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王這封信寫得語氣上看倒是十分客氣而又懇切,但又無疑於是最後通碟。何去何從,是打是還是不打,全在一句話之間。小太監第一時間把信交到胡三手上,他知道在他的諸多兄弟裡面,胡三是個最有見地的人,這事得先聽聽他的意見。
前文書講過,胡三是個好壞兼半的人,撇開他對小太監的忠義不說,他捉弄人也是無孔而不入的,自然也包括他的大哥在內。胡三看罷,微微一笑說:
「哥,不就是為了一個女人嘛,這又何必?」
「說的好聽,你把你的胖西施為哈不讓給人家?」小太監揶揄了他一句。
「沒人要啊,有人要你看我讓不讓?」胡三伸長脖子瞪著眼,一本正經的樣子,鬼聽了都信。
「兄弟,別開玩笑了,說認真的,你說咋辦?」小太監無奈的說。
「誰不認真了,人家要你老婆,你偏要我說話,你這不是拿我開涮嗎?將來洋嫂嫂知道了這件事,她還不吃了我!」胡三還是剛才那副神態,不過他說的也是實話。
小太監想想也對,放誰都一樣,這事胡三還真不好表態。稍一沉吟,小太監又說:
「兄弟,憑心而論,雪裡紅我是決不會推出去的,我的老婆比我的命還值錢,我哪能隨便讓人?可問題是佈雷達那兒怎麼交待?」
「那就只有打了!」胡三歎口氣道。
「可是為一個女人,打這場仗,沒準就是幾十萬人的性命在裡頭啊!」小太監也是左右為難。
「還是啊,我也是這麼想的,大家誰不這樣想啊?關鍵是解鈴還需繫鈴人,你們兩個當事人不說話,這事誰敢多嘴?」胡三攤開兩手,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可是,可是,我怎麼能忍心把我的老婆讓人呢?別說我有十一個老婆,就是一百個,我也不會讓出一個送人啊!」小太監不敢大聲,怕叫諸將聽見,俯在耳上和胡三悄悄說話。
眾將為了避嫌疑,都把臉轉了過去。
胡三開導說:「這一點人家佈雷達倒比你大氣,人家都主動把妹子送來和你完婚了呢!」
「妹子不比老婆,我要是有妹子我也送給他,妹子反正早晚都是嫁人的。」小太監不認可胡三這個觀點。
胡三笑笑,這才漏了實底說:「大哥,不瞞你說,我給你說句真心話吧,那個佈雷達壓根就沒和你說實話,他和你結拜都是假的,他把妹子嫁你也是為他的陰謀服務,他玩得是這一套叫作懈兵計。」
「懈兵計,什麼叫懈兵計?」小太監兵書雖然也讀過幾本,不過不懂啥叫「懈兵計」,還是頭一回聽到這個新名詞兒。
「這不簡單呀,就是麻疲你的精神,鬆懈你的鬥志,有一天你以為功德圓滿班兵回朝之際,他就在你的屁股後面狠狠捅一下,你說這一招狠不狠?」胡三不慌不忙的講道。
「高啊!兄弟你是怎麼看出來的?」小太監不由讚佩道。
「我是從佈雷達的眼神裡看出來的,凡是撒謊的人眼睛看人總是游移不定。佈雷達雖是撒謊的老手,但不是撒謊的高手,他那點彫蟲小技騙得了別人豈能騙得了我?」胡三侃侃有詞自我賣弄道。
「這回他非要雪裡紅怎麼辦?不是讓他抓住口實了,還說我搶奪了他的老婆?」小太監還是為這事發愁。
「簡單。」胡三說。
「怎麼簡單?」
「一個字。」
「哪一個字?」
「懶!」
小太監恍然大悟,頓時猛醒道:「高啊,兄弟你都快趕上當年的諸葛亮了。」
「諸葛亮有諸葛亮的造化,碰上那個年代,我也是諸葛亮,甚至比他還要強呢,大哥以為我是吹牛嗎?」胡三大言不慚的笑道。
「不不,我從來都沒說過兄弟吹牛的話。」小太監已經深深歎服了這個胡縣令。
「諸葛亮七擒孟獲,我要七捉佈雷達,還要把他的家底全部折騰光,讓他永無翻身之力,最後還要他把他的親妹子乖乖的送來和大哥成親。」胡三成竹在胸說。
小太監大喜,道:「全以兄弟之計,快寫吧!」
「寫什麼?」胡三又裝起了糊塗。
「給番王寫回信呀!」
「我還真把這事忘了,拿紙筆來。」
「我親自為兄弟研墨。」小太監令人取來硯台紙筆。
胡三一揮而就,書上寫道:
「兄弟不想嫁妹也就算了,焉何又編出一個洋女的故事誆我?軍中從無見過這麼一個女人,你叫我從哪裡去尋?你若要真想娶我漢家女子,這倒不難,為兄回朝之後定為你鱗選一位絕色的公主。」
佈雷達看罷書信大怒,咆哮如雷道:「來日陣上見面,我定要活捉了這個不講信義的小太監!」
正如胡三所料,佈雷達不可能僅僅是因為小太監放他一次就改邪歸正,莽人撒謊往往會起到出奇不意的效果,小太監也正是在這方面被迷惑了。他以為作為一方霸主,和一個下書人打賭自比王八的人,肚子裡能有多大的城府?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胡三對此一直保持著清醒的頭腦,他斷言佈雷達不可能輕易就範,更不可能因為小太監活命一次就遣散軍隊,放棄王號,除非他是真傻瓜!不過令胡三十分佩服的是,這個番王假相做得竟如此逼真,為了實施自己的陰謀詭計,他把自己的親妹妹都奉獻出來了。然而佈雷達到底是佈雷達,最後還是因為一個女人,讓他大發雷霆,沖天一怒現了原形。如不是雪裡紅,官軍必然要吃大虧的!出征之前,胡三就悄悄和曹花枝一起,做了秘密佈置,須如此如此,再激怒一下這個狂傲的匈奴王,讓他利令智昏、七竅生煙、五內冒火,這齣好戲就更有看頭了。
是日兩軍陣前,雙方列隊。佈雷達縱馬走前兩步,吹毛求疵地拱拱手,高聲喊道:「潘元帥請了!」
小太監也打馬上前,回了個禮,言道:「大單于請了!」
「大哥為了一個女人,不惜讓戰火繼續漫延,划算嗎?」匈奴王冷冷的說。
「沒有的事你卻無中生有,我到哪裡給你造一個外番女人去?」小太監反唇相譏。
「我問你,是誰救你從我獄中逃匿的?」
「自然有人!」
「誰?」
「不能說!」
「為何?」
「有獻豬獻羊的,沒有獻人的。人家救了我,我反而賣了人家,惹天下恥笑,罵我是無義之人,這樣的事我不幹。」小太監撒謊才是專家。
「好一個伶牙利齒、能說善辯的潘又安!你不說不等於就沒有,你不說更說明你心虛。實話告訴你,卡捷莫娃你昨日給我送來我還承你的情,今日白送我都不要了!」佈雷達咆哮道。
「這是為何?」小太監故意裝糊塗。
「呔,潘又安乃是色中惡鬼,天下聞名,身為太監卻娶十個老婆。卡捷莫娃又是絕色美女,你豈能放得她過?」匈奴王叫道。
「說得好!」小太監冷冷一笑道,「你納九十九個妃子是天經地義,我討十個老婆就成了色中惡鬼?如你所說,那個卡捷莫娃在我營中方一夜就被我干了,那麼我問你,此女在你府中數日,你幹了她幾回?」
番王語塞,稍傾才說:「不是我的問題,是她,她搪塞我,她推脫說戰爭結束才嫁我的。」
「現在戰爭結束了嗎?」
「這、這個……」
「人家搪塞你,說明是看不上你,你以為你當了番王就天下美女全歸你呀?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美女是天下人的美女,你想一人獨吞,你是妄想,門都沒有!」小太監義正詞嚴,步步緊逼。
佈雷達後悔不該和小太監鬥嘴,他雖然不是啞巴,奈何說漢語本來就不是他的強項,說番話小太監又聽球不懂。正猶豫間,突見南軍陣中衝出一員女將,相貌特徵酷似洋女卡捷莫娃。番王正要開口,不料那員女將馬快手疾,到了近前迅速揚起一把繩索,不由分說,罩定佈雷達兜頭撒下。
南軍那邊見女將得手,頓時金鼓齊鳴,十萬天兵高聲吶喊,如潮水般殺來。番軍因是丟了主帥,無心戀戰,匆忙撤退,回到城中一點,折了近兩萬人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