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把椅子坐得我是眾叛親離,兄弟反目,一同打天下的夥伴們如今連朋友都沒得做了,只剩下這把椅子啦,何其悲哀啊!」趙檉苦笑著說道,同時把寶座拍的啪啪響,似乎要將它砸碎才解氣。他十分清楚自己改變不了這個現實,千百年後的人們也無法改變,因為這把椅子的內涵太豐富了。
不管別人如何想,在趙檉心裡座位這個東西是典型的物質與精神的結合。有了把椅子坐著好說話或辦事,這是物質;坐上去別有一種感覺,這是精神。有了這麼多好處,大家就都想弄把椅子坐,龍椅坐不上去,弄個太師椅,帥座也是好的,實在不濟有個小板凳也比站著強。坐椅子的人慢慢多了,就要排個次序,就有了等級。而等級就是一種精神。有時候等級不可沒有,無等級就無效率,沒人願意聽你廢話。但趙檉以為也不可太嚴,太嚴了就成障礙,心理障礙,工作障礙。
事情正如列寧所說:真理很靈活,所以不會僵化;又很確定,所以人們才能為之奮鬥。現在這個時代對座次的設計是越來越精,越來越細,只剩下僵化而沒有靈活了。不用說上朝時誰先邁過門檻,誰站在什麼地方,誰先開口說話,退朝時誰先走也都是有規矩,沒規矩大家也暗自定了個潛規則,事事都要排個座次。即便一起說個事情,也要專門準備把大一點的椅子,供領導坐。
莊子曰:「先賢而後王」,從政者必得先有賢能之德、之力。才敢去接王位。王位是什麼?就是一把辦重要事情的椅子。歷史上凡大讓之人都有大公大仁之心,堯讓天下於舜;舜讓天下於禹;孫中山讓總統位於袁世凱;華盛頓當了兩屆總統毅然讓位;他們都是大公大仁之人。而風雲際會之下。趙檉這個『賢者』也被推上了王座,坐到了大椅子上。
可這種人為的『崇敬』對趙檉這個皇帝更是有過之而不及。每天早晨一睜眼就陷在各種規矩中,吃什麼穿什麼,是走路還是坐轎,這等小事他都沒有發言權,早有現成的規矩讓他照著做,且美其名曰一切為了維護皇家的威嚴,樹立皇帝的權威,以便於統馭群臣,治理天下。
對於崇尚自由。講究平等的趙檉,過去當王爺時他遠離朝堂,雖有規矩他還可以玩兒個暗度陳倉。可如今是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稍有不慎便被勸諫,不能失儀。他也『抗爭』過,鬧騰過,但是第二天依舊如此,那把『大椅子』又巍然矗立原地與他面面相對,即便他是皇帝也拗不過籠罩四周的座次威嚴。終於也把他變成了孤家寡人。
趙檉覺得自己現在已經變成了大宋最為高貴,最有權勢的囚徒,每日生活在唯唯諾諾的歌功頌德聲中,身邊除了那些板著臉或是陪著笑的朝臣。就是那些寸步不離的內侍們。難得出一次門,身邊也是前呼後擁,動輒千人、萬人沿途護衛。將他與外界隔離,昔日的兄弟也成了如今的臣子。即便想有所親近,也被自己屁股下的這把椅子嚇退了……
「老子不他娘的干了。老子要出去!」趙檉越想越憋屈,忍不住在殿中大聲喊道。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他這麼一嗓子倒是不要緊,殿中伺候的小黃門和宮女們都跪下了,連聲請罪。
「你們都出去吧,哪裡不好,非要待在看不見天地的籠子中!」趙檉聽了這些人的話如火上澆油一般,自己發洩兩句關他們何事,用得著這樣嗎,不禁怒喝道。
「陛下息怒,保重龍體!」皇帝臉都氣得茄子色了,他們怎麼敢動,又是齊聲規勸。
「保重個屁,都出去,出去!」趙檉苦笑不已,自己這個皇帝真悲哀,他們連自己不高興的權利也要給剝奪了,大爆粗口道。
「陛下,為何事大動肝火?」小黃門和宮女們更加惶恐,哆哆嗦嗦不知所措的時候,有人進殿道。
「你們來做什麼?」趙檉抬眼看看,卻是自己的老婆們連襟而來,奇怪地問道。
「我們聽說西征軍大捷,臣妾等前來祝賀啊!」貴妃餘裡衍笑著說道,揮手讓那些小黃門們出去。
「唉,大捷、大捷,天天大捷,可又有哪一仗是我打下來的,有何好祝賀的!」趙檉聽了卻長歎一聲淒然道。
「陛下,定是因為未能親臨前線而懊惱吧?」餘裡衍一下便聽明白了,笑著問道。
「是也不是,這個破地方讓人喘不過氣來,那把爛椅子讓人失去了所有,我是待夠了!」趙檉餘怒未消地說道。
「陛下,消消氣!高將軍是您的臣子,他代君出徵取得的勝利不與您親征一樣嗎!」李瀟瀟拉著趙檉的胳膊笑著說道。
「哼,屬你爹不是東西,等哪天我親自領兵平了他!」趙檉卻沒有好氣地說道。
「好好,臣妾陪你同去,我熟悉那裡山川地貌,還能助您一臂之力!」李瀟瀟依然笑嘻嘻地說道。
「唉,真是天家無父子啊!」趙檉斜眼看著李瀟瀟再歎口氣道。
「陛下此言差矣,臣妾嫁入大宋,便是大宋的臣民,為國效力豈不應當,只是陛下卻不視臣妾為自家人而已!」李瀟瀟正色說道。
「陛下又在胡言亂語,大夏國主不已經同意即刻出兵高昌,並應允我大宋借道大夏運送輜重,調遣軍隊嗎!」折美鸞扶著趙檉坐下說道。
「他就是因為不能親自領兵上陣,看著人家在外打勝仗他氣不順,然後將怨氣都撒到大家身上!」趙信重新給皇帝斟了杯茶放到桌上說道。
「陛下,英明神武怎麼會如此做,定是有它事讓陛下生氣的!」餘裡衍搖頭說道。
「姐姐定是誤會陛下了,皆是我父王背盟毀約以致高昌戰事久拖不決惹得陛下不快!」李瀟瀟一臉歉意地說道。
「錯了,陛下乃是仁義之君決不會因為這些事情傷了親情,妹妹誤會陛下了!」折美鸞搖頭道。
「對、對,是臣妾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還請陛下原諒臣妾則個!」趙信聽了急忙施禮道。
「你們是向我道賀來的,還是故意氣我來的!」趙檉被幾個老婆一唱一和弄得哭笑不得,只能板起臉說道。
「當然是來向陛下道賀的,可我們剛進殿,陛下便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大發雷霆,定是臣妾等讓陛下不喜了!」餘裡衍言道。
「噗,你們還說是道賀,卻都是空手而來,定是見喜那廝搬來的救兵!」趙檉聽了笑笑,又恨恨地說道。
「怎麼又怪到喜爺身上去了,我們是在膳房偶遇,說起西征大捷要為陛下填菜、備酒,大家才知曉的,來的匆忙自然沒有準備了!」折美鸞白了眼皇帝說道。
「你們……」
「陛下,聽聞高帥取北庭打得精彩,可否給我們講講!」李瀟瀟看出皇帝氣消了,拉著他的胳膊搖搖道。
「好好,不過等酒菜上來再說如何?」趙檉心中的火氣被幾個人這麼一鬧騰也下去了,感覺自己也餓了,無奈地說道。
時間不長,膳房將酒菜送進殿中,不過卻沒有分食,而是按照趙信的安排擺下長桌,大家圍坐而食,熱烈的氣氛讓趙檉又有了當日宮中說書的感覺,他也酒杯一頓打開了話匣子……
高寵在鹽泊城展開戰鬥的同時率兵到達北庭,高寵上下一片驚慌,現在城池被圍又是冬季,消息無法傳往天山以南的國都高昌,實際上即便接到了他們也無法翻越,這樣高寵便有足夠的時間發揮而不用擔心腹背受敵,因此仗打的從容、優雅,讓高昌人民感受到了大宋威武之師、仁義之師的魅力。
當宋軍大軍壓境之時,北庭大伯克的老爹恰好歸天,舉城發喪,按說這正是攻城的好時機,但是高寵決定暫時放棄攻打的機會,讓其安心發喪。而他為何如此從容呢?因為高寵堅信趙禮能夠擊敗西遼軍,援軍根本無法到達北庭城下。
由於宋軍來得突然,北庭周圍的百姓蜂擁入城,而城中又未做好準備,圍城時間稍久,城中糧食開始短缺。而北庭又是做商業城市,供給全靠與外界商隊的交易,生活用品便不可避免的發生短缺,後來連做飯的燒柴也沒了,導致城中物價高起,貧者無食,百姓怨聲載道,形勢緊張。
但是高寵再次放棄了攻城的機會,向城中射書告之,可出城上山砍樵,並在城西設立市場允許城中百姓與外界商隊交易,但是不准攜帶兵器入城,否則將處於極刑,關閉市場。宋軍的大度得到北庭百姓的極大好感,敵意大消,但是北庭官府卻擔心宋軍借此攻城,每日只准許百人出城交易,當然使百姓不滿。
圍城稍解,也使得信息暢通起來,西遼軍戰敗已經歸國的消息不可避免的傳入城中,沒兩天北庭上下盡知自己被西遼人拋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