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掙脫
是夜，萬物俱寂。
黑暗之間，隱隱望見一個龐大的身影，扭動著彎曲的身軀，悄無聲息的鑽入清靜如鏡的黑水潭中。
當尾部也徹底進入水底，湖面上只留下一串輕蕩的漣漪。
巨蛟在陰暗的水底飛速潛游，腥紅的雙目像鬼火一般跳躍，成為黑暗的水裡惟一的亮點。
水底的生物一望見紅光，都飛快的避讓開來，那怕是成千上萬以凶狠著稱的食人魚群，對此也是退避三舍。
無疑，這紅光的主人，才是這片水域真正的霸主！
游到湖中央時，一個巨大而急遽的水底漩渦，旋轉而起，湖底的巨石都被捲得如落葉一樣，飄離不定。
巨蛟低吼一聲，長尾一擺，猛地衝入凶險的水底漩渦之中。不論黑水蛟的身軀再怎麼巨大，與接連湖面至水底的漩渦一相比，就小得如蚯蚓一樣纖細。
漩渦自上而下旋轉，一股奔騰的水流扯著巨蛟向水底的深處捲去。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也不知過去了多久。
等巨蛟再出現時，它已經置身於一處怪石嶙峋的山巒之間。望著這個地方，巨蛟沒有絲毫的惶恐，相反，還有幾分興奮在眼裡閃動。登時，它扭動著身軀，輕車熟路朝著某個地方遊行而去。
片刻之後，一個半畝見方的石池，浮上眼簾。水池裡雲蒸霧澤，黑水翻騰，氤氳著一絲逼仄的陰寒之氣。
目睹此池，巨蛟飛快的游了過來，昂著的蛟首露著無比亢奮。隨後，它低身一扭，緩緩的滑入了黑水翻騰的石池裡。
巨蛟像蛇盤旋成一團，腦袋靠在最上面，緩緩閉上眼瞼，像是沉眠一樣就此睡了過去。
石池一時間洶湧澎湃了起來，化成一道道黑色的水流，將巨蛟覆蓋了進去。
近乎稠黏的黑流，一層層的往上疊加，猶如塗抹石膏一樣，把巨蛟整個身軀密不透風纏裹了起來。接著，一絲絲陰寒的毒氣順著鱗片下的小孔，滲入了體內……
黑流凝固之後，再轉眼望向石池，裡面赫然立著一枚巨大的黑色皮繭！
在光線的照耀下，更是烏黑發亮。
三個月的時光，彈指即過。
墓園。
田老頭正盤坐在房間裡的木床上，雙眼微闔，兩手平放在膝蓋上。看著亂糟糟且霜白的鬢角，與額頭上密集皺紋，他與三個月前比較，彷彿老去了十歲。
儘管挺拔著身形，腰間卻還是顯出幾分佝僂。
「咳咳……」突然，田老頭發出一陣急促的咳嗽，手往嘴上一捂，再攤開一看，上面卻是散發腥臭的烏血。
「時間不多了，看來本座不得不再去那兒一趟了。」
田老頭睜開渾濁的雙眼，搖搖頭，嘴裡喃喃低語道，聲音嘶啞而蒼老。枯瘦的臉頰一片煞白，好似乎是一個行將就木的風燭老人。
田老頭從懷裡掏出那本會說人話的獸皮古書，翻開一頁，皺笑道：「老夥計，那小子怎麼樣了？」
古書上深邃的聲音驀然盪開：「生命的跡象開始逐漸變強，想來應該無恙了。」
三個月前，田老頭就接到了任務所傳來的信函。說，他的親傳弟子劉三在執行獵殺黑水蛟丙級任務時，不幸遇難。原因是被一頭龍種殖源後期大圓滿的雄蛟所吞。死傷的還有另外幾谷的弟子。
十人齊去，最後卻只有四人回歸。後來，任務所派出高手去黑水潭覓尋，只發現了激戰時所留下的一片廢墟，而黑水蛟卻不見了蹤影。搜遍整個黑水潭也苦無結果。
田老頭聽到這個消息後，輕歎了一聲，頗有幾分惋惜，他對劉三還是有些許期望的。
被黑水蛟吞到了肚子裡，必死無疑。然而，當初給他配製藥湯時，在藥湯裡放置一撮獸皮古書的灰燼。他服下後，與獸皮古書之間冥冥之中就有了聯繫。古書當時卻對他說，劉三並沒有死。雖然沒有死，但其生命跡象卻感覺變得越來越弱。
就在生命跡象即要消失不見的時候，它又開始以著潮汐回湧之勢復甦，愈增愈強，甚至一發不可收拾。
到今天，他的生命跡像已經是當初全盛時期的一倍有餘。
「看來這小子一定是碰上什麼奇遇，才能大難不死。」古書說道。田老頭微微頷首，道：「但願他能撐過來吧。老夥計，我這一去很有可能是回來不了，這一回我就把你留在這兒了，如果那小子能活著回來，我希望你能讓他繼承我的衣缽。」
沉默了片刻，古書發出的聲音有些低沉：「你放心的去吧，如果你真的回不來。我會盡力而為，將來有何等成就，就看這小子造化了。」
聞言，田老頭欣慰的笑了，連連念道：「好，好。」
石池。
沉寂足有三個月之久的黑色皮繭，終於傳來了一陣響動。
鐺鐺鐺！
一陣金戈交碰的清鳴從黑繭上響起，每響一聲黑繭都會隨之顫動一下。
響聲持續了足有半個時辰之久。突然，黑繭的上方破開了一個小洞。隨著響聲的逐漸變大，洞口越變越大。最後，一個黑漆漆的腦袋從裡頭探了出來。
露出一雙銳利的雙眼，眼睛炯炯有神掃視了四週一圈
，沒有發現危險之後，雙眼的主人伸出同樣黑漆漆的兩隻手，一隻手上抓著一把厚重泛著青光的菜刀！
雙手摁在洞口，旋即他使勁的將下半身往上掙，霍地一聲，兩條腿從黑繭裡拽了出來。
「呼……累死我了。」
黑人長長的喘了幾口氣，縱身跳下了黑色的巨繭。跳下來的時候也不知道是腿發軟，還是沒站穩，一個踉蹌就摔了個四腳朝天。
「咦，這是什麼？」
黑人一驚，往屁股上一抓，一個柔軟的物體握在了手中，抬起一看，居然是一條黑色的小蛇。
黑蛇被人抓住，不但沒有掙扎，反而很溫順的蹭蹭黑人的手背，柔弱的模樣倒十分萌呆可愛。
「這條蛇……好像在哪裡見過。」
望著手裡撒嬌的小黑蛇，黑人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仔細的回憶了一番，他才猛然驚醒：「難怪這麼眼熟，這傢伙簡直太像那頭凶神惡煞的黑水蛟。」
一樣的腦袋，一樣的鱗片，一樣的發紅的雙眼。不過，這條小蛇只是一條縮小版的黑水蛟而已。
黑人回頭望了一眼身後的黑繭，臉色怪異之極。自他醒來之後，他就發現自己躺在一層黑色的薄膜內。周圍是一股股稠黏的黑色液體。
「我不是被黑水蛟一口吃嗎？這兒又是哪？」驚異過後，他憑著手裡一直握著的菜刀，一舉斬開了薄膜，擠身鑽入了黑色液體裡，屏息往上爬了一陣，到頂層時，卻被一層堅硬的物質給頂住。
揮刀猛砍了一陣，一線光線射入了進來，之後就有了剛才的一幕。
他還一直以後自己在巨蛟的肚子裡，沒想到出來之後，才發現自己竟然是從一個巨大且不知何物的黑繭裡爬出來的。
「這不會是黑水蛟的排泄物嗎？」
這個念頭剛在腦海浮現，就被他否決掉了。黑水蛇都沒這麼大，更別說拉出這麼一大砣屎了。兀自搖了搖頭，黑人又環顧了四週一圈，周圍怪石嶙峋，有一些散發溫熱的泉眼正湧出涓涓的溫泉來。
起身。黑人找了一個澡盆大的泉眼，縱身跳了進去。咕嚕嚕的冒了一陣的氣泡，等他再從泉水裡抬起頭時，已經洗盡了黑色的污液，定睛一看，卻是一位面容清秀的少年。
這人，不正是龍舸嗎？
將一身清洗乾淨後，龍舸從儲物袋裡拿出一件嶄新的衣服。著裝換上後，赫然就是一位儒翩翩的少年。
「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
四處都是裸＼露而寸草不生的石壁，以及潺湲流淌的溪泉。
一眼望去，就是一片荒蕪的石山。
這時，那條小蛇爬了過來，順著龍舸的小腿盤旋向上，一直爬到了他的肩頭。龍舸側頭望了它一眼，四目相對，冥冥之中居然有了一絲感應。
嘶嘶。
小蛟吐著信子，在龍舸臉頰上親暱的****了一下，隨後將蛇首朝著某個方向蹭了蹭。龍舸隨之望去。小蛇腦袋指向的方向，正是黑繭所在的地方。
龍舸抬足走了過去，發現黑繭的底下居然有一個石池，裡面流淌著黑色的液體。這些液體並沒有氣味，拈在手裡黏糊糊的，也不知是幹什麼用的。
小蛇又開始示意了，朝著石池旁邊的某個地方吐了吐信子。於是，龍舸走了過去，抬眼看見了一座古樸的石碑，上面寫有兩字——毒池！
這兩個字無異於一個驚雷在腦海炸響。心下一慌，自己剛才還摸了池裡的水呢，不會中毒了吧？
望了望自己的雙手，並沒有出現什麼異常反應。到這龍舸才長長鬆了口氣。還好，沒事。
小蛇唰的一下，如一道黑色的閃電從龍舸的肩頭飛出，轟然撞在了石碑上。登時，破碎了開來，龍舸轉目再望時，當入目的一幕凝固在瞳裡時，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