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姚安生被正式雙規後的第二天,陳明遠便啟程返回了錢塘,第一件事,就是把穆桃桃護送回去。
重新回到親人的懷抱,穆桃桃喜極而泣,和穆大壯等家人抱頭痛哭了許久,箇中的感慨一言難盡,好在,都有驚無險的闖了過來。
不過有人歡喜有人愁,在大邱等人興高采烈之際,惟獨張倚天有些微詞,本來是三個人出去尋找穆桃桃的,結果回來的時候,沐恬郁卻被落在了金陵。
陳明遠也不想拆散這對正如膠似漆的小情侶,不過沒法子,那晚上沐恬郁被沐恬風帶走以後,兩人曾經有過聯繫,因為這次的事情驚動了沐家,沐恬郁被拎回去狠狠訓そ斥了一通,又被勒令禁足一個月,短時間內是甭想出來了。
而且,沐家老太太受不了燕京的惡劣氣候和環境,已經於今年初返回江淮省的蘇州城定居了,沐恬郁也得趁時間伺候在左右、盡盡孝道。
把善後事務處理完畢以後,寧立忠也從燕京回來了。
雖然在岳中原、陳國梁的刻意安排下,陳明遠並沒有出現在案件的細節過程中,不過此事終究是非同小可,又豈能瞞得過寧立忠的耳目,第一天上班,自然免不了一番責備和訓そ導。
「初衷是好的,計劃也周詳,但以身犯險,實在是匹夫所為啊。」
寧立忠有些頭疼,對這秘書,他是相當的滿意,惟獨時不時還會來幾下意氣用事,搞得一群人為他擔驚受怕的,「還好,這次有你三叔他們給你收拾爛攤子,要換了其他的地方,惹出這樣的事端,就算你理直,也得遭來無數人的忌憚,這對你的發展會帶來很大的影響。」
陳明遠平心靜氣聽著,知道寧立忠不滿歸不滿,但歸根結底,還是關心自己的,否則換做其他的領導,要是有這麼一個不守規矩的秘書,連話都懶得說,直接就打入冷宮了。
「算了,念在你救人心切,當時的情況又凶險難測,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寧立忠揭過了這一茬,端詳了他一會,展露出一絲笑意:「不過,這一趟回來,精神氣確實好轉了許多,應該遇到了一些開心的事情吧?」
陳明遠含笑默認,不知道怎麼的,那晚和沐佳音再次重逢、飲酒暢聊了一宿,竟有種豁然開朗的輕鬆感,那些積壓在內心許久的陰霾,似乎一下就排遣了出去。
這種感覺很奇特,兩人一共才見過三四次面而已,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有一種錯覺,似乎兩人已經認識了很久很久,在她面前,完全可以像在老友面前一樣放鬆。
寧立忠朗聲笑道:「看你這樣子,應該是錯不了,快說說,有什麼喜事,是不是遇見了中意的姑娘?」
見一個封疆大臣也八卦得興致勃勃的,陳明遠只得搪塞道:「寧書記,這次中秋節,辦公廳的文件積壓了不少,現在應該差不多送來了,我先出去審驗
「先不急,話還沒說完。」
寧立忠招招手,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不想說就別說了,留著自個心裡美滋滋吧。」
他從抽屜裡拿出一封紅頭文件,丟過去,道:「說點正事,你在我身邊也呆了一年多,當初你在省有線台的時候,級別還只是副科,直接把你調上來,本來是不合規矩的,是我讓宋陽走特殊程序處理掉的,不過這始終是權宜之計,所以在燕京的時候,我和宋陽商量了下,決定讓你再兼任辦公廳綜合處的副處長。」
陳明遠聽得明白,這是決定把自己的行政級別提高到副處級了
其實,這一點,他早料到了,按照官場慣例,領導和秘書的行政級別差距大多是兩級,寧立忠貴為省委一把手,秘書的級別也絕不能太低,像當初的汪磊,就是在他身邊做到副廳級才下放出去。
省府那邊,白省長的秘書羅凱也擔任著辦公廳的副主任。
這是一個客觀的需要,秘書是領導身邊最親近的嫡系,在某種層度上象徵著領導的權勢,即便沒有擔任辦公廳下轄部門的負責人,行政級別也不能在大部分人的下面,否則不僅會惹人非議,而且領導指示秘書去處理和協調工作,效率和效果也是不小的問題。
根據陳明遠的瞭解,綜合處的處長目前是辦公廳的一名副主任兼著,現在讓自己當上副處長,想必應該是主持綜合處的日常工作了,也算是一個合理的處置辦法。
見他的神情紋絲不動,寧立忠打趣道:「看你的樣子,似乎不是很高興嘛
「當然高興,只是很早以前就開始高興了。」陳明遠談笑自若道:「從擔任您的秘書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只要緊跟您的步伐,裡子和面子都會有的,無非是早晚的事。」
「別把你對付人家姑娘的花招用在我身上」
寧立忠笑著指了指他,然後大手一揮,打發他去辦公廳履新。
在即將2歲的時候,陳明遠以超越大部分人的火箭速度,躥升到了處級於部的行列,不免又引來了一大幫人的咋舌和艷羨,連宋陽都難掩驚歎之情,官場裡,許多人窮其一生,都難以逾越科級和處級的門檻,這傢伙才工作三年,幾乎是一年一個台階的躥了上來,再按照這勢頭發展下去,很可能將打破許多國內官員陞遷的記錄。
好在,在深水大院的便利,讓陳明遠的這個副處長也不顯得太惹眼,而且和往常相比,無非是多接手了一些綜合處的事務,大部分時間還是守在寧立忠的身邊。
不過,在省委大院,消息的流傳速度往往驚人,才一天的時間,陳明遠的陞遷消息就流經了各大部門機關,關叢雲、王建生這些熟人第一時間就賀了喜,又提出想設宴慶祝,不過都被陳明遠推辭了,一來是想低調處理、免得遭人非議忌憚;再則,也是他的事情實在不少,特別是他在東江大學的nhal課程已經正式開課了。
研讀nhal課程,是他很早以前就計劃好的,雖然在目前的官場,學歷還在次要,但隨著國家經濟的日趨壯大發展,特別是和世界經濟全面接軌的前提下,官員的學位證書在陞遷中的作用將會越來越大。
而且,陳明遠還是想趁著年輕,多涉獵一些東西,以便達到理論和實踐相結合的目標。
陳明遠報考的東江大學nha是全國最早開放nha學位的二十二所大學之一,也是全國排名前茅的老牌名校,學風的嚴謹是很有名的,又是他的母校,是以拿它的nhaj倒也甚合陳明遠的心意。
nhar勺錄取條件,是要本科畢業三年以後才能報考的,到今年恰好是三個年頭,去年九月到今年的四月,陳明遠已經參加了東江大學組織的專業基礎課考試和綜合面試,並在兩個月前得到了錄取通知。
令陳明遠沒想到的是,自己雖然想低調,但還是被招生辦的教師認出,畢竟東江大學的黨委書記還是省人大的副主任,有些教師對時政的消息比較靈通,一看工作單位是省委辦公廳,再看看陳明遠跟隨寧立忠出席會議活動的照片,省委第一秘書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招生辦主任親自給陳明遠來了電話,對他願意回到母校就讀表示歡迎,並說有任何困難都可以找他解決,陳明遠當然就是客套的謙遜,又表示自己只是去求學,希望能靜下心真正學到些知識,招生辦主任馬上會意,表態說會對他的身份嚴格保密,並再次表達了對他的歡迎。
這讓陳明遠有些感慨唏噓,三年前,他離開東江大學時還是個一名不值的普通應屆生,時至今日,卻成為了萬眾矚目的光榮校友,只是那些年的人和事,早已是物是人非了。
熟悉的校園景物、熟悉的樓宇殿堂、熟悉的經濟系大教室。
聽完這堂財務管理課程以後,陳明遠將教材塞進手包,從後門不聲不響的離去,走在林蔭小道上,環顧著週遭,陡然間泛起了思緒,也不知道她在國外過得如何了?
「陳明遠。」
出神之際,洋洋盈耳的脆聲驟然從身後傳來,陳明遠心裡一動,立刻循聲看了去,就見沐佳音正騎著自行車朝這裡徐徐而來。
這一次,沐佳音沒有再像以往那般身著飄逸的輕衫衣裙,轉而換了身清新風格的運動休閒裝束,寬鬆柔軟的白色短衫配外套,灰白色長褲,勾勒得纖腰豐臀、酥胸飽滿,將她高挑婀娜的身線完美呈現了出來,兩條修長筆直的美腿隨著踩踏的動作,跌宕起伏,動魄驚心。
那張不施粉黛的容顏依然是眉目如畫、翩若驚鴻,一襲青絲隨意用髮帶束縛著,更襯出那張鵝蛋臉完美的輪廓,且彰顯出卓爾不凡的清新麗質。
陳明遠怔了片刻,直到她來到面前,打量著那輛自行車,詫異笑道:「你怎麼騎這個來了?」
「那車開得太張揚了,就丟在軍區了,騎騎車也綠色環保嘛。」
沐佳音拍了拍自行車頭,微歪著螓首,有些小得意道:「怎麼樣,這車不錯吧,我剛從二手市場淘來的。」
陳明遠啼笑皆非,也不知道這豪門千金是不是想體驗下市井百姓的日子,一輛絕版的悍馬hl都不屑於用,反而跑去買二手自行車,傳揚出去,鐵定比自己陞遷副處級來得更震撼人心百倍
那天凌晨在酒家,鼓足勇氣的挽留之後,沐佳音履行了承諾,暫時不再雲遊四方,而且還決定來錢塘生活一段時間,權當休歇放鬆了。
昨天接到她的電話,她已經處理完私人的事務,準備啟程來到錢塘了,剛才來東江大學上課之前,陳明遠和她約好在校門口碰頭,沒想到她竟直接騎著自行車溜躂進來了。
沐佳音瞪著晶瑩妙目,嗔道:「我都在門口等你老半天了,你該不會忘了承諾,要幫我找住處吧?」
陳明遠苦笑不迭,既然是他邀請沐佳音來錢塘,在葉晴雪和沐恬郁都不在的情況下,自然得由他承擔起安排的責任,原本葉晴雪提議讓沐佳音直接住在桃源會所或者是她在商業區租下的公寓,卻被沐佳音以喜愛清靜為由婉拒了。
「按你的要求,我托朋友找了下,剛好我那屋子的樓上就有一間空置的,面朝西湖、四周都是綠化區,你要覺得可以,等會我領你去看看。」
「就是我可能會成為你的鄰居囉?」
沐佳音努著櫻唇,默默斟酌道:「不過聽這條件,似乎也可以,關鍵是租金便不便宜。」
陳明遠苦笑道:「你還缺這點錢?」
沐佳音大大方方道:「不是缺不缺的問題,是習慣,我每次去到一個地方,總是會事先做好預算,這一年旅遊下來,我的預算已經所剩無幾了,所以這趟來錢塘是能省則省。」
陳明遠無言以對了,心忖這天之驕女的性格也真是夠另類,歎息道:「放心,租金我不會收你貴的。」
沐佳音微微動容:「這是你的房子?」
陳明遠點頭默認,那間屋子,曾經是尹夏源幫他找的,也是兩人曾經的愛巢,不過那些溫馨的回憶片段,則讓現在的他有些排斥抗拒,於是在半年之前,他又在樓下買了一間屋子,那間屋子則空置至今。
見他有些意興索然,沐佳音的靈眸一閃,便識趣的沒有追問,笑孜孜道:「既然有現成的,倒省了不少功夫,先去看房子吧,晚上再去買點生活用品,接下來估計得在錢塘生活好一段時間呢。」
看見她明媚清澈如春絮甘泉的笑顏,陳明遠的那絲感懷轉眼即逝,笑著答應下來。
兩人正要出發,後面再次傳來了一聲叫喚。
「你是、明遠同學?」
陳明遠轉頭看去,只見一個老人站在不遠處,銀髮整潔、骨瘦嶙峋,有著學者睿智的風範,老花鏡片後的雙眼正驚疑不定的望著自己。
略一恍惚,陳明遠訝然笑道:「范教授」
這位不就是自己大學時代的恩師範雲習嘛
對這位授業恩師,陳明遠還算有印象,大革命後的第一批燕京大學的經濟博士,3年代初期回到故鄉錢塘,就一直擔任東江大學的經濟系主任,教學作風嚴謹、學業造詣深厚,在東江省乃至華夏國的教育界都頗具盛名。
大學時代,陳明遠雖然在人才濟濟的東江大學裡平平無奇,對經濟學也不太感興趣,惟獨對范雲習的課情有獨鍾,覺得他的講學樸實而又簡練,時常也會討教一些問題,四年下來,印象尤為的深刻。
此刻,畢業之後再次重逢,陳明遠短暫的驚喜後,依然像當年一樣,畢恭畢敬的問候了聲。
「果然是你,剛才老遠就覺得眼熟了,但又不太肯定。」
范雲習打量了下他,欣慰笑道:「是真的差點認不出來了,才三年的光景,氣度形象和當初簡直是天壤地別了,嗯……看著是更沉穩了,不錯不錯。」
陳明遠謙遜道:「承蒙了您當初的傳道授業,才能有我的今時今日。」
「這嘴巴也更滑溜嘍」
范雲習看了眼他手裡的書籍,和藹笑道:「畢業了,還不忘回學校取經……怎麼,報考了工商管理碩士呀。」
陳明遠點點頭:「沒法子,進入社會,才發現當年學得太少了。」
「學海無涯,怎麼可能一觸而就呢。」
范雲習勉勵了一番,語重心長道:「其實,我當年就挺看好你的,還考慮讓你報考我的研究生,可惜你一個招呼都不打,直接參加工作了,這幾年,一點消息都沒。」
陳明遠歉然一笑,當初范雲習確實提議讓自己繼續留校讀研,但那時候的自己正跟家族鬧冷戰,叛逆地直接自暴自棄了,哪還有心思放在學業上。
「好了,你現在迷途知返還不算晚,正好你報考的課程,接下來有一些是我帶的,也算續了我們的師生情誼。」
范雲習朗聲笑道:「難得這麼有緣,走,去我家坐坐,正好飯點,邊吃邊聊。」
面對范雲習的盛情,陳明遠猶豫不決,奈何已經約了人……
范雲習才發現了佇立在前面等候的沐佳音,遲疑道:「你朋友?」
陳明遠剛點頭,沐佳音就款款走來,落落大方道:「您好,范教授,我是明遠的朋友,叫我小沐就好了」
眼見這名女子生得清韻雅致、貌美靈秀,范雲習又看看陳明遠,笑呵呵道:「難怪捨不得跟我走了,原來是佳人有約,我這糟老頭瞎攪和。」
不待陳明遠解釋,沐佳音便嫣然笑道:「您言重了,范教授,事有輕重緩急,再怎麼說,你們師生重逢是一件極難得的喜事,理當優先。」
「多善解人意的姑娘家呀。」
范雲習大為滿意,欣悅道:「於脆都別見外了,你倆一起來,我讓你師母炒幾個菜,吃頓便飯,花不了多少時間的。」
「我不急的。」
沐佳音瞄了眼陳明遠,似笑非笑道:「反正我是被他領來錢塘的,該怎麼安排,聽他做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