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百濤房產拖欠工錢、逃避工傷責任的內幕,陳明遠也是聽尹慶寧偶然提起來的。
那次在醫院門口送別完尹夏源,尹慶寧忽然提出要再去趟住院樓探望一個朋友,劉惠雲還以為是兒子的狐朋狗友又鬥毆受傷了,堅決不讓兒子再和那群人有往來。
尹慶寧直言有朋友在工地幹活受了傷,見母親還不相信,只好找陳明遠幫忙說情,同時又趁機詢問了些關於工傷的賠償程序。
陳明遠就把自己所知道的簡述了一遍,隨口問起緣由,得知是他有個搞建築工程的哥們在某樓盤的建設中出了事故,賠償事宜至今沒結果,而且對方家境又很是窘迫,住院費都是幾個弟兄東拼西湊來的,好在岑若涵那次獎勵給了他六千塊錢,這才解了燃眉之急。
陳明遠就讓他們先試著走正常程序申述一下,要是不行可以再找自己,但尹慶寧一家已經欠了他老大的人情了,自然不好意思再多添麻煩。
這件事,陳明遠當時沒太放心上,幾乎要淡忘之際,卻不料前幾天閔百濤宴請自己和孫和平,以送樓盤資料為名義行賄的時候,放在袋裡的樓盤資料正好是尹慶寧哥們攬活並且受傷的地點,於是就又找尹慶寧詢問了下後續情況,得知百濤房產不僅逃避責任,還長期拖欠著大邱等人的工錢,態度極為囂張惡劣。
原本,陳明遠打算找機會警示下閔百濤,讓他把責任和義務都盡了,沒想到這奸商先聯合許聲仲等人給自己找晦氣來了,一番斟酌,索性決定新仇舊恨一併清算了!
眼看尹慶寧兩人目露期盼地望著自己,陳明遠便道:「這樣吧,你讓你那受傷的朋友再寫一份申述材料,連帶你們被欠工錢的事情,一起投給信訪局。」
大邱和尹慶寧對視一眼,遲疑道:「這樣……有用麼?」
對陳明遠的好意,他自然是深信不疑的,但問題是天下烏鴉一般黑,百濤房產連勞動局的干預都能視若無睹,何況是信訪局呢。
「如果沒用,我自然不會讓你們多跑這趟冤枉路!」
一時間,陳明遠沒法跟他具體解釋:「總之按我說的做了,接下來的事你和你的朋友就不必太過擔心,只管安心等著拿到補償錢款就是了。」
尹慶寧一看他這副勝券在握的模樣,登時大喜過望,見弟兄還傻愣愣得不解其意,忙催促道:「大邱,趕緊謝陳哥啊,他都把話說到這地步了,你還懷疑什麼!」
大邱趕緊連聲致謝,雖然還不明白對方究竟意欲何為,但光憑對方非凡的背景和關係,想必要解決這麻煩事也是易如反掌!
「陳哥,真太謝謝您了,不管這事能不能辦成,您都是我和弟兄們的大恩人。」大邱情真意切地道:「我們學歷低出身低,又有過前科,在社會底層幹著苦力活,平日裡別人都特看不起我們,惟獨您肯在這危難時候伸出援手,我不大會說話,既然慶寧認您做哥了,那您就是我們所有人的大哥,以後有用得著的地方儘管差遣!」
「沒這麼嚴重,舉手之勞而已。」
陳明遠忽然有點明白『仗義每多屠狗輩』的道理,比起和孫和平、關叢雲等人交際時的謹言慎行,尹慶寧和大邱這些粗野漢子卻顯得尤為真誠質樸,「還有,別大哥的叫了,我一介良民,而你們又都洗心革面了,就別再搞得一身江湖匪氣了,讓外人聽了,還以為我們是打家劫舍的黑幫團伙呢。」
大邱撓頭尷尬地笑了,和尹慶寧均是喜上眉梢。
惟獨,陳明遠的心情還沒放踏實,如今扭轉不利局面的殺手鑭已經有了,市裡頭,又有陸柏年和自己呼應配合,不怕擊不潰以文錦華為首的利益團體,但如果想把閔百濤徹底趕出會所經營權的競爭隊伍,單憑這一點,怕還是有些玄啊。
說到底,有投標意向的商家裡,還缺少一個實力可以和百濤房產比肩的財團公司,否則,即便把閔百濤趕出局,他仍舊會受到許聲仲等人的攻陷!
連本職工作都沒做到位,還談什麼升職!
對此,陳明遠實在有些無計可施,要怪只能怪宣傳工作不給力,找上門來的商家全都良莠不齊,甚至還混進來一個不靠譜的皮包商……
「臥槽!你開始口口聲聲說保證一星期內能辦好,連定金都收了,這都幾天了,連人都約不出來,還敢再問我要錢,真當老子是冤大頭啊!」
一縷不和諧的嚷聲從隔壁傳了過來,喋喋不休地抱怨著。
陳明遠隱約覺得耳熟,略一分辨,不由莞爾,該不會這麼巧吧,說騙子騙子就到,就朝尹慶寧使了個眼色,「過去看看,是不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嗯……穿著打扮比較乾淨時髦的。」
尹慶寧應了一聲,出去查探一會,回來便點頭表示確認。
陳明遠沒想到這小子還滯留在錢塘沒回去,問道:「他在吵什麼?」
「聽對話,好像他在托中介人想租下西溪濕地的一塊土地,然後建屋子,不過我猜他估計是碰上騙子了,那中介人收了定金沒辦成事,還想跟他繼續要錢。」尹慶寧混跡社會多年,什麼三教九流沒接觸過,幾番揣測,就瞧出了裡頭的貓膩。
聞言,陳明遠不由怔了下。
這小子在自己這裡沒談成,竟然轉而想另租土地自建會所,不得不說,勇氣和毅力倒是夠足的。
只不過,暫且不說重新營造房屋需要花費的財力物力,單單想租賃下一個著名風景生態區的土地,這當中的難度,就不是一般人可以辦到的,錢是其次,關係才是最重要的!
想當初,關叢雲想在那建招待所,就不知道走了多少門道送了多少好處。
見他如此的執著,陳明遠隱隱覺得自己先前沒準是誤解了對方,或許,那小子只是初來咋到,沒多少社會經驗,才會過於稚嫩直白罷了。
眼看隔壁屋子越吵越凶,尹慶寧皺皺眉,「哥,要不要我過去壓一壓?」
陳明遠想了下,起身道:「一起過去看看吧。」
如果真是自己誤會了對方,總歸是有點歉疚。
三人陸續走出包廂,正巧隔壁的房門應聲而開,一個眼鏡男當先走了出來,回頭不耐煩道:「既然你不高興就算了,那塊土地你不想要,還有一堆人排隊等著呢,活該你沒本事!」
「想走可以,先把定金吐出來!」
後面伸出一隻手抓住了眼鏡男的胳膊,下一刻,一個白淨帥氣的青年躍了出來,正是沐恬郁,「敢騙到老子的頭上,活得不耐煩了!」
「什麼定金,你什麼時候給我錢了?我沒問你要辛苦費就不錯了!」眼鏡男揚起脖子不認賬:「鬆手,再不鬆手我就不客氣了!」
沐恬郁瞪鼓了眼睛,死拽著他不鬆手。
眼鏡男見掙不開,露出了猙獰的神色,直接揮拳擊中了對方的臉頰。
沐恬郁生得高大挺拔,卻沒多少打架經驗,直接被抽得跌坐回去,捂著臉頰大呼疼痛。
眼鏡男沒料到對方如此不經打,索性又撲上去想再教訓一通,只是胳膊肘才剛揮起來,就被人穩穩拿捏住了。
「有話好說,別動粗手。」
得到陳明遠的指示後,尹慶寧及時出手才避免了衝突的加劇。
「跟你有什麼關係,趕緊鬆手,再不鬆手我就報警了。」
眼鏡男色厲內斂地叫道,覺得對方的手如同鋼鉗一樣箍得自己動彈不得。
「報警!非搞死你!老子長這麼大,你個王八蛋還是頭一個敢打我的!」
沐恬郁跳腳叫罵道,還想衝上去報仇,卻被大邱堵了住。
「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你純屬被揍的份。」
大邱輕輕鬆鬆把人推了回去,論打架,他一隻手就可以擺平十個這樣的小白臉了,回頭瞅瞅那眼鏡男,目光停滯了下,就探手摘掉對方的眼鏡,咧嘴笑道:「嘿,我說怎麼這麼眼熟呢,原來是張流子,嘖嘖,一段時間沒見,穿得人模狗樣起來了,還幹起了中介買辦人,有這麼好的出路,怎麼也不記得關照下兄弟我啊。」
張流子一見到大邱,立刻嚇得手軟腳軟,臉色煞白,再不敢吱聲。
大邱冷哼一聲,朝陳明遠解釋道:「陳哥,這小子我認得,就是在工地上跑腿拉貨的,平常盡幹些偷雞摸狗的事兒。」
一聽自己竟被一個工地跑腿的給忽悠了,沐恬郁盛怒到幾乎暴走,又想衝上去洩憤。
「坐下,安分點!」
陳明遠板著臉呵斥道,沐恬郁的臉色立馬垮了下來,就想翻臉,不過看到陳明遠不怒自威的臉色,終於如還是洩氣坐了回去。
見人老實了,陳明遠就拿出手機給區分局的吳啟浪撥了個電話,這是上回在醫院時,他問吳啟浪要的號碼,以備不時之需,「吳隊長,我這裡碰到一起治安和經濟糾紛,可能其中有詐騙的嫌疑,你派幾個同志來協助處理下吧,就在西湖邊上的茶館……」
沐恬郁下意識地對號入座,忍不住抗議道:「喂,我真不是騙子!」
陳明遠翻了個白眼,雖然不是騙子,但還是太不靠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