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原人的眼中長城以北的遊牧民族皆為茹毛飲血的蠻夷,即便是幾乎完成漢化的契丹人也不例外。而當年處於半原始半奴隸社會的女真人的入侵,又讓中原人見識了什麼是野蠻,生活在漠北的遊牧民族在他們的想像中更是已與野人無異,簡直就是兩條腿兒走路的野獸。
塞外艱苦的環境,文明和風俗的差別不僅讓中原百姓產生了極大的恐懼心理,也使官員們對前往塞外任職視為畏途,去的可以說抱著必死的決心前去赴任,而能活著回來都是賺的。因此每逢磨勘之年,趕上轉官的大小官員都會托關係走後門免得自己被『發配』到塞北,為西北選官便也成了吏部最為頭疼的事情,往往是陞官一級也無人願意前往。
如今西征軍攻下了漠北的鎮州,接下來皇帝很快批准了西征軍大帥高寵經營漠北的奏章,下令讓尚書省參照執行。上下歡欣之餘,想想要穿越數千里的戈壁荒漠,面對凶殘的韃靼人,朝中不少官員心驚膽顫起來,尤其是那些不久前站錯了隊,捧錯了腳的人,擔心作為罪官被『流放』到漠北,到時真得馬革裹屍還了。
聖旨一下,朝中便有人猜測誰會被皇帝推出去送死,而皇帝看誰的眼神不對,宰執們多問了誰幾句話都會引起眾人無限遐思。面對嚴峻的形勢,大家便開始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一些估摸著自己有可能赴死的官員,有門路的開始打探消息,疏通關係,眼看到了退休年齡的趕緊提出致仕,家有雙親的盼著趕緊死一個好上書回家丁憂。但瑕不掩瑜。大宋也不乏熱血男兒,一些人也主動請纓前往漠北建功立業……
高寵的上書和皇帝的設想其實是不謀而合,所以得以很快被批准。趙檉明白若想保中原平安必須要穩固西北,而僅靠單純軍事上的打擊是難以做到的,歷史已經證明這只是權宜之計。難以持久,即使滅了眼前的出頭鳥,新的強人用不了多久還會像頑強的野草一樣成長起來,成為中原王朝新的敵人。所以除了軍事上的打擊和威懾以外,還需要軟的一手,建立一個和平穩定的生存空間。大家都吃飽了喝足了,沒有幾個人還願意玩兒刀子拚命當強盜的!
既然決定經略西北,那麼趙檉的『野心』就不止是鎮州一地,而將是包括原遼國上京路、高昌國在內的大片區域,其面積不輸於大宋如今的版圖。而要在一片荒蠻之地建立一個新的政治體系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因此選人便成了關鍵。那些尸位素餐。庸碌無為的官員別說不想去,即便想去,趙檉還不放心呢!
要做成這件大事必須是有著堅忍不拔的性格,能恪守自己的職責,旺盛的工作熱忱,精通治軍治民之術,還要有著為國為民謀利、為君解憂的忠義之心的人。否則無法完成這件艱巨的任務。朝中像李綱、許景衡等人都有著這樣的能力。也可以讓趙檉放心,但是這些人或是身居高位難以離開,或是年紀偏大,根本無法承受西北的風刀霜劍,只怕人還未到地方,便要給他開追悼會了。
在這樣的時刻,陳東再次被推到了趙檉的視線之中,他身懷為國為民之心沒有一個人會質疑,做事也一向公正廉明,便是對他心懷成見的人也不得不佩服。更是難得的是他有在西北基層工作的經驗。也有在中央擔任要職的歷練,已經退去了早年的青澀和狂熱,變成了一個沉穩睿智的中年高級領導,取得的成績也是有目共睹。
但問題是陳東現在是御史中丞,位處當朝宰執之列。而以他的年紀和作為任誰都會以為其不出十年便可成為當朝宰相,登上權力的巔峰。而如果前往漠北則充滿了變數,不說建功立業很可能連小命都會丟在那裡。再說那邊局勢複雜,各方人馬虎視眈眈,且民風彪悍、缺乏教化,想立住腳都不易,出成績更難。反而是一旦出了差錯,便將半世英名盡毀,更別提大好的前程了。
趙檉也一直將陳東作為第二梯隊培養,若將他派往漠北確實也是一個很好的歷練,如果能做滿任期不論成敗都會對他今後的仕途大有裨益。但話說回來,在那麼個地方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這也許會將他毀在那裡。而正當趙檉猶豫不決,琢磨著如何處置的時候,陳東卻主動送上門來了,要求外放漠北任職,去西北為國為民做一番事業。
聽完陳東的一番陳詞,趙檉當然十分高興,但他還是向其講明了其中利弊和面臨的風險,治理西北不同征戰不是朝夕可成,也許需要數年,乃至數十年的功夫。可陳東表示即便前方困難重重也不比當年皇帝創業時的艱辛,願傾自己畢生之力為國為陛下治理西北,西北一日不定他一日不歸……結果是陳東捧著一幅皇帝御筆親提的『真丈夫』三個大字出了殿門。
幾日後聖旨下,成立西北路,管轄漠北諸州,暫以鎮州為路治,任命陳東為西北路制置使,加少保;以戶部侍郎喬坤改任西北路轉運使,加尚書銜;以河北州軍總管岳飛為西北路安撫使兼兵馬總管,統領二萬兵馬出塞。同時今年退役的禁軍和州軍官兵一律前往西北編入屯田軍。同時將出塞官員、兵將薪俸提高兩級發放,攜帶家眷者給予安家費,並妥善安置。
兩日後再下詔令,命戶部招募百姓前往西北屯田,可資助路費、提供土地並發放農資,當然也號召商戶巨賈前往西北經商、購置土地;責成刑部將刑期三年以上刑徒全部徙往西北屯墾;然後又從河東和夏州、靈州各部徵召牧民三萬帳遷往西北,以固邊防。
聖旨一下,各部都忙乎起來,而邊情緊急時間不等人,於是陳東先行一步前往鎮州傳旨並連同赴任。他膽子也是大得很,為了趕時間只帶了十幾名親衛和幾個幕僚便自京城出發,到了大同後找了兩名嚮導備了些物資便一頭扎進了大漠。途中艱辛自不必言,幸運的是一路上居然沒有遇到馬匪和逃散的殘兵順利的到達了鎮州,可食物、飲水幾乎耗盡,若是在耽擱兩天也就擱在茫茫沙海中了……
…………
高寵和趙禮接到聖旨後也不敢怠慢,立刻傳令整軍準備所需物資,同時和陳東進行交接工作。考慮到後續人馬到來尚需時日,而大軍一旦離開很可能會有人前來爭奪。所以商議後西征軍留下一旅輜重隊在此,一來可以籌措和接受物資,二來也能擔任守城之責。
三日後西征軍再次踏上西行的道路,他們翻越了杭愛山脈沿扎布倫河而行,雖然仍是在戈壁沙漠中穿行,但河流兩岸有了諸多的綠洲和水泊,不用為水源發愁,可這時的西北已經是深秋的天氣,錯過了最佳的進軍時間。如果是夏季行軍途中的綠洲便可提供充足牧草供戰馬食用,減少後勤的供應的壓力。可現在草木枯黃,一些季節河流已經乾涸,使大軍不得不額外攜帶些馬料以備不時只需。
由於是大隊人馬行軍,又攜大勝阻卜部勝利之威,那些馬匪哪裡敢靠前,而那些在此遊牧的部落也早早避開,以免遭受兵災。因此一路走來十分的順利,無人敢上前來試試宋軍的刀鋒是否鋒利。經過二十餘日的急行軍,大軍進入蒙古高原的西部,阿爾泰山已經在望,只要再翻過眼前的這座山就進入了高昌地界,可沒想到在這裡遇到了劫道的。
而敢於挑戰大宋西征軍的便是生活在這裡的乃蠻部,他們屬於古代突厥部落,初居謙河地區,後始逐步南遷,散佈於阿爾泰山一帶。東鄰克烈,西至也兒的石河,北抵吉利吉思,南界畏兀兒。信薩滿教、景教與佛教,是當時蒙古草原上最文明的部落,有自己的文字,已脫離了原始的部落階段﹐具有簡單的國家機構,其國君專稱為太陽汗。
契丹滅亡,女真漸衰,乃蠻人成為蒙古高原諸部中國大民眾、勢力最強的大部落,擁有精良、龐大的軍隊,經常同周圍克烈部發生戰爭,爭奪土地和草場,也算是西域的一方霸主。當他們得知大宋的軍隊到來,馬上調集了數萬軍隊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這次西征的主要對手是高昌人,也做好與漠北的遊牧民族作戰的準備,但是由於耽誤了時間,高寵並不想與乃蠻人發生衝突,以免在此糾纏不清影響行軍。由於乃蠻部和另外一個同屬突厥部落的回鶻人關係密切,而回紇人的祖先卜古可汗也是汪古人的祖先,所以汪古部同乃蠻部有特殊的聯盟關係。
熟人好說話,高寵便遣軍中的汪古人前去和其談判,告訴他們宋軍是去攻打高昌的,只是借路通過,無意搶奪他們的地盤,也不想和他們發生衝突……