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天祁強忍著不適將口中的血咽將回去,又迅速用手摀住嘴佯裝咳嗽兩聲,胸中的憋悶多少好過了些,這才用手抹過嘴角,將那一抹鮮血不動聲色的擦在了帕子上,又用帕子使勁擦了擦嘴,團好塞回袖袋中。
這事兒還真像是錢氏做出來的呢,他又該如何反駁?錢氏最近為了五娘的婚事,頻頻大張旗鼓的帶著車馬下人去吳縣娘家,定然是她趁這個機會、叫她娘家幫忙做下的事兒!
既如此,他總不能將二房的奴僕都叫來,叫他們作證說,錢氏從來沒出過內院不是?且不說如今已經來不及,只說二房的奴僕眾多,不可能一個個全都召集來,挨個兒囑咐到了啊!
若是反說秦氏血口噴人,這秦氏為何不指別人?只要他將這話問出口,族長定然有這話兒等著他!
錢氏此時也傻了眼。秦氏收了她的銀子,答應得好好的,怎麼轉頭卻反咬她一口了?
再看葉蕙,葉蕙也正滿臉玩味的看著她,錢氏頓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伸手便指著葉蕙罵起來:「葉八娘,你個不得好死的小賤人,你竟敢收買了不知何處來的婦人陷害我!」
她先是被嚇傻了,後又只顧得撒潑耍賴了,何嘗看見自家老爺神色不對——她與葉天祁本就是磕磕絆絆了二十年,叫她賢良淑德的相夫教子,她也不會。
葉蕙冷笑:「我尊稱您一聲三堂伯母,您將小賤人這個詞兒收回去罷!我是葉家的女兒,葉氏哪一房都有女兒……」
「我收買秦娘子母子?我收買了他們。對我有何好處?我若真想收買人來陷害您,編點別的故事好不好,為何非得說秦娘子是我爹的外室,栓子是我爹的兒子?我可沒這麼傻。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在座的眾位老爺皆頻頻點頭。八娘平日裡精明的很,哪裡可能做出這種事兒來,就算是胡編亂造。這也是往自家臉上抹黑呢,若是有風言風語傳了出去,這事兒即便不是真的,誰知道外頭怎麼講?
幾位老爺之所以這麼想,就是他們篤定那男孩子根本就與葉天成無關。葉天成臨終前,雖然已經知道文氏有孕,卻不知道那沒出世的孩子是男是女。若當真有個外室生了兒子,擱誰誰不早將兒子接回來了?
錢氏被葉蕙擠兌的半晌不曾言語,卻聽薛氏尖利的聲音響了起來:「若是你分外憎恨我婆婆呢,你什麼事兒做不出來!」
葉蕙繼續冷笑:「六嫂子這話更可笑。三堂伯母做了什麼對不住我的事兒,我分外憎恨她?扒葉家的祖墳。她不敢,砸我六房的鍋,她也不敢,抱著柱哥兒跳井……她還是不敢,我憎恨她做什麼?」
薛氏還待說你恨我婆婆在你家孝期給你說親,就見錢氏滿臉淒厲的看著她,分明是不叫她再多言;葉天元此時卻笑吟吟的說道:「小六媳婦本事大啊!」
「方纔在門口,我就說過了,誰若是不等事情弄清就動手。我就罰誰跪祠堂,你可還記得?眼下這事兒雖然跟你無關,可你方才給了那秦氏一巴掌,現在你出去,到祠堂門口跪著去吧!」
葉靖雖然混賬,卻也是知道護著媳婦的。聞言蹭的一下從椅子上竄起來,氣勢洶洶就朝著葉天元逼近,葉天祁見狀不好,慌忙一把將他拉了回來:「你這是要氣死我啊!」
又低聲道:「若是你也被罰出去,誰幫你母親說話兒,就留下爹一個人麼?」
葉靖不敢與自己父親較勁,又情知父親說的在理兒,卻依然扭著脖子罵道:「族長堂伯也實在太不講道理了!動輒就罰人去跪祠堂算什麼本事!」
葉天元大笑了兩聲:「我是族長,罰那不守規矩的人跪祠堂,這就是我的本事;在門外時我就說過不許亂動手,你媳婦卻當我放了個屁,我不罰她,她還當我這個族長是個擺設呢。」
葉蕙聞言暗暗偷笑。這葉天元若是耍上無賴勁頭兒,葉靖的那兩下子可就遠遠不夠看了。
葉靖還待爭辯,想起父親方纔的話,終於是訕訕的回了座位;薛氏賴在那裡不動窩兒,還等著自家夫君再鬧上一鬧,如今見夫君也萎了,嘴兒一撇就要哭給眾人看。
「老六家的給我閉嘴,族長叫你跪祠堂你就去。」葉天祁皺眉喝道。
當初給葉靖議親之時,官宦人家是看不上他們這種人家的,因此他便與薛家做了親家,只因那薛家好歹也算個杏林之家了,聽起來多少與商賈不同,誰知道這杏林薛家卻不會教導女兒?
早知道這樣,還不如就選了商賈之女,至少比薛氏會算計些……不過錢氏也是商賈之女,那些算計卻都是將對手當了傻子,屢次三番都算歪了,葉天祁這麼一想,就覺得心中愈加苦悶。
薛氏哭著離了議事廳,話題也就重回到錢氏身上來;錢氏本來還很慶幸,慶幸兒子媳婦都願意護著她,如今一瞧,媳婦被攆了出去跪祠堂,兒子被自家老爺按住了不許說話,立刻悲從心中來,拍著腿就哭號起來:「了不得了,一大家子姓葉的合起伙兒來欺負我啊!」
若是這般撒潑耍賴起了作用,哪怕是也去祠堂門口跪幾個時辰,也是她的萬幸了——錢氏心裡極清楚,她如今若是打算正經辯解,已經辯不明白了。
卻不知葉天元及時厲喝了聲住口,根本不容她如此嚎哭:「三弟妹難道不是葉家人?還是你就此打算跟葉家生分了?」
錢氏呃的一聲打了個嗝兒,硬生生將哭喊憋了回去。正待轉著眼珠子再想想其它對策,或是辯解兩句,就聽葉蕙笑道:「若是三堂伯母覺得葉氏議事廳冤枉人,不如咱們換個方式,咱們去請知府大人斷案吧。」
「我行得正走得端,又是個被害方,我是不怕去公堂走一遭兒的。若被人議論說,葉家的未婚女兒上了公堂,牽連了葉家所有未嫁的姑娘們,我也沒辦法了,誰叫三堂伯母欺負我家孤兒寡母來著?」
錢氏繼續打嗝兒,再也說不出話來——她膝下也有未嫁的姑娘,公堂如何去得?她又是被告的那個,公堂之上被扒下裙子打上二十大板,還要不要活人了?
「八娘……莫要如此欺人太甚。」葉天祁臉色青灰,話語聲卻毫無力度,「那秦氏如今只是片面之詞,自然做不得數兒,待大家都問罷了,也便能斷定哪一方不對,你張羅上公堂作甚?」
葉蕙瞇眼笑了笑:「三堂伯方才沒聽清楚麼,是三堂伯母說,一群姓葉的合夥兒欺負她呢,她這分明是嫌棄議事廳不公啊,要不然我能提議去公堂麼。」
秦氏如何聽不出葉蕙也是在說給她聽,若她不一口咬死是錢氏逼她,上公堂……最先死的就是她。
轉著眼珠兒琢磨了琢磨,終是一咬牙,秦氏起身就朝著廳中的柱子撲去,一邊撲還一邊哭喊:「葉八姑娘你莫記恨我,我與你無冤無仇,根本不想害你家,都是你們三太太逼我的!」
「攔住她!」廳中眾人皆驚呼出聲。
陳大陳三兄弟其實早就盯著秦氏呢,雖然都想索性叫這婦人撞死算了,可想到那婦人還有個兒子,終於是不忍心,兩人同時在火石電光間閃身撲了過去,一拉一擋之間,就將秦氏攔了下來。
秦氏又驚又怕——雖然她是在演戲,萬一沒人攔她可如何是好;如今所幸被人攔住了,立刻伏在地上痛哭失聲:「還請族長和老爺們為我們娘兒們做主啊!我們好好的日子過不成,被逼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兒,都是葉三太太的錯兒啊!」
本來若說秦氏的片面之詞有人信有人不信,如今在場眾人卻全都信了——這秦氏寧願一頭撞死,以證明她不願意與錢氏同流合污,還說什麼呢?
錢氏本來還在不停的打嗝兒,如今被這麼一驚嚇,嗝兒也打不出來了;她滿眼是恨的盯著秦氏,一雙眼珠兒都要瞪出血來,葉蕙正等著瞧瞧熱鬧,看她如何咒罵秦氏,卻見她飛快的拔下頭上簪子,鬼魅般撲向秦氏,口中還怪笑連連……
「紀棠!」葉蕙來不及說別的,慌忙就推向身邊的胳膊。
她的話音未落,已經有幾條身影閃向錢氏和秦氏,來不及見這幾人如何動作,錢氏和秦氏已經被分開了很遠,錢氏手中的簪子也被人奪了拋在地上,啪嚓一聲悶響夾雜著幾聲清脆,赤金與寶石已經各自散落了一地。
秦氏本來還沒納過悶來,只知道自己好端端的呆在那兒,卻險險被人拉扯掉胳膊,肩膀也疼得直發麻;如今被地上的聲音引過目光,見那錢氏的八寶簪子被人奪了扔在地上,這才突然醒悟過來。
原來錢氏是要拿這個簪子殺了她?是葉八娘的那些隨從救了她?
「葉三太太這是要大庭廣眾下殺人滅口啊!留下我那可憐的兒子無父無母可怎麼辦啊!這寧州吳縣也住不得了啊!」秦氏掙開拉她的手,噗通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嚎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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