠搖頭失笑,不過又想到了眼前的煩心事,眉頭又不禁擰成了川字。
翌日早晨,陳明遠獨自坐在駐京辦的餐廳裡吃飯,寧立忠去拜訪首都大佬,只帶了范姜開車,讓自己留在駐京辦靜候差遣。
這時,徐主任笑著走了過來,道:「咱們駐京辦條件有限,我特意讓他們按照東江的口味做的,還合口吧?」
「還不錯,這風味完全一樣。」陳明遠笑著抬起手,招呼道:「徐秘書長,一起坐下吃點吧」
這位省駐京辦的徐主任,還是省政府辦公廳的副秘書長,所以陳明遠才稱他為徐秘書長,這兩年偶爾陪寧立忠來燕京,彼此就漸漸熟悉了,據說是白省長一手提拔起來的。
徐主任就在這桌坐了下去,餐廳的服務員立刻送上餐具和食物。
「最近過節,我這駐京辦也忙了起來,要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要多多包涵啊。」
徐主任笑著夾起一個小籠包,在碟子裡蘸了蘸,大口吃了起來。
「已經很周到了。」
陳明遠笑道,駐京辦做的就是迎來送往的工作,越是過年過節,駐京辦就越忙,除了要把平時的關係戶照顧到,還要應付從省裡進京走訪的一眾官員。
想起待會可能要出去一趟,陳明遠又道:「對了,駐京辦還有沒有空閒的車子?」
徐主任遲疑了下,道:「還真不好說,你也知道,這幾天來駐京辦的省領導肯定少不了,用車很緊張,這樣吧,回頭我幫陳秘書調一調,盡量給你騰出一台車,至於司機,就不敢保證了,還希望陳秘書理解一下。」
陳明遠笑了笑,埋頭繼續吃早點。
徐主任看不出他的真實情緒,心裡不由打鼓,也在忐忑自己會不會做得太明顯了。
事實上,如果他真有心賣這人情,用車再緊張還是有辦法的,如果是以往,他滿口就答應了,但現在,不是他瞧不起陳明遠,只是在重新考慮有沒有必須再和對方交好。
即便遠離東江,但他對東江省的情況一直都有注意,寧立忠的強勢上位,以及這位大秘書的得寵,這一切他都瞭如指掌,特別是在白省長卸任之際,他必須得提前尋好後路。
本來他是想依附上寧立忠,但最近他也收到了一些風聲,似乎寧書記的上位遇到了不小的阻力,在這樣的前提下,他理所當然審視起自己是該倒向哪座山頭。
心不在焉的吃了幾口,徐主任就借口去機場接領導先離開了,等他剛走,沐佳音就到了駐京辦的門口,打電話讓陳明遠出去。
沐佳音穿著一件純白色的貂絨大衣,下身的緊身長褲和內裡的緊身毛衣,將妖嬈修長的身段彰顯無遺,精緻的五官猶如精工雕琢過的藝術品一般,柔順筆直的秀髮挽了起來,倚靠著軍牌吉普車,一手取下了臉上的墨鏡,不耐煩道:「你能不能走快兩步?真夠磨蹭的」
陳明遠施施然走來,玩笑道:「你懂什麼?這叫官威毛毛躁躁的,那還能叫領導?」
沐佳音嗤之以鼻道:「你也好意思擺譜?一個副處級的外地官,放在四九城裡還沒居委會大媽的權大呢。」
陳明遠走到車前,卻不著急進去,眼光瞟著那車門,努努嘴,「還愣在那裡於什麼,快給領導開車門啊。」
沐佳音俏目翻白,伸手拉開車門,道:「行行行,你趕緊進去吧,少在這裡給我丟人現眼了。」
陳大秘書端著架子,有模有樣坐進了副駕。
不遠處的奧迪車,透過後視鏡,徐主任眼睜睜看著陳明遠上了昨天機場的那輛軍牌吉普車,大冬天裡,冷汗從額頭冒了出來,萬萬沒料到,一個副處級的秘書竟然在燕京有如此大的排場,雖然不清楚那女子的身份,但用屁股都猜得到是個正宗的豪門子弟。
旋即,徐主任想起自己剛才的怠慢,差點把腸子都悔青了,心眼真是被豬油蒙了,不就是一台車子嘛,給他就是了,這下好了,愣是結下了一個梁子,回頭真要被人家記恨上,自己還能不能繼續當這招待主任都成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