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開進莊園的時候,席挽楓的口裡還咀嚼著巧克力糖。
後車廂裡,座椅上,地毯上,包括他的腿上都佈滿了糖紙。
起先助理只是按照他的吩咐買了一顆,可他吃了之後覺得不夠,因為他還沒有品嚐出思念的味道。
而後助理乾脆買了一大盒回來,讓他慢慢吃,吃過癮。
一顆還沒吃完,席挽楓就機械的剝開另一顆餵進嘴角里拒絕。
明明那一顆顆的巧克力糖吃在嘴裡,甜的他舌頭都受不了,可是口裡瀰漫的卻是一股像喝了黑咖啡一般的苦澀。
難怪那歌詞說,那滋味是充滿想像的,果真是如此。
他都快把一整盒巧克力糖吃完了,還是沒明白思念到底是個什麼味道。
只知道,這些日子以來,心裡從來停止過難受,像是有螞蟻在那裡怕。
小啞巴,小啞巴,小啞巴……
八個多月了,沒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啞巴』這兩個字,然而那張臉,那個該死的小啞巴就像在心裡紮了根一樣,折磨得他輾轉難眠。
多少個夜晚,翻身的一剎那,手臂橫過去觸及到的卻是一片空蕩,那好不容易勉強自己閉上的眼睛又會不受控制的睜開,呆呆的望著身旁那個本該躺著她的位置發呆,直到天亮。
說好給她自由,可在從海棠哪裡知道她失蹤以後,他還是控制不住的派人去找了,可惜卻一無所獲。
看沒個她。不是想強制性的尋她回來,只想知道她在哪裡,過得好不好。
至少如果知道她在哪個地方,他想念她的時候,往陽台上一站,東南西北的也知道該往哪個方向看。
可現在,她一點消息都沒有,跟人間蒸發了一樣。
不僅是龍逸找瘋了,聽說藍斯也是不放棄在尋找她,那麼多人,那麼大的勢力,卻都找不到哪個小女人。
小啞巴,該死的小啞巴,你到底躲到哪裡去了,為什麼一點消息都沒有?
我又不會逼你,為什麼要這樣呢?
咀嚼完口裡最後一顆巧克力糖,車子剛好來到了別墅門口。
抬眼望過去,眼前的一切還是那麼熟悉,只是感覺卻不對了。
已經換好燕尾服的席偉銘和席博海聽見引擎熄滅的聲音趕緊迎了出來,看見孫子終於及時的趕回了國內,他們頓時鬆了一口氣。
現在是下午五點,再過三個小時,也就是晚上八點,是席挽楓和司徒晴天在本市最豪華的五星級的酒店舉辦訂婚宴的時間。
揮了揮腿上的糖紙,一看父親和爺爺都從別墅裡出來了,縱然心再痛,縱然對那場訂婚一點興趣都沒有,席挽楓還是勉強自己勾著一抹溫柔的笑跟他們打招呼,畢竟這是他身邊唯一僅剩的兩個親人了,他不能再失去了。
「爺爺,爸,好久不見了,你們的身體都還好嗎?」上前一左一右的挽住兩個都在漸漸老去的親人,席挽楓笑著攙著他們倆往屋裡走。
早幾個月前知道席挽楓離婚以後,司徒皓謙拗不過女兒晴天的撒嬌就再度提出聯姻的要求。
雖說這是個好機會,但是考慮到兒子的傷痛,席偉銘沒有明著拒絕,只是說緩幾個月再議。
但一轉眼幾個月就過去了,前些日子司徒皓謙又舊事重提,無奈之下席偉銘只得告知兒子席挽楓,原以為他不會答應,卻沒想到他一口就應下了,說這是打入敵人內部最好的機會。
知道席挽楓還沒從前一段婚姻走出來,司徒晴天倒也識趣,聽到他答應跟她訂婚之後就主動請纓操辦訂婚宴,還說這期間隨便他在哪裡逍遙快活,只要訂婚宴當晚準時出席就行了。
拉著孫子的手,席博海如釋重負的吐了一口氣,「楓兒啊,你可算是趕回來了,爺爺還以為你反悔了呢!」
「怎麼會呢,爺爺!」席挽楓搖了搖頭,笑道,「雖說我是不想回來,不想跟司徒晴天訂婚,可我不能那麼做。我欠她的太多了,就算是搭上我這條命,我也要把伯母救出來。」
兒子臉上的笑看起來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期間的苦澀和無奈只有席偉銘能懂。
一想到是自己把兒子害成這樣的,他忍不住又在心裡開始自責。
一旁的父親一直不說話,席挽楓知道他肯定又陷入了深深的自責裡,他隨即鬆開挽著爺爺的那隻手,像哥們一樣摟住父親的肩膀笑著對他說,
「哎呦爸,您不要這樣,我說了我不怪您,您就別自責了。是您說的嘛,說我只要成功的救出來她媽,我和她還有破鏡重圓的機會,我可是一直在朝這個方向努力呢。」ric6。
知道兒子是在寬他的心,席偉銘反而更加的自責,他也知道兒子其實一直在找兒媳婦的下落,只可惜一直沒找到。
他想兒子心裡肯定很難受,而他卻還這樣安慰他,他真恨不得一槍崩了自己算了。
可就像兒子說的,事情已經這樣了還能怎麼辦,不救出詠薇,不找到司徒皓謙侵吞董家家產的證據把公道還給董家,他沒有資格去死。
忍下心裡的自責,席偉銘有些無奈拍了拍兒子的手,「好了,時間不早了,你趕緊上樓去洗個澡,晴天命人送過來的禮服我放在你床上了,趕緊洗完了換上了我們好過去。既然下定決心要救小夜的母親,你只能犧牲你自己了,懂嗎,孩子。」
「我知道了,我這就去。」跟父親和爺爺打過招呼之後,席挽楓就上了樓。
鼓足了很大的勇氣才打開了那扇滿載著她氣息的房間,抬頭望過去就看到了沙發上的那面牆上掛著的他們之前拍的婚紗照。
司徒皓謙大手筆的為他們購置了一套位於市中心的豪宅,因為司徒晴天不喜歡這棟莊園,說這裡有別的女人住過。
席挽楓倒也樂意,其實他壓根兒就沒想過讓她過來,這棟莊園的女主人永遠只有一個,那就是他的小啞巴。
脫掉身上的西裝往沙發上一扔,席挽楓立在沙發前解著頸子上的紐扣,深邃的眼神一瞬不瞬的凝著照片裡那張美得令人心潮澎湃的臉。
照片裡像公主一樣迷人的女人她笑得好甜,而從身後摟住她靜靜的凝望著她的自己那時候是那麼的幸福。
只可惜,幸福往往是短暫的,而痛苦卻是綿延不絕的。
那張臉太久沒有真實的出現在眼前,席挽楓看的有些出神,手無意間的一個用力,掌心下的紐扣嗖的一聲就被他扯掉了掉在了地上。
看著那顆扣子在地上彈了幾下之後滾進了沙發底下,一顆扣子而已,哪怕那扣子是純金的,但對於他席挽楓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麼。
本不該去撿的,然而卻不知道怎麼回事,他竟然鬼斧神工的蹲下身去,匍匐在地上伸手去夠剛剛那顆扣子。
沙發底下光線有些黑,扣子沒摸到,卻摸到了一個用塑料袋包著的硬邦邦的東西。
指尖輕輕從上面劃過,感覺很像書本之類的東西,席挽楓有些不解的皺了皺眉,不懂誰會把書落在這裡。
胳膊往前伸了伸,將塑料袋用指甲勾出來。
拍了拍上面的灰塵,打開塑料袋一看裡面居然是一個筆記本。
腦子裡忽然那日小啞巴趴在桌上寫東西的畫面,他記得當時他在她身後還邪惡的嚇了她一跳,那個時候她急急忙忙的收起來的東西好像就是這個本子。
捧著手裡的筆記本,雖說還沒打開,但直覺告訴席挽楓,那應該就是小啞巴的日記!
顧不得許多,背靠在沙發就那樣坐在了地上,席挽楓曲著腿就把日子上往腿上一攤開。
他緊張的深吸了一口氣,鼓足了很大的勇氣才用顫抖的指尖翻開了日記本的封皮。
扉頁上的一行字印證了他的猜測,只見上面寫著,「夏夜裡吹起的那一陣晚風——小夜的日子」。
那娟秀的字體,他怎麼會陌生,除了小啞巴還有誰。
天哪,他居然發現了她的日記!
很好奇她會在裡面寫些什麼,席挽楓想應該大多都是她的埋怨吧,畢竟之前他真的對她很不好,不是欺負她就是害她沒完沒了的哭。
迫切的想知道內面的內容,可是好幾次準備翻倍第一頁的時候,席挽楓的手指卻抖得嚇人。
他很怕曾經的自己在她眼裡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很怕她會把以前他傷害她的那些事一件一件的記下來,很怕曾經的自己帶給她的只有傷害和淚水,那樣他會感到難過,會更想殺了自己。
拗不過心裡的好奇心,席挽楓把心一橫,顫抖的手指終於鼓足勇氣的翻開了第一頁。
一字不納的閱讀下來,席挽楓才發現她日記本裡的第一頁,記載的是她進莊園裡第一天的生活。
她在日記裡說一早上就收到他送的鳶尾花,她覺得好開心,說看見他幫她準備的豐盛的早餐更是感動的差點哭了。
還有衣櫥裡那些衣服,她說之前做夢都沒想過會擁有那麼多漂亮的衣服,她覺得自己好幸福,跟個公主一樣……
只看了一頁,席挽楓的眼淚就沒止住。
合上日記本不敢看接下來的內容,他閉上眼睛痛苦的撕咬著手指,他在心裡罵那個沒出息的丫頭,想說她怎麼那麼容易滿足,對她好一點點就感動的要死,至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