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鄞縣住了一夜,待祈五神不知鬼不覺地救回被和鄞知縣囚禁的舒三娘,一行人就趁著未明晨色往港口駛去。
胤禛與槿璽依舊兩人獨坐一輛,舒毅、舒三娘、思繡三人與喜竹和籠翠一輛。由於是臨時決定,三人也沒什麼隨身行李。故而,傍晚前,槿璽讓喜竹去成衣鋪為三人選了幾身當季的換洗衣物,免得三人路上換洗不便。
舒毅三人自是感激不已,紅著臉連連道謝後,均暗自決定日後必報答胤禛和槿璽這兩位新主子。
寅時三刻,寧波港一帶已經人聲鼎沸、人頭攢動了。漁船卸貨、貨船啟程,漁人往返、客商討價,一片繁忙景致。
唯獨靠近內港,一艘嶄新又明亮的大船無帆停駐。正是胤禛托洛克萬里迢迢從法國買來的「紀念號」。
一行人抵達內港附近,下了馬車後,祈五和另一個名喚山嶽的小廝將馬車存到了附近一處漁棚,付了幾個碎銀裸,讓一對漁民夫婦給馬兒們喂些乾草和水,就護著胤禛和槿璽幾人往大船方向走去。
「主子,我先上去探探。」一行人走至距大船二三十丈處時,祈五朝胤禛拱拱手,率先躍上大船,不一會兒,就見祈五從船上下來,緊隨而至的,還有兩對中年夫妻。
「草民夫婦拜見四阿哥!」中年夫妻見到胤禛,立即跪身請安,被胤禛抬手請起,「免禮。爺還道你們夫妻已先行離去了呢。」
「四阿哥對草民犬子提攜之恩,草民莫敢輕忘。只要有草民夫婦能效勞的,必定永遠追隨四阿哥。」年齡稍大的中年男子領頭說道。
他叫柳清。與另一個名喚伍強的中年男子,同是因為造船技術出色而被胤禛賞識重用,派駐法國學習造船新技術的。至於他們兩家的兒子,在他們出船赴法時,就被胤禛允諾收在身邊。兩個跟著駱安學商貿,兩個作為國子監旁聽生讀書備考,只要他們有志氣。遲早有一天會光宗耀祖、光耀門楣。
「也全靠他們自己用功。爺並沒做什麼。」胤禛搖搖頭,絲毫不覺得自己為他們兩家做了什麼好事。於他看來,這些都是互惠互利的事。只有讓他們毫無後顧之憂地出海。他們才會全心全意地替自己做事。
如今。兩對夫妻返回大清半年,留在船上不曾擅自離開不說,也沒有憑借他們現下擁有的新技術在港口謀取更高身價的活計,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和回報嗎?
「主子,這裡人多眼雜,咱們還是上船說吧。」祈五見四周忙碌的漁民客商都紛紛往他們這個方向看來,怕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和有心人的矚目,遂提議道。
「對對對!上船!上船!大夥兒都上船再說!洛克船長說您會帶著夫人前來。咱們幾個啊,可是日日都盼著您們呢。沒差望穿秋水了!」柳清的妻子,一名身形較為豐滿的婦人熱情地說道。同時帶著慈祥又和藹的目光朝槿璽笑了笑。
「你這婆娘羞也不羞!文鄒鄒的詞句不會用就不要亂用!呵呵……主子!夫人!讓您們見笑了!她呀,在法國這兩年學了幾個大字。整天就獻寶似地瞎說。別理她別理她……」高壯的柳清憨笑著打趣道。
胤禛與槿璽對視一笑後,隨兩對夫妻往「紀念號」上走去。
祈五、山嶽、喜竹、籠翠緊跟左右,舒毅兄妹倆和思繡見狀也趕緊跟上。面上雖然不顯,心下卻因中年夫妻對胤禛的稱呼而大為驚詫——「四阿哥」——這不是來自京城裡的皇子之謂嗎?莫非,他們隨便遇上個仗義相助的好人,竟是大清的皇子不成?
「紀念號」是艘典型的十七世紀遠洋大帆船。船長約莫七八十米,寬近二十米,吃重可超百噸。外頭不覺得有多大,內部走起來卻極為寬敞。
船頭部位三個房間:凸出的船頭是駕駛艙、後面兩間分別是船員休憩艙和工具器材艙。
船身有兩層,二層是貴賓艙,大約五六十方,艙內功用齊全,有陳設齊備的臥室、洗漱室、起居室、就餐室,還有一個十來方的觀景平台,擺著一張木桌、四把木椅,一把寬大的遮陽傘架在木桌上方。起居室外甚至還隔了一間七八平米的簡易下人房。裡面放了一張高低鋪,和一組實木桌椅。
整座二層貴賓艙就像一套裝修豪華、大氣的單身公寓。
胤禛定制的全套烏木傢俱齊整地擺置在裡頭。寬敞的雙人大床和兩邊各一組床頭櫃,精緻的玻璃鏡梳妝台,帶穿衣鏡的四門衣櫃,玻璃做門的雕花書櫃、寬大的帶屜書桌、精巧結實的西餐櫃、修長漂亮的西餐桌配四把餐椅,桌上和椅子上鋪設著歐式風格的酒紅色桌巾,桌上擱著一盞銅雕的三頭燭台,一隻色澤剔透的琉璃大果盤……細節方面佈置地令槿璽好一陣驚歎。
一層的船身設計成左右各四間房間,居中一條兩人寬的走道,左側四間是貨艙,右側四間是客房。中年夫妻住其中兩間,餘下兩間,胤禛讓剛上船的舒毅兄妹和思繡住。祈五和山嶽住船員休憩艙,喜竹和籠翠則住二層的下人房。
船尾部分的三間房,分別是廚房、儲藏室和員工餐廳。一層船艙底下,還有個面積達五六十方的倉庫,存放各類糧食、水,以及一些瑣碎的不成箱的袋裝貨品,可用防水罩保護之後齊整碼在角落。
巡查了一番之後,柳清和伍強兩對夫婦帶著胤禛和槿璽上了二層貴賓艙休憩,順便向他們匯報近況。
「這次首航,是洛克船長掌的舵,順利地沒話說。我與老伍坐了那麼多船,還從未坐過如此舒適的……主子,咱這大船,可比洛克他們國家的任意一艘遠洋航船都好著呢,莫說材料都是一等一的,連技術也都是最先進的,有咱們五人盯著,他們想用次等材料都沒門……咱們也總算沒辜負主子的期望,學來了洋人的造船技術,若是在順天或福建開座船廠,我老柳沒二話,鐵定支持!相信咱造出的船一定能讓京裡的那些貴族們大吃一驚!」柳清拍著胸脯保證,惹得眾人一陣輕笑。
「成!老柳!就衝著你這句話,咱們洋務商貿的船廠也無論如何要搞起來。」胤禛揚唇笑道。
見他真有這個打算,槿璽也搖頭失笑:「你還嫌自己的壓力不夠重嗎?船廠,可不是三兩句話就能搞定的……」
「慢慢來吧……又不是急於一時的事。」胤禛含笑地掃了她一眼,安撫那兩個被槿璽一句話堵的有些不好意思的得力技術船員道:「先跟著洛克船長跑幾趟歐洲,買進賣出,囤積些貨幣吧。等資金允許,咱們就開家屬於自己的船廠。到時,還要靠你們從法國多挖幾個造船師回來。」
雖然還有三名技術人員目前留在法國船廠,接受進一步的船體製造技術培訓,可真要開船廠、建大船,光有這幾個技術人員還遠遠不夠。
「這個主子儘管放心,咱倆早與林子他們幾個商量好了,我與老伍在船上替主子打理貨品事宜,林子三人就留在洋人的船廠,不把他們的核心技術學到家就誓不回來!」柳清朗聲答道。
胤禛聞言,由衷讚道:「好!那胤禛就多謝諸位相助了。相信不出幾年,咱們的商貿和船務,必定能在大清立足揚名!」
待送走柳清和伍強兩對夫妻,胤禛和槿璽洗漱一番後,悠閒地坐在二層的觀景平台上吹著晌午微醺的春風,聊起家常。
「洛克船長正式脫離法國船務,來紀念號務職,這幾個月,我讓他隨秦朗月準備出海的貨品去了,估摸著下月底就能回來。不出意外,三月下旬就能揚帆啟航。賣的順利些,重陽之前就可回來。」胤禛抿了口菊花枸杞茶,懶懶地倚在椅背上說道。
「洛克沒有家人嗎?」槿璽好奇地眨巴著眼睛,「這出海路上這麼長時間,有個伴兒多好。」
「呵……你怎知他沒有?」
「這不樓下的客房只柳清和伍強夫婦住著嘛。日後舒毅和思繡結了親,用掉一間……對了!這不還有舒三娘嗎?她年紀雖然小了些,只有十七歲,可洛克也不算很老,二十七歲,年輕的很……」
「你不是吧?就這麼想給洛克拉線嗎?你怎知他在法國沒有妻子或是情人?」胤禛不免好笑地睨了她一眼,點醒她的媒人夢:「法國人可是很浪漫的,萬一舒三娘不習慣,日後還不得找你麻煩!」
「我對洛克有信心!你瞧他,與我們相交也有不少年頭了吧,哪一次見他剋扣私銀了?還不都是實打實地交給咱們,從不貪小便宜。若是他有老婆情人,上回我問他時他早就說了。」槿璽搖搖頭,以她的眼光,相信洛克的為人,絕不是個花裡胡哨的男人。
「況且,有些女子還偏就喜歡年長的呢。要不,我明兒探探舒三娘的口風?若是她願意,等洛克一到,嘻嘻……」
胤禛無奈地搖搖頭,女人啊,總是希望自己身邊的單身朋友都有個不錯的歸宿。興許這就是她們的天性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