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雖然有些驚訝,卻也不等葉蕙回答,立刻出去倒了洗臉水進來,又從衣櫃裡找出內衣外裳,「時候不早了,姑娘洗漱洗漱再換換衣裳,奴婢陪著姑娘去西小院【帶著莊園去古代第六十二章演戲章節】。」
葉蕙偏頭看了一眼這丫頭找出來的衣裳,滿意的點頭。
她本就在孝期,衣櫃裡只有些很是素雅的衣裙,卻又有好幾套出自唯錦閣;而石榴找出來的這一套,根本就是最最普通不過的衣衫,再低調不過了,正適合在兩位舅太太跟前裝窮酸!
「呀,這裙子是不是短了些?」石榴幫葉蕙繫好裙帶,又低頭打量了一眼裙角,突然就想起來這條裙子還是去年秋天的舊衣裳,如今整整比鞋面高了一寸多。
她連忙伸手,想將剛繫好的裙帶解開:「姑娘別穿這個了,奴婢再選一條出來。」
葉蕙一把按住她的手,狡黠一笑:「就穿這個吧,我本就不喜歡裙子拖在腳面上。」
石榴撲哧笑出聲:「姑娘就調皮吧!」
主僕二人也就相攜著出了院,直奔西小院而去;兩位舅太太看來也是剛起身,葉蕙進了院門,正瞧見李子端著臉盆出來潑水。
「舅太太們問你什麼了沒有?」葉蕙拉住李子低聲詢問。雖然裴媽媽心裡有數,送到西小院的茶葉也是陳茶,萬一沒給李子交代太多,未免漏了餡兒。
李子輕輕搖頭:「兩位舅太太才起,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姑娘就來了。姑娘放心,奴婢不會多嘴的,奴婢才來咱們家沒幾個月。什麼也不知道。」
葉蕙微笑。上次被文氏知道了她執意選人入贅,她就叫裴媽媽將幾個丫頭訓斥了一頓,如今看來倒是有效果了。
「你去忙你的吧,等舅太太們走了,我再賞你。」葉蕙囑咐了李子一句,就抬腳往房中走去,才進門,正聽得孟氏在那裡不住聲的埋怨。說是香膏太粗糙,抹都抹不勻稱。
「大舅母恕罪。」葉蕙笑著屈了屈膝:「我娘懷著身孕,早就不抹香膏了,我又年歲小,也不愛這個,想必這一瓶也是廚房裡的媽媽們為了不皴手才咬牙買的,大舅母湊和著用吧。」
孟氏忙裝出一臉笑容說不礙的。「若果真如此,豈不是叫媽媽們破費了……」
心頭卻咬牙切齒又將妯娌楊氏罵了個狗血噴頭。
葉蕙不免冷笑。這才是一碗粗茶一瓶香膏,等待會兒到了晚飯桌上,更有你們好看的!
裴媽媽這時也進了門,一邊給兩位舅太太福身一邊笑道:「太太叫老奴來請兩位舅太太呢。」
孟氏與楊氏對視了一眼,立刻相繼起身——就連孟氏也知道。眼下還不是盡信葉家精窮的時候,只有親眼見到她們小姑子,才好做最後定論。
想是這麼想,等這文家的妯娌兩個進了文氏房中,還是不免大吃一驚。
這哪裡還像個當家主母的正房?一樣值錢的擺設都沒有姑且不論,就連上好的木器也沒有一件,難不成都便宜當鋪了!
「他二嬸啊,我要記得沒錯兒。咱們老太太當初陪給姑奶奶好幾件黃花梨呢,你記著沒?」
「瞧大嫂說的,那些木器何止是黃花梨的木料,還是正經的南貨,都嵌著螺鈿呢……」
聽著兩位舅太太並不忙著問候文氏身體。反而對這房中擺設發起了評論,葉蕙幾乎將一口銀牙咬碎。
正待厲聲回這兩人幾句。抬頭卻正瞧見她娘對她眨眼;又想起自己之前勸說石榴的那幾句話,葉蕙忙放鬆神情。快步走到她娘身邊。
她娘雖然懦弱,卻不缺心眼兒呢;如今她娘都裝作什麼也沒聽見,她何苦出言擠兌人,索性也裝作聽不懂就是了。
葉蕙想是這麼想,卻還是忍不住偷偷將兩位舅太太罵了個遍——黃花梨鑲螺鈿的木器,虧她們說得出口!
若是不知情的,恐怕還以為這些木器包含了拔步床和四門大櫃,殊不知從打她生下來就記得清楚,她娘陪送到葉家來的木器,只有一張炕桌兩套炕櫃,而她一直以為是外祖父家太過遙遠的緣故【帶著莊園去古代第六十二章演戲章節】!
好在二舅太太楊氏終是比孟氏多了個心眼,轉頭瞧見葉蕙已經立到了小姑子身邊,慌忙拉住孟氏一同上前來,握住文氏的手就要掉眼淚;可眼淚這種東西哪裡是那麼好來的,看著楊氏拚命地擠眼睛、卻擠不出半顆淚珠來,葉蕙強忍著笑垂下了頭。
「姑奶奶可別怪我們來晚了!」楊氏抽出手帕狠命的擦著眼角,直到將雙眼擦得通紅:「父親從去年開始犯了腿疼病,還咳嗽的厲害,整整一個冬天都不曾出屋,都是大嫂和我端茶倒水的伺候著……家裡根本就離不開人啊。」
「可不是怎麼著,要不是老爺子一開春有些見好,我們眼下還未見出得來。」孟氏也一邊附和,一邊擤著鼻子強裝哽咽。
「姑奶奶你是不知道,老爺子剛好了些,老太太又感染了風寒,不過是半個月工夫,藥錢就花了三兩多了!」
葉蕙不免擔心的看著她娘。要知道外祖母只生了她娘一個,這兩個舅太太又不是外祖母的親兒媳,聽說外祖母病了,她娘會不會很擔憂?
卻見文氏淡淡一笑:「父親常年在水上做事,腿腳受了潮氣也說不準,好在兩個兄長和侄兒們都能獨挑一攤了,也是時候叫父親歇歇了。」根本不提文家老太太半句。
這一下不但令葉蕙有些驚訝,就連兩位舅太太們也驚奇萬分——她們這小姑子是改了性子了?怎麼聽說自己的親娘染了風寒也不問一個字?
文氏又何嘗看不出舅太太們的神色,不免苦笑著長歎了一聲:「我就算再惦記爹娘又如何?只好等這個小的出生了,養得稍微大些、受得了舟車勞頓了,再回去瞧瞧二老去。」
楊氏已經到了嘴邊的話立刻哽住。她可是正要勸說小姑子賣掉房產跟她們回鳳城呢!可她還沒等開口,小姑子已經拿著肚子裡的孩子將話路堵死了,她還怎麼張嘴?
「太太,飯菜都快做得了,您瞧著是開在外頭廳堂裡,還是開到中院花廳去?」裴媽媽的到來暫時緩解了這屋裡的尷尬氣氛。
文氏苦笑:「按說兩位舅太太來了,是該將接風宴擺在花廳裡,那邊地方大,看起來也更像樣兒。」
「可咱們家守著孝,孝期不宜見葷,不過是一桌子素菜,就算擺到皇宮去不也是那樣兒?就擺在廳堂吧……舅太太們都是自家人,也不會挑咱們這個理兒。」
孟氏聽得一桌子素菜就開始皺眉,待文氏將話說完了也不吭聲,楊氏忙笑著接上話茬兒:「姑奶奶說的正是,都是一家人,哪有那麼多說辭?在姑奶奶這廳堂裡擠著吃,還顯得親香。」
可等到眾人到了廳堂裡圍著桌子落了座,就連楊氏也忍不住撇了撇嘴。說是一桌子素菜,可這也太素了吧!不過是幾盤子豆腐和爛菜葉子,加在一起也用不了二十個大錢的食材!
「姑奶奶你可莫嫌二嫂子話多,」楊氏微微皺眉開口道:「姑奶奶你還懷著身孕呢,整日裡就吃這個?」
「孝期裡不能見葷腥是在理,可眼下這季節,很該有些新鮮菜蔬了,你們府上竟然還吃些乾菜,豈不是虧了那沒出世的孩子!」
「還有蕙兒,也該是長身子的時候呢,眼下叫她虧了嘴,再過幾年想找補也找不回來了,姑奶奶你好好想想,是不是二嫂子說的這個理兒!」
文氏一臉愧疚的點頭:「二嫂說的是……可是、可是,唉!」
大舅太太孟氏的臉色,從打進了文氏這裡就沒好看過,如今聽小姑子這麼難以啟齒,臉色愈加如雪賽霜——小姑子又不是沒養活過孩子,明明知道虧了嘴對肚子裡的孩子不好,卻還是在吃上這麼苛待,這、這分明是破船掉了底兒!
回鳳城!明天一早就走!孟氏惡狠狠的抄起了筷子,還不忘狠狠瞪楊氏幾眼。
楊氏卻想起方才在內室裡,曾經看見妝台上擺著的那付金燦燦的頭面,立刻轉了轉眼珠壓低聲音道:「妹妹如今連幾付拿得出手的頭面都沒了?先送到當鋪去換些銀子救救急啊!」
「二舅母!」葉蕙忙焦灼的出聲阻攔道:「我娘的金頭面早賣得差不多了……」
「不對啊,我剛才明明還看見……」楊氏指了指內室的門,慌忙又將後半句話嚥了回去。
自打小姑子嫁到寧州城來,她們妯娌這還是第一次上門來,才一進屋就打量人家的妝台,好說不好聽啊!
「二舅母說的是我娘梳妝台上那付?」葉蕙沉聲道:「那可是我娘嫁進葉家來,我爹送她的第一套首飾,若不是為了留下做個念想兒,也早都賣掉了……」
楊氏訕訕的低了頭,心頭卻罵道:都窮的頓頓吃乾菜了,還留念想!念想是當得了雞鴨魚肉啊,還是當得了綾羅綢緞啊?
不過也是,誰叫她這小姑子命好,遇上了個不納妾不收通房的好男人;如今這男人雖然短命,十幾年的情分到底不一樣,細說起來,這小姑子也真是個可憐人……
可就算她再可憐又如何?這都是命!指望文家接濟個出了嫁的姑奶奶,那是異想天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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