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正欲隱去，天剛濛濛亮，晨光破曉，萬簌俱寂。
急促的腳步聲在慕容小小院中響起，從聲音聽得出來，來人很急。
慕容小小那埋在師兄臂彎裡的小臉被捂的紅通通，不耐煩的往裡拱了拱，想躲去這擾人清夢的嘈雜聲。
夜月璃緩緩睜開眼，眼底清明，眸光冷冽，絲毫不見剛睡醒的迷濛。
「皇后病了。」話語寒涼冷淡。
慕容小小微愣，怎麼了？前天不是還好好的？「去看看吧。」
反正也是要進宮。慕容小小打著呵欠從被中鑽出，雙手一張，等著某人給她穿衣。
院間聲音消失，想是被碎月攔住，師兄這麼塊就知道情況了？又是密音入耳？
夜月璃眼中閃過笑意，這丫頭還真是懂得享受他的服侍，不過他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習慣成自然。
慕容小小再次為師兄的緩慢動作蹙眉，如果她沒有猜錯，皇宮那邊應該很急。是北辰瑞的母后，她應該幫一下。
「就好了。」夜月璃面色不爽，他都同意小丫頭去幫情敵的母親看診了，還想讓他多快的速度？這丫頭真沒良心。
在慕容小小想殺人的眼光下，夜月璃慢吞吞的給懷中人兒餵養完，這才抱著人從空中一路飛身到皇宮，也未比派來的軟轎慢。
剛到宮門就有人在那焦急等候，「姑娘，請跟老奴這邊走。」
福安擦了擦額上落下的汗，再次心內唉歎，皇上皇后二人真是相互折磨，這昨晚剛鬧完，今日皇后就病了，皇上心急如焚。差點連朝都不願意去上了，還是他好說歹說才把人勸去。
倒是二皇子有辦法，馬上將神醫的徒弟請來，哪像皇上，只會急得團團轉，又不敢去看望皇后。
一進鳳闕宮，慕容小小就明顯感覺氛圍不對，宮人面色低靡，淒淒艾艾，有個別的小宮女還躲在一旁偷偷哭泣，聲細如蚊。
慕容小小微微詫異，發生什麼事了？
步入寢殿門口，熟悉的聲音從殿中傳出，是北辰瑞，只是嗓音低沉，語帶痛心。
「母后，孩兒已經請了神醫的徒弟，您就看一下吧。」
剛踏進寢殿看到的便是這幕，北辰瑞跪於床前，葉曼青身蓋薄錦，側身而臥，面朝裡床，看不清她的情緒。
「皇后娘娘，二皇子。」慕容小小落下師兄懷抱，淡淡出聲。
「小小，你來了，快，快給母后看一下。」北辰猛然抬頭，似救星般的望著慕容小小，眸含血絲，滿臉期盼。
他唇邊那抹被撕扯出的笑意，在慕容小小看來僵硬至極，要多苦澀就有多苦澀。
北辰瑞心內苦笑，他也不想在小小面前露出這樣一面，可他無計可施了，若是宮中太醫來看診，母后更不會願意。
慕容小小心看著這樣的北辰瑞，面有鬍渣，衣裳褶皺，再不復那清雅公子的形像，她微微黜眉道，「嗯。」
既有親母，為何不得疼愛？
不過又一可憐人罷了。
夜月璃眉宇微蹙，他不喜歡小丫頭去操心別人的事！他的小丫頭只要操心他就好了！眼角餘光斜瞟了一眼地上的北辰瑞，眸中閃過一絲隱諱的光芒。
「母后，起來給小小看下吧，一下就好了。」北辰瑞話語不再是勸告，而是已接近哀求。
葉曼青仍未出聲，殿內突然安靜下來。
就在北辰瑞準備再次開口相勸時，寢殿中的靜謐被打破，卻是那一突兀字眼：
「滾。」
葉曼青雖是輕聲細語，卻猶如鐘鼓響徹在北辰瑞心尖，他面容苦澀，置於地毯上的雙手十指深深陷進，似發洩，似痛苦，掙扎不已，而後，忽而一鬆。
「兒臣這就。滾。」北辰瑞抬眸凝望著葉曼青的冷漠背影沉聲應道。
慕容小小從進來起就一直在凝神觀察著這兩母子，她發現北辰瑞口中的『滾』字一出，葉曼青嬌弱的軀體似有一瞬的僵硬，極不明顯，但她沒錯看。
深呼吸，北辰瑞陡一抬首，目光堅定，「母后，兒臣就在宮殿外，直到確認您身子無礙，兒臣才會走！」
他離去的腳步有些踉蹌，看來，已是跪了相當久。
慕容小小若有所指的望了一眼自己師兄，這是後宮，且是中宮之主的寢殿，師兄同她一起進入已是越矩，這會北辰瑞一走，她也不好再讓師兄留在這，免得生出事非。
夜月璃臉色很臭，眉心也擰得厲害。
始終無視不了那戳著她小身子骨的幽怨眼神，慕容小小踱到某人身旁，芊芊素手拉過某人大手，安慰似般的輕輕拍了兩下。
這還差不多！
夜月璃笑了，這才抬腳，不過卻在步出寢殿時密音傳耳給慕容小小，『自己注意點，師兄就在外面。』
慕容小小無奈一笑，她怎麼覺得師兄其實才應該是個小孩？
她秀眉微動，回眸看向葉曼青，眼底也帶著幾分疑惑，「皇后娘娘，請把手移出，讓我為您診脈。」
「走吧，不用了。」聲音冷清，葉曼青仍是沒有側身或回頭。
「娘娘要是不珍惜自個身子，二皇子會擔心的。」慕容小小杏眸瞇起，話語若有似無的往北辰瑞身上帶。
「不用姑娘操心。」葉曼青的冷言冷語夾雜著些微不耐，顯然沒有什麼心思和慕容小小就這個話題討論。
「皇后要為了二皇子好也不是這般做法的。」慕容小小淡淡說道，聲音沒有任何起伏，無法窺探出她此時的心思。
葉曼青輕輕翻身，薄唇輕語，「此話怎講？」
她的髮絲略微凌亂，雖面色蒼白，這份病態卻更襯得五官精緻，面容絕色，望著慕容小小的眸光隱著點點不屑，這麼個半大的孩子說得好像自己真懂什麼！不自量力！
「是怎樣皇后自己清楚，有時候你認為好的對他來說不一定是好。」慕容小小話語無所顧忌，他，自然指的北辰瑞。
葉曼青抿唇冷笑，「那你說說，我做什麼了？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倒看看，這小女娃能說出什麼。
慕容小小淡淡一笑，眼底流光溢彩，她這麼做不是可憐這個女人，只能算做北辰瑞在來京城對她們的一路照顧了，總得來說，這樣的男人以後當了皇帝還是不錯的，而且，她也不討厭他。
「或許你以前恨他，但是時間越久，你也發現他的出生帶給你也不全然是痛苦，應該還有母子之間血濃於水的親情。你恨的是另外一人，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何要把恨意延伸到他身上，但我認為這對他來說很無辜，因為他並沒有做錯什麼。不管你是出於何種心態這麼對他，我覺得，你應該去問問他的想法，也試著稍稍在乎一下他的感受。」
關於這母子之間的事情，她像師兄問尋過，此時殿中未有他人，慕容小小絲毫不怕被聽到，直直訴說。
「無稽之談！」葉曼青冷聲一喝，可低垂著的眼眸中波光震驚！不是因為這小女孩的話語有多麼震撼人心，而是她近二十年的心思居然被人窺探出！
「我只是說出我自己的想法而已，娘娘可當我是胡說八道。」慕容小小雖看不到葉曼青眸底情緒，但她不著急，她能做的已經做了，接下來，就只能靠葉曼青自己想通。
她唇角一勾，「娘娘，咱們還是診脈吧，稍後我還要為太后看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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