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昭在無秀幫一住就是十天。因為已經讓風無塵派人替他送信去了金陵,故而也不再擔心什麼。橫豎四哥收到自己的信,必定會派人來蘇北洽談山貨外運之事,傲風那小子一獲知自己的行蹤,也定會盡快趕來。
他在信中並沒有提及自己是被綁縛至山上的,只說這裡的老百姓生活很艱難,需要商行的幫助。事實上也確實如此不是嗎?本性純善的弘昭替風無塵及無秀幫上上下下想到了退路。
否則,以四哥的性子,必定帶人攪了這無秀幫也難說。竟敢綁架大清靜王,真真活膩了!
風無塵送出他這封信之前,拆開閱了一遍。弘昭也不介意,反正也沒在心裡告狀,還淨說了無秀幫的艱難,怕什麼!果然,風無塵閱完,只是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就沒再多說什麼,只讓屬下快馬加鞭趕至金陵送信。
於是,弘昭就放寬了心住在山上了。每天早起,跟著風無塵在靜湖一帶練功。風無塵在湖裡練內功心法,他則在湖岸吹笛練氣,風無塵沒怨他打擾,他也就樂得坐在湖邊的大樹下吹曲子練氣了。
啥?問他為何不撒丫子跑路?
第一天上山,風無塵就給他服了一粒不知是什麼玩意兒的丹丸,然後每日給他一粒解藥,不服據說會經脈盡斷致死。嘖嘖,這麼嚴重的後果,他當然不敢嘗試啦。
再者,他也是真心想幫幫無秀幫,聽了見了他們的生存狀態後。覺得無比心酸。
這天下間,竟然還有吃不飽、穿不暖的老百姓,他身為大清靜王,遇上了自然是要管上一管的。否則。皇阿瑪賦予他們的責任,豈不是白擔了?!
練功回來,他會在靜湖撈上一尾魚帶上山打牙祭。起初有些不自然。因為正是這靜湖、大魚,害他平白被縛了人身自由。可見風無塵未加阻攔,他也就樂得開心了。
話說這靜湖和他倒是也挺有緣分,他是靜王,它叫靜湖。都有個靜字。不過這湖裡的大魚卻絲毫不安靜,一路撲騰,害得他還沒捧回山上呢。胸前的衣襟就濕了大半。
後來,還是風無塵替他提的。說來也怪,這大魚在他手上如此不安耽,一到風無塵手上,就乖乖地沒聲響了。也不知是不是他的氣息感受多了。已經認他為主了。都是愛欺負人的主……
跟在風無塵身後摩娑著下巴尖的弘昭如是猜道。
不過,這大魚鮮美是鮮美,也就他敢吃。其他幫眾一筷子都不敢碰。風無塵又對這些葷食沒興趣,故而,正盆魚湯、整尾大魚最後都入了他的肚子。
用了午膳,弘昭撫著微脹的肚子,散步式地四處溜躂,看無秀幫的幫眾們鋪房頂、固山頭、砍柴禾、捕野味,做一系列入冬前的準備。
閒極無聊了。偶爾也會派陸魁下山採買些美酒美食來,請幫裡的兄弟們吃吃喝喝,日子倒也過得很是愜意。
陸魁最倒霉,就因為當初當了回惡人,對著弘昭嚷嚷了幾句,之後每次苦力都是他幹。倒不是他不願下山買吃食。換作平時他可樂意去了。可如今不同往日。自得知眼前這位小祖宗竟然是當朝天子的胞弟、大清靜王后,他就徹底地淡定不了了。躲在山上還能自欺欺人,可一到山下,一看到集鎮上那張和小祖宗一模一樣的人物畫像,他就害怕,生怕惹來懷疑的人。若是將官差引上山,那他們無秀幫也就徹底完蛋了。綁架當朝靜王……這罪名可是誅連九族的啊……
可老大竟然還如此鎮定自若。那日,當他膽戰心驚地將山下那張尋人榜的內容一一向老大交待之後,老大除了眉頭跳了跳,就再無二話了。只叮囑他們一律不許外洩,權當不知情。
雖然百思不得其解老大心裡的算盤,可既然是老大的吩咐,他們身為下屬自然是要遵守的。
於是,期間這些日子,他和金舒兩人過得可真夠tm的膽戰心驚啊。生怕一醒來,就被官差綁縛著去坐牢、繼而被殺頭了。
雖然他們這些人,早就死過一次了,可既然還活著,誰都不敢說「我不怕死」這四個字。
唉,陸魁再一次歎氣,提著剛採買來的食物,準備上山孝敬那位小祖宗去。
卻覺身後陣陣陰風襲來,讓他好一陣毛骨悚然。摸了摸手臂,回頭掃了一眼,沒看到什麼東西,趕緊牽著馬匹上山。
此時,弘昭支著胳膊,坐在八仙桌旁,蕩悠著雙腿瞇眼看對面的風無塵掌卷閱讀著手上的書籍。
「好無聊啊!」他打了個哈欠。這都已經八月十三了,四哥那裡怎麼還沒傳來音訊?再不來,他就趕不上八月十五和皇阿瑪、皇額娘的團聚了。
「陸魁怎麼還不回來?」繼而一想到昨兒下午就下山入鎮的陸魁,弘昭嚥了嚥口水,嘟著紅潤的嘴抱怨道:「我那千里馬可是日行千里都沒問題的,怎麼一到他手上,連下個山都要這麼久?」
對面的風無塵聞言掃了他一眼,看到弘昭無意識地嘟著紅潤小嘴,不由眼神幽了幽,隨即視線移回書卷上,狀似無意地答了一句:「許是有事耽擱了吧。」
忽地,不待弘昭回答,他就旋身將弘昭護在了懷裡,伸手就向前方揮出一掌。
疾風陣陣,不見人,卻見掌風來襲。
弘昭會過意來,迅速拉住風無塵,喊了聲:「傲風,自己人!」
傲風現身人前,看著被風無塵攬在懷裡的弘昭,不由地皺了皺眉:「主子,明兒就是十四了。」意即你既要去見太上皇和太后,趕緊趁早。否則,當初催著他緊趕慢趕地下金陵傳信算個什麼事兒啊。
「啊。我知道啊,可四哥怎麼還不來?」弘昭似乎並沒意識到自己被風無塵攬在懷裡,自顧自地擰著眉頭問傲風:「你來之前沒見到四哥嗎?他不是一直在金陵嗎?」
「四爺收到信後就按照主子心裡交待的事佈置下去了。因為太……老爺讓屬下去辦了件事,故而。屬下趕來遲了。」
弘昭聽出傲風話裡的意思,欣喜地問道:「皇……我爹娘已經到金陵了嗎?有沒有說這次打算待到幾時離開?應該趕得上我回去吧?」弘昭臨出口的「皇阿瑪」、「皇額娘」幾個字,愣是被他改成了「爹」、「娘」。雖然有些拗口,不過,總比被風無塵知道自己的身份證好吧。
不知何故,弘昭並不想讓風無塵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倒不是怕風無塵覬覦自己什麼,真要說覬覦,早在自己拋出那張五千兩的銀票時。他就該收下了。可是他沒收。這代表什麼?代表風無塵並非某些貪婪鼠輩。
況且,弘昭覺得,目前兩人的相處很自在,倘若被風無塵得知自己的真實身份,就算不會像有些百姓那般誠惶誠恐。可彼此的距離也難免有所疏遠。他不希望看到那種結果。於是,他決定隱瞞自己的真實身份。
然而,當弘昭生生改口的瞬間,風無塵似笑非笑地朝弘昭瞟了一眼。
他自然是知道弘昭身份的。只是,弘昭緊接著的「爹娘」兩字又把他給搞糊塗了。如果弘昭真是當朝靜王、天子之胞弟,為何還會提及他父母在不在金陵之事?據他所知,現任天子之皇父、上任帝王及其皇后不是早就亡故了嗎?那會兒,所有大小城門口都貼了舉國悼念先帝、先帝后的詔告,幫裡兄弟每次下山都會念叨這個事。
可為何又……莫非。他們都猜錯了?弘昭並非鎮上告示懸賞的靜王,確實只是個外出遊歷的富家少年?
「主子,夫人沒說何時離開金陵,只讓屬下暗中保護主子安危,等四爺派人辦妥主子交待的事後,再護送主子前往金陵。」傲風看著自家這個被一個陌生男子攬在懷裡而尤不自知的主子。有些無奈。心道:兩個男子抱在一起,感覺卻還如此自然,莫非主子和這個武功高深莫測的男子已經……啊呸呸呸,怎麼可以腹誹自己主子呢!
「咦?無塵?你摟著我做什麼?」弘昭回過神,才發現自己竟然窩在風無塵的懷裡,不禁嚇了一跳,不解地問道。
「怕你傷著。」風無塵眼皮都不抬一下地說道。
「哦。沒事啦,傲風是我的暗衛,你無需緊張。」弘昭一聽風無塵這麼說,心裡沒來由地高興,甚至將傲風都給賣了。
聽得剛要隱到暗處的傲風步履顫了顫,既為弘昭的實誠,也為風無塵的說謊不打草稿。哼,想吃主子豆腐就明說,轉彎抹角的,主子沒明白,他都聽懂了。
不過,就算兩人真那個啥……想必太上皇和太后也不會同意的吧。雖然他身邊,無論是在荷葉山,還是宮廷內外,男男相戀的例子並不少,可也僅限於暗處。暗衛們本就沒有光明,跟從主子從一而終,最後不是護主遇難,就是自然老死,鮮少有脫離暗衛之道、生活於陽光之下的可能。
從他進荷葉山開始至今,所知的脫離暗衛部隊的暗衛,也就傲雲一人而已。那也是祖上燒了高香求來的好姻緣。至少他是這麼認為的。
可主子不同,他該是娶房媳婦、生子生女、繁衍皇家子嗣的。就算他願意,他身後的皇室也不允許吧……
傲風邊思邊搖著頭離開,循著整座山頭上下巡邏了一遍之後,隱在了暗中保護起自家主子來。
可惜,原本想近距離保護的,卻被風無塵發現、暗中警告自己退後三丈。無奈,傲風只得隱在了屋外一棵大棗樹上。暗中祈禱四王爺趕緊派人前來,自己也好帶著主子離開此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